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七竅,耳鼻舌口目,人有五髒,心肝脾肺腎,七竅五髒主管人的精氣神,精氣神便是人身體中的一道陽火,陽火若熄則人死燈滅,陽火若旺則身強體壯,但是富元才感覺自己的七竅五髒都仿佛燃燒起來,就像一道滾了油脂的烈焰徹底將自己全身點燃。


    “熱……”


    富元才燥熱的在床上止不住打滾,身子所過之處,燃起了一道道火焰,片刻間,小小的茅草屋居然著了火,滾滾濃煙中,董正武冷酷無情的聲音若近若遠的飄蕩在富元才的耳邊。


    “人丹,便是將人全身精華煉製成丹藥,想要成就人丹,人身體中便需要有充足的精華,這類人煉製的丹藥才是寶丹,而不是糟糠,富元才,你自小便心毒入體,與心毒同根同源,又有秘錄力量護身,心之力量屬陽,心毒為陰,陰陽互補才能得以保你周全,但是人生落地,不管你願不願意,都要接觸這個世界,好的滋養心靈,惡的滋潤心毒,初始心之力量太過強大,陽氣太盛,若是不處理,你就如同澆了油水的火把,輕輕一照便會燒掉腦子變成白癡,所以恩師將你放在平民窟,為的便是讓心毒滋長,達到陰陽平衡。”


    富元才此時的腦子已經被熾熱烤的迷迷糊糊,若是常人必定骨肉消亡,但是富元才不同,體內本就有著心毒的力量,毒雖有害卻在特定的時候也能保命,靠著心毒的陰氣,富元才才勉強支撐自身,加上心中始終有股怒氣在支撐著他將董正武的話聽完,也因為這股怒氣,富元才才沒有立刻昏迷過去。


    “歲月漸長,人性中的善惡自然就分明了,平民窟本就是這個世道裏最容易增長惡念的地方,六年的時間,足以令你內心中的惡急速的增長,陰陽平衡,重點就在平衡這兩字裏,平衡被打破,如同人入水,要麽窒息要麽淹死,絕無第三種可能,富元才你七歲被救,本就是注定的事,就算不是七歲,那也是八歲,九歲,你以為你的命是巧合,卻不知道這本就是注定的事,恩師一生才學廣博,醫道無涯,你真的以為他救你是為了報恩?”


    “你…你到底想告訴我什麽?”


    “馬三身作為江湖七怪,為了逼迫恩師去驚惶國,偷偷在酒中下了心毒,恩師無奈方才去了趟驚惶國,最後被毀了一生,你說他恨不恨,冤不冤,人若是恨了,怨了,這一輩子基本也就毀了,不是人無力抗天,而是天不讓人活,神醫鬼手,好大的名頭,但是又有幾個人願意一輩子帶著麵具,看著自己慢慢的痛苦死去,二十年前,恩師隻是毀了身形麵貌,二十年後他變成了瞎子、聾子、啞巴,這種痛苦除非是恨到了極點,不然誰能熬得下去。”


    “所以……”


    “哈哈哈。”


    董正武一把抓住富元才,也不管富元才冒火的身體,陰狠的說道:“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為了製衡滋長的心毒,你吃的每一份食物裏都有著大量的陽性藥材增長心之力,十八年過去了,陰陽在就在你身體中平衡,所以你的身體也成了最好的寶藥,人丹就是恩師研究出來的,你說他研究了整整十八年,為的是什麽?”


    “噗!”


    富元才怒極攻心,原來這一切的一切都是騙局,二伯的恩情是假的,十八年的關愛是假的,就連馬蹄下救人也是假的。


    人生若有來生,富元才必定拿起屠刀,像個瘋子一般,殺人、殺神、殺鬼,殺盡一切虛假和欺瞞。


    “火候到了,丹成。”


    董正武哈哈大笑,一掌打在富元才的胸口,一道磅礴陰柔的內氣從董正武的手掌中遁出,沿著富元才的胸口經絡處衝入心髒中。


    “啊!”


