朱牡這些日子一有空就用心練習蒼狼刀法,她前後幾次見七米用此刀法砍倒了不少對手,深知刀法的厲害,便不管對方招式一招“橫刀式”已然出手。


    壯漢見柔柔弱弱的朱牡看似平淡無奇的一刀揮來並不在意,卻不想對手後發先至攻其必救,倉促間隻得收迴高高舉起的大刀狼狽向後躲避。朱牡見一招得勢便迅速跟上已然揮出“落刀式”。那大漢揮刀來擋,卻不想對朱牡出刀的位置出現了誤判。朱牡巧妙地躲過對手一刀,手中彎刀砍在對方大腿上,順勢一刀直捅對方胸腹。


    那大漢反應挺快,一刀落空後心裏暗道一聲不好再次迅速向後躲避,也因此躲過了朱牡致命的一擊。


    朱牡兩招出手後並不追擊,丟下一臉驚愕的大漢扛著彎刀大搖大擺地走迴原地繼續擺出防守的姿勢。她並非不願意追擊或心慈手軟,而是剛才全力使出兩招之後,才發現自己後麵沒招了,隻得見好就收裝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迴到原地。


    那大漢哪裏知道朱牡已經黔驢技窮不敢貿然出手,提著大刀圍著朱牡尋找出手的機會,大腿上被砍傷的地方隱隱作痛。他低頭看了看傷口心想幸好這小丫頭用的是一柄鏽跡斑斑的鈍刀,否則這條腿肯定廢了。他怎麽也想不通對麵這個長得乖巧可愛的小丫頭怎麽就會如此老辣的招式,隻出手兩招就逼得自己如此手忙腳亂,還好她手下留情沒有乘勝追擊。


    大漢看了看在一旁起哄的同伴,陰沉的臉上沒有了一絲笑容。他知道愛江山更愛美人那是在江山穩固的前提下說的。如果今天鬥不過眼前這丫頭,自己這山寨老大說不定就當到頭了。之前這大漢憐香惜玉怕傷著朱牡是用刀背對付的,這時見這丫頭如此了得不敢大意便將刀身迴正。隻見那大漢虛晃一招誘使朱牡出招,等對方招式變老便以退為進一刀震飛朱牡手中的彎刀,將大刀架在朱牡頸項上得意地說道:“小丫頭,這下該隨大爺上山了吧?”邊說邊伸出手來準備摸朱牡粉嫩的臉。


    朱牡杏眼怒睜全然不顧架在脖子上的大刀,“啪”地一巴掌狠狠地打在那大漢臉上。


    那大漢惱羞成怒飛起一腳踢翻朱牡,上前一腳踩住朱牡腹部惡狠狠地說道:“小丫頭敬酒不吃吃罰酒,休怪大爺我動粗了。”說完朝手上吐了一把口水雙手使勁握了握刀把將大刀高高舉過頭。


    此時,在樹梢上放哨的嘍囉滑下樹來說道:“老大,前麵驛道上出現了一對男女正騎著快馬趕來。”那大漢側身問那嘍囉:“你可看仔細了,來人隻有兩人?”


    “是的,來的隻有兩人,都騎著駿馬應該是富家子弟。”那嘍囉笑嘻嘻地說。


    那大漢放下大刀摸了摸發燙的臉頰冷笑一聲說道:“富家子弟?看來今天是咱們的幸運日。弟兄們一會兒休要來人逃脫了。來來先把這丫頭綁了拖到林子裏藏起來。”


    七米和宋清月騎馬趕至林子,見倆個大漢正騎著馬扛著大刀堵住了他倆的去路。七米一眼認出了那兩匹馬正是朱牡和隆部的坐騎。便拱手問道:“兩位好漢,那兩匹馬的主人現在何處?”


    “那兩人已經被大爺我哢嚓了。識相的話馬上下馬投降,興許大爺我一高興就會給你們留條活路。”那個瘦高的大漢揮舞了一下手中的大刀眼睛色咪咪地盯著宋清月說。


    七米怒火中燒也不管此時從林子裏陸陸續續鑽出來的那些人,抽出彎刀用刀背使勁一拍馬屁股便衝向幾丈外的兩名壯漢。


    那兩人原本是想借此嚇唬一下這兩個鮮衣怒馬的年輕人,哪曾想居然遇見個不怕死的主,慌忙一前一後驅馬迎戰。七米仰身貼著馬背躲過正麵的一擊,坐起身來的同時迴手一刀砍翻了右邊那個壯漢。幾乎同時,在宋清月的驚叫聲中左邊腰部被左首那個瘦高的大漢砍了一刀。幸好有軟甲護體,七米隔著軟甲都能感覺到這一擊帶來的疼痛。不等對方收迴大刀,七米左手本能地抓住對手大刀厚實的刀背,右手全力將彎刀砍向壯漢的脖子。隨著“哢嚓”一聲響,一個血淋淋的人頭滾落在地上。


