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對謝不凡的屍體和被打得毫無反抗之力的顧永超指指點點,卻沒有一個人上前製止,將那個毫無形象地痛哭流涕的青年從護衛手底下救出來。


    「砰!」


    護衛一拳下去,指骨沾上顧永超的血。


    鐵鏽的味道讓他興奮,體內的血液都沸騰起來。


    護衛唿吸急促,眼珠凸起,碩大的拳頭再次狠狠砸下。


    顧永超早就不掙紮了,他心如死灰地遙遙看著路中央的那具屍體,喉嚨裏發出野獸般絕望的嘶吼。


    想要的公平沒能得到,還失去了生命。


    蒼天為何這般不公?


    陛下為何不能傾聽他們的聲音?


    顧永超想,算了,死了也好。


    這樣的環境下,即便做了官又能如何?


    還不是要跪在那些人的腳下,舔著他們的鞋底,苟且偷生。


    不值當啊......


    顧永超平靜地閉上眼睛,淡然迎接護衛的毆打。


    以及死亡。


    然而,想像中的劇痛並沒有出現在他的身上。


    「這位......老伯,欺負一個尚未及冠的年輕人,這樣真的好嗎?」


    清冽溫潤的嗓音猶如天降甘霖,讓顧永超情不自禁地睜開眼。


    靛藍色書生袍的少年人身姿挺拔,個頭與護衛相當,身量卻是護衛的一半。


    可就是這樣清瘦俊美的少年人,輕輕鬆鬆接住了護衛來勢洶洶的拳頭。


    反手一推,護衛的拳頭原路返迴,並踉


    蹌著後退幾步。


    顧永超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興奮得不到發泄,護衛沉下臉:「你是什麽人?」


    「呦,這不是韓解元麽?」戲謔的聲音自頭頂響起,是吳承宇在說話,「還真是人不可貌相,韓解元竟有這樣大的本事?」


    韓榆很難忽略吳承宇話語中的調侃和探究,後退兩步,仰起頭往上看。


    在吳承宇居高臨下的俯視中,韓榆眼眸微眯:「你是誰?」


    吳承宇:「???」


    「你不知道我是誰?」吳承宇對此表示震驚,以及不可思議。


    韓榆不答反問:「你在書院讀過書?」


    吳承宇搖頭。


    韓榆理所當然道:「那我為何要認識你?」


    吳承宇:「......」


    見鬼,我竟然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


    「事出突然,顧兄情緒過激在所難免,這位兄台大可不必如此。」韓榆微微一笑,笑意不達眼底,「顧兄受了很重的傷,我這就送他去醫館。」


    說罷,繞開擋路的護衛,蹲身將顧永超扶起來。


    手指所過之處,韓榆很快判斷出顧永超鼻骨骨折,前臂骨折,以及三根以上勒骨骨折。


    顧永超不肯走,直勾勾地看著謝不凡的方向,意圖再明顯不過。


    韓榆使了個眼色給沈華燦,沈華燦會意,無聲點頭。


    「等等,我讓你們走了嗎?」


    吳承宇見韓榆攙扶著顧永超往醫館走去,頓時不滿了,高聲喝道。


    不待他命令護衛追上,韓榆倏然迴頭。


    黝黑的眼瞳漠然冷酷,


    裏頭像是藏著一隻即將脫籠的野獸。


    吳承宇心口一緊,等他再迴神,他們已經走遠了。


    「是錯覺吧?」


    韓榆不過一個十五歲的農家子弟,就算有個當通判的兄長,也改變不了骨子裏的低賤。


    至於讓護衛退卻的力量,估計是人在毫無防備時候的反應。


    吳承宇很快把韓榆拋諸腦後,深深看了眼地上的人,哼著小曲兒迴到雅間。


    人群漸漸散去。


    謝不凡躺在泥濘的雪地裏,冰冷,毫無生機。


    ......


    「我知道是他,我知道是他,但他是吳家嫡長子,我什麽都做不了。」


    「我隻能眼睜睜看著謝兄被他們帶走,眼睜睜看著謝兄沒了性命,卻連給他報仇都不能。」


    「韓榆,你不該救我的。」


    「爛透了,沒有希望了。」


    「與其跟著一塊兒爛了,不如早點死了,下輩子又是一條好漢。」


    醫館裏,顧永超歇斯底裏,聲聲泣血。


    韓榆坐在他對麵的小木凳上,沒有安撫他,也沒有給他壓住再次出血的傷口。


    韓榆隻問了他一句:「你甘心嗎?」


    顧永超怔住。


    韓榆替他付了診金,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迴到書院,隨處可見人心惶惶。


    謝不凡的死已經傳開了。


    誰都知道兇手是誰。


    他們怒不可遏,他們怒氣衝天。


    「與謝不凡相熟的人通知了他的家人,他現在已經迴家了。」


    學舍外,沈華燦同韓榆低語:「安哥兒嚇得不輕,迴來的路上魔魔怔怔的,迴來


    就睡下了,夢中囈語不斷,我有點擔心。」


    韓榆舉高手裏的藥包:「所以我特地跟大夫買了兩副藥。」


    專治驚悸。


    沈華燦看向課室的方向:「下午怕是上不了課了。」


    韓榆去看席樂安,臉色發白,睡得很不安穩。


    「不上也好,現在人心惶惶,沒人能靜下心聽課。」韓榆把藥放桌上,「我看你臉色也不太好,要不要休息一會兒?」


    沈華燦搖頭,遲疑片刻道:「顧永超怎麽樣了?」


    「傷得很重。」韓榆輕描淡寫道,「能不能熬過來,還得看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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