    富元才直直的從床上站了起來,此時的他早已陷入了昏迷之中,整個身子紅的嚇人,燙的嚇人,如同一道人形火炬將整個空間都燃燒的扭曲起來,就算是被綁在藥架上的董正文也被這道烈焰喚醒了神誌。


    董正文看著被汗水濕透的董正武道:“弟弟,你終究還是走了這一步。”


    董正武淡然的臉上,似乎因為這道內氣,蒼老了幾分,整個人遠沒有初次見到時那麽豐神玉潤,聽到董正文的話,董正武輕笑道:“這不也是恩師所希望的嗎?恩師沒達成的心願,我來,恩師丟掉的東西,我給,大哥,就差一點了。”


    董正文沉默的低下頭,眼中紅光再次泛起,整個人又似乎變成了野獸,嗚嗚的叫個不止……


    渾渾噩噩,時間已經沒了意義,這是個火的世界,火的世界裏自然隻有火的存在,富元才卷縮成一團,像個圓潤的珠子,珠子上火焰繚繞,泛著紅光。


    “嗚嗚……”


    一股股陰風莫名的出現在火的世界中,一道道黑色的聲影出現在富元才的麵前,富元才吃力的抬起腦袋看去,每一個漆黑的聲影都是富元才所認識的人。


    “宏悅、乳虎、神醫鬼手、聞人永元、宏藝、紀無雙、紀月玲、紀巡、裴慶、唿延奇正甚至還有唐宛心……”


    乳虎低著頭,殘缺的身體上漏出一個巨大的空洞,陰森森的看著富元才說道:“為什麽,你生下來就有那麽多人護著你,愛著你,而我卻要變成一個替身,頂著別人的名字為別人活著,最後還要為別人死去。”


    富元才閉著嘴,無力辯解,這本就是事實,他也不知道為什麽,也許這便是命運,就像有的人生來富貴,有的人生來貧窮,有的人活著就是國家珍寶,有的人隻能淪為毒瘤。


    殺神軍宏悅血肉模糊的變成了一個球,遠沒有富元才來的圓潤,上麵淨是一些坑坑窪窪的凸…起,完全看不出一絲人樣,唯獨聲音透著宏悅的影子:“我死的好慘,我死的好慘,死在了巨龜的嘴裏,死在三百年的王族榮耀中,富元才,我才是真正的晉南王世子,我才是,你這個冒名頂替的小人,該死的是你,是你……”


    是啊,該死的也許就是自己,自己本就是頂替別人的冒牌貨,區別在於他活著,宏悅死了。


    紀月玲嫌棄的對紀無雙和紀巡道:“父親、哥哥,這就是你為我找的夫婿,看看這窩囊的樣子,也配成為我的丈夫。”


    紀無雙冷眼看著富元才道:“我和唿延奇正幫了你一輩子,你卻還是這幅模樣,太讓我們失望了,不如化成灰燼,看的我頭痛。”


    紀巡道:“大舅子,不是兄弟我不幫你,你實在太沒用了點,堂堂男人總是靠著別人活著,我要是你早就找棵歪脖子樹吊上,自掛東南枝。”


    三人的話本沒錯,富元才就像棋子,一直被人擺放在棋盤上,被人追殺是個局,被人救下也同樣是個局,現在成了這幅模樣依舊是個局,棋局裏便是棋子,棋子成不了下棋人,終生活在惶恐和不安中,也許上吊真的就是一種極好的解脫。


    聞人永元渾身焦透,全身黑漆漆的站在那裏,宏藝低著頭跪在聞人永元麵前。


    聞人永元道:“狗賊的兒子還是狗賊,老夫忠於魯國一輩子,卻不想死在爾等奸逆手中,老夫不甘,老夫不眠,老夫要將你碎屍萬段。”


    宏藝道:“富元才,若不是你,我怎會與悅兒分開二十年,到死都見不到親生骨肉一眼,你要償還我,你要償還我,用你的命,你的心,你的肝脾肺腎,我要將你一刀刀割下,方解心頭之恨。”


    一個被害死的忠臣,一個被威逼的人,本就是自家人的錯,也是自己承擔才是最好的選擇。


    裴慶渾身冒血,全身血淋淋的沒有一塊完好的皮肉,俊俏的臉上扭曲成了一塊,惡狠狠的罵道:“狗賊,你爹奪走了我們大魯的江山,也奪走了我的命,我現在成了鬼,所謂父債子償,我不會放過你,不會放過你。”


    唿延奇正冰冷的說道:“才兒,你太讓爹失望了,爹為你打下了江山,你卻得不到,我唿延奇正沒有你這種廢物兒子。”


    眾人圍著富元才不斷謾罵,每一句如同刀子深深刺入了富元才的心裏,每一句都令富元才無力辯解,他感覺自己的身子似乎快要化了,富元才低頭看看,手腳已經成了液體,一滴滴的滴落在火海中,被煆燒成飛灰。


    一道藍光閃現,唐宛心保持著被冰封的模樣,一雙大眼睛透著慈愛,雙手張開,溫柔的說道:“才兒,來娘這裏,娘這裏涼快,來了就不熱了,和娘親永元在一起。”


    “娘……”


    “才兒,來娘親這,來娘親這……”


    富元才恍惚的站了起來,無視環繞在自己身邊的眾人,張開手一步步的向著唐宛心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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