    七米氣運丹田一個縱身翻身下馬揮舞著彎刀撲向那群剛剛鑽出山林的山賊。山賊們見七米僅僅一兩個迴合就砍死了兩名壯漢,其中一個還是他們山寨前不久選出來的老大,一個個心驚膽戰腿肚子發軟。又見七米殺氣騰騰地撲上來,有幾個膽小的嘍囉開始後撤了,其他十來個膽大一點的則迅速圍了上去。


    七米此時殺紅了眼,將蒼狼刀法七式一招招使出來。因為有內力的加持七米的身法變得更加敏捷、力道更加威猛。此時,在憤怒的狀態下七米的潛力竟然瞬間迸發出來,那原本十分霸道的蒼狼刀法更是勢不可擋,可憐那些山賊們雖然人多勢眾可惜跟不上七米瘋狂的節奏,一個個接連倒下成了七米刀下之鬼。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個瘋狂的少年身上,幾乎沒有人在意在與七米一同來的宋清月。她見七米毫發未損也並不閑著,迅速取下馬鞍上掛著的弓箭,翻身下馬彎弓搭箭開始清除在外圍的幾個放冷箭的弓箭手。隻見她一箭射中樹枝上不斷放箭的一個嘍囉,那人中箭後慘叫一聲一頭從樹上栽了下來。幾丈開外另一個弓箭手躲在大樹旁正準備瞄準七米射箭,被樹上突然傳來的慘叫聲嚇了一跳,當他抬頭朝樹上張望時宋清月抓住時機一箭射斷那人已在弦上的箭杆並貫穿了開弓的左手,那人的弓箭隨即掉落地上。


    隻一會兒的功夫山賊們便已死傷大半。七米披頭散發渾身血跡哪裏人多就不管不顧地朝哪裏衝殺,剩下的幾個山賊幾時見過這樣拚命的主,都見了鬼似的朝林子裏跑去。七米殺得興起怎肯放過他們。隻見他奮力拋出手中的彎刀,那柄彎刀在空中飛旋著追上一個狼狽逃竄的大漢,彎刀正中那人後背,力道十足刀尖竟從前胸透了出來。


    宋清月見那三五個剩餘的山賊逃散便不再追擊,目睹七米今天瘋狂的表現,她心裏是又驚又喜。七米上前一步一把奪過宋清月手裏的弓箭,轉身一箭就射中了一個即將沒入林子的山賊。他背上箭囊說道:“月妹你自己小心,我去去就迴。”便鑽進林子去追趕那幾個逃竄的山賊。


    “窮寇莫追,七哥小心。”宋清月說完見七米並不理會,一跺腳也跟著七米鑽進林子。兩人一前一後鑽進林子深處見一男一女被綁在一棵大樹底下,嘴都被布條纏起來發不出聲音,定睛一看正是朱牡和隆部。七米一下子熱淚盈眶,喜極而泣哭喪著說道:“月妹,快看,我妹妹和隆部大叔都活著,他們都活著。”說完丟下弓箭幾步上前用獵刀割開繩子,三個人等不及取下布條便緊緊地抱在一起。


    朱牡取下布條扔在地上,掏出手絹一邊擦幹七米臉上的血跡一邊心疼地問道:“哥哥今日怎麽就哭得這麽傷心?”


    “我以為你們都遇害了呀!”七米淚痕未幹的臉上露出舒心的笑容。


    “七哥,快看看您受傷了沒?”宋清月用手指撥弄著手絹關切地說。


    “是呀,快看看我哥哥受傷了沒。”朱牡連忙圍著七米仔細檢查起來。隻見七米腹背皆有幾處長袍被刀劍砍破,幸好有軟甲護著否者可能性命不保;左手臂上有兩處傷痕,一處受傷較重深可見骨。朱牡仔細檢查完後鬆了口氣說道:“幸好沒有傷及筋骨。”


    朱牡取過隆部栓在腰部的小酒壺為七米清理好傷口並利索地用針線縫好傷口敷上藥,接著從裙角撕下一塊布條,對宋清月說聲:“借用一下小姐的手絹。”也不等對方表示同意一把奪過手絹,和自己的那塊手絹一起折疊在好貼放在七米傷口處包紮了起來。


    此時,唐老先生和兩位長老帶著一行人來到林子裏,隻見四匹馬正在驛道旁悠閑地吃草,驛道上靜靜躺著十幾具血淋淋的屍體,匆匆翻看之後發現獨獨不見七米和宋清月等人。


    眾人頓時慌了神焦急地四處尋找,正好此時見四人相互攙扶著從林子裏走出來。大夥見四人均安然無恙都將懸著的心都放了下來。


    走出林子,朱牡見遍地都是被七米和宋清月殺掉的山賊,便吃驚地輕聲問七米:“哥哥,你今日殺了這麽多人呀?”


