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無咎聽說此事,經過數日觀察,發現果如他自己及衛所的老仆所說,羅大爵竟是個清官,平日的愛好便是釣魚,每日的菜色是各種鮮魚換著花樣燒,也因此衛所為羅大爵做飯的廚子燒魚的水平穩中有升——練的多了,再爛的廚藝也會有所提升。


    俞昂便如尋到了同類,生出惺惺相惜之意,以老仆的身份圍著羅大爵轉了好幾圈,直轉的羅大爵心中暗自揣測這老仆的來意,反省自己可有招待不周之處……發現不周之處太多,竟找不出一條周到之處,頓時駭然。


    直待時機成熟,趙無咎亮出了密旨及兵符,羅大爵痛痛快快將軍隊的指揮權交給了趙無咎,還利索站在了隊末,自覺充任一名小卒。


    長久以來,高郵衛的整個責任全都壓在他肩上,硬生生把個熊似的漢子都快壓成狗熊了,明明身長八尺,卻垮肩塌腰,十分不像樣子。


    羅大爵歡快的迎來了他卸下肩頭重擔充任小卒的新生活,將一個爛攤子拋給了趙無咎。


    趙無咎派舒長風往都司衙門走了一趟,很快便押送了好幾船兵械及軍餉冬衣之類的物資,按名冊發放。


    羅大爵私底下問舒長風:「都司衙門的人可有為難你?」


    「自然不曾。」舒長風心道,他背後的招牌過硬,尋常官員哪敢得罪嫡親的皇子?


    羅大爵咂摸出了點味道,心裏很是難受,隻能躲到一邊去消化。


    兵械軍餉及冬衣全部發放完畢,趙無咎終於開始了提高戰力的訓練,久已不曾早起的趙子恆被柏十七從被窩裏揪出來,扔在冰冷的戶外,幾乎凍僵,跳著腳想迴房去烤火:「十七,馬上就要過年了,你就不能讓我好生多睡幾日?」心裏暗暗補充:兇蠻成這樣,誰家兒郎敢要哦?


    柏十七綁腿打的結實,渾身上下收拾的幹淨利索,站在原地熱身,還催促趙子恆:「既然起來了就趕緊練,別浪費了早晨的好時光。」她這次死裏逃生,才發現柏幫主以前替她排的那些還遠遠不夠,隻有真正麵臨過生死關頭才知道極限在哪裏。


    遠遠趙無咎坐著輪椅被舒長風推著巡視軍士們訓練,趙子恆不想鍛煉便拿話岔開:「你說堂兄明明都已經能走了,為何還要坐輪椅,一副走不了路的樣子?」


    柏十七在他身上拍了一記:「黃老頭曾有言在先,他這腿受傷太過,不能太過勞損,除了規定的複健,當然是要好好養著了。」


    趙子恆:「我還當堂兄是為了迷惑別人。」


    上馬能戰的周王變成了殘廢,就算是兩淮衛所聽到此消息,會不會也心生懈怠,並無多少懼意?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真沒想到你也有帶腦子思考問題的時候。」


    「說的這是什麽話啊?」趙子恆拿起一杆槍便追了上去:「今日我一定要向你好生討教幾招。」


    他槍法很爛,柏十七的專長是近身搏頭外加潛水,兵器卻是外行,在他掄著杆長槍一頓亂刺的情況之下,柏十七隻能沒命逃跑,引的遠處訓練的一幫兵士們笑的東倒西歪。


    到了除夕,柏十七提議去城裏過年,被趙無咎給拒絕了;她又提起迴蘇州過年,再次遭遇趙無咎無情的駁迴,不由垂頭喪氣:「殿下難道要留在衛所讓羅大人釣魚給我們添菜過年?」


    羅大爵有感於英雄有了用武之地,熱情挽留:「別的不敢說,鮮魚卻是管夠的,蘇公子不如留下來大家一起過年?」


    柏十七:「……」


    大年夜裏,柏十七默默把派個人進城去叫一桌菜的念頭打消,老老實實跟著趙無咎勞軍,與軍中這幫糙漢子們一起守歲,就著粗瓷陶碗喝了兩碗酒,心裏默默念叨:從今往後老子也可以出去給人吹噓是當過兵的人了!


    大年初一,距離高郵衛所五裏之外的水域發生了一樁慘案,一艘貨船被劫,船上的人無一生還。


    消息傳迴縣衙,然後跟煙花似的炸開,附近的各村都得到了消息,於是村民們便私底下四處傳播,很快高郵衛所便聽到了風聲。


    柏十七最恨殺人劫貨的水匪,氣的滿地轉圈:「真是一幫牛皮癬一樣的家夥,清理了一迴又一迴,連個年都不讓人好好過。」


    趙無咎點了二十來個看起來身強力壯的兵士,再帶上羅大爵及柏十七同往,俞昂緊追不舍:「老奴腿腳靈便,還能幫殿下斟茶倒水,且捎帶上老奴一起。」他也險些命喪於水匪之手,對這種案子更是深惡痛絕。


    距離高郵衛所五裏之外的水域河道內, 自發現了被洗劫的貨船,高郵縣令帶著衙役仵作勘察了現場之後,迴縣衙就對外稱病不出, 打定了主意做個縮頭烏龜。


    江南每年諸如此類的案件不少, 有時候破不了案便互相甩鍋, 或者推個頂包的出來,但來往水道卻從來沒有安寧過。


    縣衙的差役認識羅大爵,見到這位窮官態度也頗為輕慢:「縣令大人已經帶人勘察過案發現場,羅大人若是要看, 還是小心別破壞了船上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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