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之上,站著兩漢持刀的漢子,陶碩腳下一滯,還當是水匪殘餘,聽得其中一人開口:「陶船主,水匪已清,教他們都把火把打起來清理吧。」


    原來是蘇鏢頭的人。


    他心中總算鬆了一口氣,迎上前道:「你們家蘇鏢頭呢?」


    忽聽得「嘩啦啦」水聲響起,站在船舷邊上的那名漢子笑道:「這不是來了嗎?」


    陶碩緊走幾步過去,但見有人沿著水匪扔上來的鉤爪繩子在水中冒出了個腦袋,嘴裏咬著一把寒光四射的匕首,正迎著頭向他笑,然後抓著繩子竄了上來,身姿輕捷,如履平地,眨眼之間已經爬了上來,坐在了船舷上。


    時近年底,江水寒徹骨頭,蘇鏢頭濕淋淋爬上來,卻似渾然未覺,隻小心的拭擦手中的匕首:「陶老板可嚇壞了吧?」


    陶碩喃喃:「還好還好。」憶起她之前殺人的利落手段,驚魂未定的想到,如果此刻他們這幫人殺了整船人搶了他的貨,然後推給水匪,恐怕……他連蘇鏢頭的來曆都不甚清楚。


    其中一名漢子上前道:「少幫主辛苦了!水底下什麽情況?」


    隨後從水裏爬上來的漢子笑道:「這幫雜碎打不過便使人鑿船,足有七八個,落在咱們少幫主手裏,也隻有喂魚的份兒!」


    ——這麽說水匪被殺光了?


    陶碩大驚:「少……少幫主?」


    「我姓柏,是漕幫的人,因怕走漏消息,故而才慌稱姓蘇,還請船主見諒。」


    陶碩常年在水上跑,但比起水中許多賺的盆滿缽滿的富商來說也隻能算是小蝦米,自己家走船也不必借漕幫之便,又遠在高郵,竟是隻聽過江蘇漕幫幫主姓柏,卻並不相識。


    他萬沒料到朋友竟然舉薦了漕幫的少幫主替他保駕護航,頓時激動不已:「柏少幫主,多謝救命大恩,若非您出手相助,說不定今日我們這一船的人都要命喪賊手!」嘮嘮叨叨要說許多客氣話,都被不耐煩聽的柏十七給截斷了:「陶老板,近期我帶著手下一直追蹤沿岸水匪,發現不少都是裏外勾結,得了行船的消息這才盯準了下手。不如趁現在人心未定,把船上的人都拉過來審一審?」


    陶碩一介商人,何時做過審案之事,當下便向她求助:「柏少幫主,此事……此事能交托給您嗎?」


    柏十七輕笑一聲:「行吧,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待我迴房換件衣裳。」


    她起身去換衣服,手底下人分了兩撥,下水的去換濕透的衣服,而未下水的有人去叫船上的夥計船工,另遣了一人去廚房起火熬薑湯,他們清理水匪都是拎著腦袋之事,行事之後為怕漏網的水匪報複,吃食之上也向來謹慎。


    柏十七的人手分派出去,甲板上隻餘陶碩站著吹冷風,腦子裏走馬燈般旋轉,迴想船上夥計船工的異狀,也在想是否會有水賊內應,才會泄漏行止,招來了水賊,差點小命不保。


    陶家船上, 火把大亮,船上夥計船工都被召集了過來,換過衣服的柏十七翹著二郎腿坐在一把圈椅上, 身後站著兩名彪形大漢, 四周皆被她的手底下人把守, 她垂目玩著手裏那把寒光四射的小巧匕首,說:「陶老板,船上的人都在這裏了?」


    陶碩坐在她旁邊,但形容局促, 倒好像她的跟班,聞言忙站了起來:「我讓人點一點。」示意自己的長隨按冊點人。


    「你坐!坐!」柏十七抬手示意他落座, 目光追隨著陶大元清點船工夥計,順便把一船的人都打量了個遍。其實自從上船之後,漕幫的人都一直在暗中觀察, 她將船上人也大略記了個眼熟, 掃來掃去忽道:「我記得……廚房裏還有個老頭吧?」


    陶碩:「大元——」


    陶大元恍然:「老爺,廚房幫工的向老爹沒來。」


    「全部都叫過來。」


    向老頭早年間在河上賭博賴帳,被人打折了腿,還好憑著一手廚藝找了個船上做飯的活計賴以維生, 但陶家的船每月出行兩次,其餘時間他便去別家船上尋活計。


    他被柏十七的人催著一瘸一拐上了甲板, 頓時被甲板上橫七豎八的屍體給嚇了一大跳,目光瑟縮恨不得往人群中鑽:「老爺……老爺叫小的來,可是有事?」


    陶碩:「柏少幫主要問問大家。」


    柏十七示意手底下的人開始審訊, 便有人從暗處拖了個受傷昏迷的水賊過來,綁在旗杆之上,她冷冷道:「弄醒來。」


    她手底的漢子上前去一刀捅在那水賊大腿上,用力轉動刀柄,隻聽得殺豬般的一聲嚎叫,那水賊硬生生疼了醒來。


    陶碩:「……」


    眾人:「……」


    手法太過簡單粗暴兇殘,但比起潑涼水來要有效的多,不但將人弄了醒來,還震懾住了陶家船上一幹人等。


    柏十七起身伸個懶腰,慢吞吞問:「你們誰認識這人?」目光挨個在眾人臉上巡梭,不放過每一個細節:「如果有隱瞞的,別怪我不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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