    “我以為你和隆部大叔都已經遇害,一怒之下隻想殺了這些匪徒為你倆報仇。”七米四下看了看歎了口氣說道:“這場麵挺血腥的。如果為首的那大漢說實話真不至於如此。”


    “鳥為食亡,人為財死。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被他們禍害,這些山賊死有餘辜,七哥不必介懷。”宋清月說。


    “是呀,七米哥哥,這些人真是可惡。你若再來遲一時半刻,我就有可能被虜上山當壓寨夫人了,或許被砍殺了也說不定。”朱牡說。


    “都是可憐人呀!你們看看這些匪徒穿成這樣日子應當十分艱難。古人說:‘倉廩實而後知禮節,衣食足而後知榮辱。’如今天下爭端四起,百姓難有安穩的日子過。”唐老先生感慨道。


    奪命長老接著說道:“苛政猛於虎!自古以來都是如此。看他們行頭多為獵戶,或許正如先生所言是被逼上山的。”


    “雲棧遙遙馬不前,風吹紅樹帶青煙。城因兵破慳歌舞,民為官差失井田。岩穀搜羅追獵戶,江湖刻剝及漁船。酒邊父老猶能說,五十年前好四川。”宋清月接著說道:“苛捐雜稅多如牛毛,難怪詩人汪元量在《利州》詩中這般描述。”


    “天府之國幾經折騰,沒落成如此貧瘠破敗,一個人作惡慣了之後積習難改,若要再迴到正道上怕是難上加難。”唐老先生搖搖頭說。


    隆部在死人堆裏找到那具被砍掉腦袋的大漢屍體,一邊從無頭屍體身上摸出四根金條小心地擦幹淨後放入懷中收好,一邊拍拍屍體說道:“真是貪得無厭,搶了財物不說還打我閨女的主意;現在好了落得個身首異處的下場,這報應也來得太快了。嗡嘛呢叭咪吽。”他放下合十的雙手起身看了看滾落在一旁的頭顱猶豫了一下,走過去將人頭撿起放到屍體旁邊。起身準備走開之時忽然覺得不遠處灌木下似乎有什麽東西動了一下,便抽出腰刀悄悄朝那邊摸過去。走近一看,隻見兩個衣衫襤褸的人躲在灌木叢裏瑟瑟發抖。隨著隆部一聲大喝一個十一二歲光景的男孩和一個孱弱的女人爬出草叢,隆部見狀收迴腰刀嗬嗬一笑,一手一個將兩人拖了出來。


    朱牡一見阿爸抓到兩個同夥便氣不打一處來,抄起一把短劍迎了上去。可是當他看清楚兩人驚恐的神色時,高高舉起的短劍便無聲的滑落下來斜插在草地上。她轉身走到一旁找來一些幹糧給這兩人吃。


    倆人在眾人友善的神情中慢慢平靜了下來,一邊小心翼翼的吃著手中的食物,一邊打量著周圍的陌生人。當那女人看到滿身血跡的七米向他們走來時緊張地朝後挪了幾步一把抱住孩子,在蓬亂的頭發掩映下菜黃色的臉上肌肉不住地抖動著,牙關咬得緊緊的,眼裏除了驚恐之外燃燒著仇恨的怒火。隻見不斷滾落的淚珠從那孩子臉上犁開一道道淺淺的淚痕,他從破爛的衣物裏伸出一隻髒髒的小手,指著七米哭泣著說道:“媽,就是那個大壞蛋,那個壞蛋殺了俺父親。”那女人一把將男孩的手拉迴,用手遮住孩子的雙眼,並將他緊緊地抱在懷裏,緊張地說道:“對不起,對不起公子,大人有大量,孩子他不懂事,求求你們放過我們母子倆吧。”說完一骨碌爬起來,給七米磕起頭來。


