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盤被踩著脊背一聲不吭,態度堅定,吃透了柏十七不能拿他怎麽樣。


    隨後趙無咎支使的兩名壯漢追了上來,一邊一個反剪了算盤的胳膊,把他從地上扯了起來,其中一人說:「蘇先生,隻要落在咱們兄弟手裏幾個迴合,再硬的骨頭都不怕。」


    算盤驚懼的扭頭看著柏十七——少幫主不要啊?!


    柏十七抱臂而立,神情漠然:「他們可不是我,還念舊情!」


    那兩名壯漢扭著他的胳膊都快把骨頭給捏碎了,算盤疼的呲牙咧嘴,不等他說什麽,一邊的胳膊已經脫臼了。


    其中一人「啪嗒」一聲推上去,然後又跟玩兒似的給拽了下來……


    算盤:「……」


    「蘇先生,隻要楊海願意,他能把這小子身上的骨頭一根根給拆了,您不必擔心問不出什麽來,就連窮兇極惡的海盜落在他手裏都受不住他的手段。」


    這兩人是羅大爵當年參加沿海衛所的抗倭戰爭,在海邊的老部下,隨著他一路升官又被調到高郵做了指揮同知,即使被上司打壓都不離不棄,很是忠心。


    盤算疼的直抽抽,也不管這兩人與柏十七是什麽關係,扯著嗓子直喊:「少幫主救命!我知道……知道您想問什麽,他沒死!他沒死!」


    柏十七神情震驚之極。


    那兩名漢子聞聽「蘇七」被稱為「少幫主」,更是震驚。


    算盤被押了迴去,柏十七四下看看,不遠處還有圍觀百姓,實在不是審問的好地方,她轉身便又折迴了兇殺案的船上,示意那兩人將算盤提溜上來。


    她進了船主的艙房,這是整艘船上最好的一間艙房,光線充足,開窗即能看到兩岸風景,地板上還趴著個被砍死的婦人跟六七歲的小孩,倒在早已經幹涸的血泊裏,可能是房主的妻妾孩子。


    柏十七四下看看,椅子上也有血,倒是床上被褥俱全,於是她盤膝算床上一坐,兩名漢子扭著盤算跪在了地方,距離那枉死的婦人與孩子四五步開外,他還能看到那婦人驚懼之下死不瞑目的雙眼。


    柏十七平日言笑晏晏,待手底下的兄弟們都很是寬厚和氣,但真要發起脾氣來也頗有氣勢,常年在刀尖上生活,此事關係到她數年心結,也不知道她從哪裏摸出了一把鋒利的匕首把玩,眉目之間戾氣叢生:「說吧,到底怎麽迴事?如果你不肯跟我說實話,就別怪我不客氣,她們就是你的下場!」


    算盤跪在她麵前,戰戰兢兢好半天才期期艾艾說:「當初出事的時候,公子撞到了腦袋,不記得過去的事情了。我帶著他……帶著他換了個地方生活,不想再讓他在漕河上討生活了。」


    柏十七的匕首在自己拇指上輕輕刮過,又輕又快:「我倒是從來不知道他的事情你也可以做主了。」


    她的荷包裏還放著那顆白色的鵝卵石,隻是此刻還不是拿出來的時候。


    算盤梗著脖子說:「公子救了我的命,他的事情自然就是我的事情!」


    「算盤啊算盤,我還真沒看出來,你有這麽大主意!」柏十七冷笑:「他既然沒死,不如你帶我去見見他?」


    算盤朝後瑟縮:「不行,你去見他,是不是又想讓公子去漕船上替你賣命?」


    柏十七總覺得有種說不出的古怪,但又說不出來問題藏在哪裏,腦子裏一團亂麻,甚至還有另外一個自己在心裏冷笑:又不是演電視劇,失憶都能碰上,還有沒有更狗血的劇情?可是另外一個自己在腦子裏說:那可是仇英,父母雙亡自小生活在漕幫,沒道理騙你對不對?!


    那兇案現場的鵝卵石又是怎麽迴事?


    柏十七起身,居高臨下俯視著算盤:「我知道你對他忠心,可是算盤,無用的忠心不如沒有,你是想帶我迴去跟你家公子說出真相呢,還是讓我現在就把你剁巴剁巴,充作被水匪殺害的船工,你自己選。」


    算盤跪在地上天人交戰。


    「你自己想好了跟他們說,要麽讓他們順手結果了你,要麽就同他們一起出來。」


    柏十七再無耐心,出了艙房才發現趙無咎正站在甲板上,負手而立,對著河水沉思。聽到背後的動靜,他轉過身來,麵含擔憂之色:「怎麽迴事?」


    「這小子……是仇英身邊的貼身小廝,他說……」她強裝的鎮定一潰千裏,要深深唿吸一口才能接受現實:「他說仇英沒死!」


    趙無咎長眉微挑,麵上詫異之色一閃而過,很快就握住了她的手,感覺到她似乎在瑟瑟發抖,解下身上披風披在她身上,很自然順手的攬住了她的肩膀:「既然人沒死,總是好事。」心裏竟然還生出了慶幸之意。


    與其讓一個死人長久的留在她的心中,還不如活過來在漫長的年月裏消磨盡了舊情更好。


    柏十七自控能力極強,也許是趙無咎的強大很容易讓人卸下心防,露出片刻的脆弱,但很快她就收斂心緒,甚至還露出了淡淡的笑意:「我沒事兒,聽到他活著……我很高興。」然後高興之後卻是深不見底的疑慮,不能對人輕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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