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抽出一張紙巾,遞給她。她沒接。


    施友謙隨手一擲,紙巾落到腳邊。「兩年前高倫死後,有一份重要資料也隨之消失。在你入住福利院時,手頭僅有三樣東西——五件衣服、一本英王詹姆士版聖經、兩張照片。那麽——」他晃了晃手機,「這份東西,你從哪裏得來?」


    高希言凝視他:「一個立誌要考醫學院的應試生,手中有一份醫學論文。你是覺得哪裏有問題嗎?」


    他滿不在乎,往椅子上一坐,「沒關係。哪裏的倒不重要,最重要是裏麵的東西。」


    他在手機屏幕上劃了幾下,擱在桌麵上。他又抽出一張紙,輕輕擦拭她嘴角流下的鮮血,語氣輕柔,「殺高倫的人,不是你能夠得罪的。當年你在福利院裏待著,還算安全。現在這樣明目張膽,到處查高倫死因,你很危險。」


    「你知道是誰?」高希言一把按住他手背。


    施友謙笑笑,「我說過,我跟你一起查出真相。」見高希言不語,他繼續擦拭她嘴角,卻慢慢使上了勁。


    她的臉頰火辣辣地燙,轉過臉,卻被他一手捏住下巴,「別亂動啊。」他看著自己掌中的獵物,「你不是喜歡我嗎?嗯?」他用手指將手機推到高希言跟前,嬉皮笑臉,「那幾張圖,我已經發出去。你不是想查真相嗎?我們一起在這裏喝喝茶,等等消息。」


    高希言覺得雙腿發軟。爹地的死,到底跟眼前這個人有什麽關係?為什麽會涉及到這種人?他是什麽人?


    施友謙正慢悠悠地打量著她,而她什麽都不說。


    她跟他,信息完全不對等。她什麽都不知道。而他一切盡在掌握。


    施友謙伸了伸懶腰,開始喊悶,「我從來沒試過跟一個女人在一起,無話可談。我們要不要找點什麽做?」他不懷好意地看了看室內,「這裏有長沙發……」


    高希言開口:「你知道多少?」


    施友謙微笑,抱著手臂看她。


    高希言又問:「你想得到些什麽?」


    手機突然響了響,施友謙慢悠悠拿起手機,逐字逐句念出來:「第二篇是高倫曾經發表過的一篇論文,無異樣。前麵的心電圖,人工痕跡較重,應該有相應代碼。信息就在裏麵……」他抬起眼,問高希言,「喂,有代碼嗎?」


    高希言繼續裝傻,不發一言。


    隻要她不說話,他也拿她沒辦法。


    見她毫無反應, 施友謙笑笑,作勢要打電話,「很好。那我讓 k 問一下你們屋那個女生,看她知不知道在哪裏。」


    「她不知道——」高希言抬起頭,「她什麽都不知道。她馬上就要搬走。」


    「趕人出門?這多不好。」施友謙語氣浮誇,「要不,我把她接過來,一起陪你?」他慢慢蹲下來,看進高希言眼睛裏,「難道你不想知道你爹地怎麽死的?」


    高希言咬著嘴唇看他,「怎麽死的?」


    施友謙抱著手臂,慢慢笑著搖頭:「就是因為這份東西呀。你不告訴我代碼,我怎麽告訴你他怎麽死的。」


    這個人非常狡猾,她不相信他會履行任何承諾。


    施友謙站起來,開始打電話:「餵——剛才那個女孩子——」


    「等等——」高希言開口。


    這個人非常狡猾,也非常可怕。他不會把張秀汶的性命放在眼中。


    施友謙將手機拿遠一點,「改變主意了?」


    高希言腦中狠狠思索。她哪裏還有什麽籌碼。她跟施友謙兩人,信息不對等。自己除了 m club x 外,就沒有別的任何線索。每次她問周禮是否破譯出其他內容,他總是搖頭,說後麵的內容加密過度,跟代碼根本對不上。


    她說:「一個要求——我需要破譯後的訊息。」


    施友謙微笑:「當然。」


    「給我紙和筆。」


    施友謙抱著手臂,看眼前這女孩子慢慢在紙上,寫下一串串他看不懂的符號——


    ravl>0.7,ravf>2.0mv……她在這些記號旁,一一對應,標註上英文字母。ravl>0.7 對應 a,ravf>2.0mv 對應 e……


    一張 a4 紙,很快被密密麻麻的符號填滿。


    高希言扔下筆,抬頭看著施友謙。施友謙用手機拍下照片,掏出打火機,將紙條燒掉。燃燒的灰燼扔到水杯裏。


    她說:「不要忘記你的承諾。破譯後,將訊息告訴我。」


    施友謙靠上前,坐在她身邊,笑了笑,「你信我?」


    高希言哪裏還有別的選擇。她的牙齒又開始流血,舌頭都是腥的。這一次,施友謙沒為她遞上紙巾。


    他閑閑地問:「你爹地已經死了,為了一個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兇手。值得嗎?」


    她用手捂住半邊嘴巴,將血吞迴去,咬著細牙說:「不值得!他不值得被這樣對待!一個像他那樣正直的人,一個視病人福祉高於一切的醫生,一個將每年一半收入捐給慈善機構的好人,不值得被這樣對待!怎可以在他獨生女生日的晚上被殺!我可以想像,爹地有多麽不甘心……他這樣愛醫學,怎甘心放下手頭還未突破的研究課題,離開人世。他這樣愛我,怎甘心單獨留我一個人在世上,孤苦伶仃……」


    高希言說著,將手放了下來。牙齒不再流血。倒是眼淚從眼睛裏湧出來,好像體內液體太多,不是從這個孔泛濫,就是那個孔溢出。奇怪,一定是因為身體遭到擊打後的自然反應。本以為經歷過福利院那兩年,她早就忘記怎樣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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