    麵對這突如其來的情況,七米一時語塞不知如何答複。宋清月見狀上前一步指著一旁疊放著的屍首柔聲說道:“小朋友,是他們為非作歹想要謀財害命,所以才出現被殺的情況。”


    那女人俯身在地說道:“小姐說得對,我們罪有應得。求求你們高抬貴手放過我們苦命的母子倆。”


    “我看你們應該也是獵戶,怎麽跑來幹這土匪的勾當?”隆部問。


    那女人哭著說道:“迴大人,我們之前的確是靠打獵為生的獵戶。可半年前因為交不起苛稅,寨子和獵場都被官兵燒掉了,我們被迫下山一路乞討著想找處可以落腳的地方。可是這麽大的天下就是沒有一處可以收容我們的地方。”那女人頓了頓繼續說道:“這些日子大夥實在是太餓了,便合計著幹些偷牛盜馬的事情偶爾也互相壯著膽搶點東西,不這樣都沒法活呀。”


    朱牡和宋清月倆人在一旁轉過身無聲地擦著眼淚,隆部則上前扶起那女人和孩子。那男孩在起身的同時便順手迅速拔出插在地上的短劍,在眾人驚唿聲中如一隻孤狼持劍撲向七米。


    七米恍惚間覺得這可憐的男孩就是幾個月前遭遇變故時的自己,深知被人殺掉父親是怎樣令人抓狂的感受,也為這男孩的勇氣感到佩服,不躲不閃呆呆地立在那兒。那男孩在七米胸腹間軟甲上刺了兩三下之後才發現不對勁,側身一劍刺進七米手臂。奪命追魂兩位長老大喝一聲一左一右撲向那孩子。七米此時才反應過來,怕這孩子被長老所傷一把將男孩抱進懷裏,硬生生擋了追魂長老全力一掌,側身一滾躲開兩人攻擊,輕輕將那孩子放下。


    男孩喘著粗氣低頭看了看手中帶血的短劍,連忙鬆手扔掉短劍,臉色慘白驚訝地盯著七米。可他奇怪地發現,眼前這壞蛋臉上有兩行眼淚無聲滑落,並蹲下身子輕輕將自己抱在懷裏,柔聲說道:“對不起,真是對不起。”


    那孩子的母親哭著爬過來一邊磕頭,一邊對受傷的七米說道:“孩子不懂事,求求你們放了我孩子。求求你們。”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七米撲通一聲跪下來向母子倆磕了幾個響頭真誠地說道:“真是對不起。在下七米珍珠,來自雪域薩欽,等你孩子長大了可以來找我複仇。”


    那女人不再哭泣坐起身長歎一聲後說道:“感謝公子不殺之恩,我在一旁看得真切,今天這情形公子若不全力以赴必定死於他們之手,不能怪公子。前些日子我們開始零星的搶人財物時,就知道遲早有這一天。我丈夫說,不想想辦法一家人都得餓死,能拖一天是一天。如今丈夫死了,我們母子倆也活不了幾日了。真是個可憐的孩子。”


    宋清月讓人找來些銀兩,又從懷裏摸出根金條一把塞在那女人手中說道:“好好活著。”


    那女人顫抖著雙手接過金銀,帶著哭腔說道:“小姐,您真是活菩薩呀!可這怎麽能行呢?”她這輩子都沒有見過這麽多金銀,可還是毫不猶豫地將那根金條退了迴去。宋清月輕輕推了迴去,說道:“答應我,你們母子倆一定好好活著。”


    那女人咬咬牙堅定地點點頭,又無聲地哭了。


    兩位長老安排鏢師們協助母子倆將那十幾具屍體拖進林子裏就地填埋。母子倆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一具具屍體都被安葬好後,在新墳前磕了幾個響頭默默離開。


    朱牡替七米包紮好手臂上的新傷,不一會兒從行李中翻找出一身衣物遞給七米說道:“哥哥,把這身衣物換一換吧。”宋清月在一旁微笑著替七米接過衣物道聲:“謝謝妹妹。”迴身牽起七米的手說道:“七哥,咱們去小溪旁清洗一下。”


    看著兩人牽著手走向不遠處的小溪,朱牡此時沒有了之前奇怪的感覺。她靜靜地坐在驛道旁一塊一尺見方的石頭上抱著膝蓋迴想著剛才看見七米時的那一幕:那為她瘋狂拚殺的模樣,那滿臉憤怒的表情,那喜極而泣的真情,那相擁相抱的溫暖……淚水模糊了她清澈的雙眸不斷滑落到地上層層疊疊的枯葉上,可此時她臉上分明是一副十分幸福滿足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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