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公公見狀,狠狠鬆了口氣,腿腳發軟地踉蹌後退,扶著櫃子才勉強穩住身形。


    一抬頭,發現韓榆站在角落裏,不言不語,安靜得像是一個不會唿吸的假人。


    韓榆似有所覺地看過來,微微頷首示意。


    全公公抹了把汗,苦笑連連:「煩請韓大人在此好生看顧陛下,老奴去......替陛下看一眼貴妃娘娘。」


    韓榆溫聲應下,邊穩步上前來:「公公隻管放心去,這裏有我和趙院首。」


    全公公千恩萬謝,一陣風卷出門去。


    嘴上說著看顧,實際上龍床前有趙院首照料,隻需韓榆動動嘴皮子,自有宮人忙前忙後。


    全公公遲遲未歸,顯然被宸貴妃薨逝的事兒絆住了腳,短時間內不得脫身。


    約摸一炷香


    後,永慶帝悠悠轉醒,從喉嚨裏溢出痛苦的哼聲。


    見他半睜開眼,殿內所有人情不自禁地鬆了口氣。


    趙院首給永慶帝診脈,皺起的眉毛逐漸舒展開來。


    韓榆上前兩步,輕聲喚道:「陛下。」


    吐血過後,永慶帝隻覺胸口劇烈疼痛,疼得快要喘不過氣。


    但比這更讓他痛不欲生的,是宸貴妃突然的薨逝。


    永慶帝斑白的鬍鬚顫抖,字不成句:「霜兒......霜兒......霜兒......朕的霜兒......」


    趙院首眼皮直跳,膽戰心驚地勸道:「陛下,您萬萬不能再經歷大喜大悲,一切以龍體為重啊!」


    永慶帝充耳不聞,仰麵看著明黃色的龍帳,神情悲痛欲絕:「朕的霜兒膽子小,生平最怕疼了,她怎麽會懸樑自盡?她怎麽會沒了沒呢?」


    「這不可能!」


    「你們都在騙朕,霜兒沒有死,她沒有死!」


    永慶帝哢嚓扭過頭,渾濁的眼珠子鎖住韓榆:「韓愛卿你告訴朕,貴妃她還活著,小全子在跟朕開玩笑。」


    韓榆:「......」


    韓愛卿沒有說話,但永慶帝透過韓愛卿的表情,已經得到了答案。


    他艱難地喘了口氣,渾身不受控製地抽搐起來。


    「陛下!」


    趙院首快嚇死了,老人家的臉色比吐了血的永慶帝還白,哆哆嗦嗦按壓永慶帝身上的某個穴位。


    「陛下您切莫動氣,貴妃娘娘在天有靈,一定不願意看到您為她這樣傷


    心。」


    「在天有靈?」


    永慶帝的目光越過韓榆和趙院首,看向殿門外,一碧如洗的天空。


    「嗚——」


    他悲從中來,痛哭出聲。


    透明的液體從布滿皺紋的眼角滑落,沒入斑白的鬢髮。


    「愛妃!」


    「霜兒!」


    「你這是在怪朕嗎?你是想用這個方法折磨朕、報復朕嗎?」


    「很好,你成功了。」


    「......」


    永慶帝眼睛看著虛空某一點,絮絮叨叨說了很多話。


    他甚至有問有答,仿佛宸貴妃就在眼前,正和他說著話。


    趙院首:「!!!」


    韓榆:「......」


    以前也沒見您對宸貴妃有多深情不移,後宮新人不斷,還不止一次染指過宸貴妃宮中的宮女,怎的這會兒又一副傷心欲絕的模樣?


    韓榆啞然無言,將永慶帝的行為歸結為「帝王心,海底針」。


    自我感動罷了。


    尚書大人不無冷漠地想著。


    韓榆和趙院首連番勸阻,始終效果甚微。


    永慶帝旁若無人地哀哭流涕,到最後連「朕恨不能跟你一起去了」這種話都說出來了。


    韓榆見他沉浸其中無法自拔,背過身跟趙院首咬耳朵:「陛下莫不是魔怔了?」


    趙院首嘴角抽搐,仔細觀察永慶帝的反應。


    給他診脈,被一巴掌拍開手。


    「啪」的一聲,可脆可響。


    韓榆:「......」


    好在這時,全公公帶著宸貴妃的奶嬤嬤來了。


    這無疑是一場及時雨。


    韓榆和趙院首向他二人投去感激涕零的眼神


    。


    全公公也被永慶帝的精神狀態嚇到,好說歹說都沒能讓他停下來。


    沒辦法,隻能使出絕招。


    全公公湊到永慶帝耳朵邊:「陛下,貴妃娘娘身邊伺候的崔嬤嬤來了。」


    永慶帝立馬清醒過來,不顧身體的虛弱坐起身。


    臉上掛著淚,神情卻危險至極。


    「崔嬤嬤,究竟是怎麽迴事?」


    崔嬤嬤跪下,一邊哭一邊說:「自從賈老爺入獄,娘娘便整日整夜地吃不下睡不好,眼看賈老爺將要離京,情況越發糟糕。」


    「這廂又鬧出事情來,貴妃娘娘走投無路,隻能一次又一次地來向陛下求情。」


    「娘娘說,陛下最疼她了,隻要她撒一撒嬌,說幾句好話,陛下一定會保住賈老爺的性命。」


    說到這裏,崔嬤嬤哭得不能自已,永慶帝也麵露動容之色。


    「不瞞陛下,貴妃娘娘想要和您過一輩子,哪能真的懸樑自盡,隻是做做樣子罷了。」


    永慶帝當然知道這一點,麵上的愧疚愈發濃鬱。


    「貴妃娘娘讓奴婢們出去,一盞茶後再進來,說是這樣演得更像,脖子上也能留個痕跡,顯得更真實,不會惹人懷疑。」


    「奴婢們聽從娘娘的吩咐出去,數著時間推開門,發現......」崔嬤嬤捂住臉,泣不成聲,「發現娘娘被白綾掛在房樑上,已經斷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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