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實在不敢想,這樣的人,還是曾經那個愛他護他的好父親嗎?


    不,他不是。他早就不是了。所以,他殺的不是曾經的那個深愛他們母子的父親,而是那個早已變得不堪的父親。他又有何錯?


    想到此處,葉千榮忽然笑了起來。先是小聲的笑,到後麵,便是放聲大笑。


    獄卒走了過來,鞭子抽打在欄杆上,粗著嗓子警告:「再不安靜下來,老子打死你。」


    葉千榮還在笑,隻不過是笑了會兒後,哭了。


    見他安靜下來,獄卒走了。


    唐統冷眼望著一旁的外甥,冰冷的嘴角抽了下,諷刺道:「你還指望你的祖父來救你?你娘也是蠢,自己的親哥哥不相信,竟信了那些人的話。」


    葉千榮抬眼朝唐統看去,少年眯了眯眸子,嘲諷道:「信你?信你我娘早死了。你以為你與葉家的人有何不一樣?我娘說的對,你就是踩著她肩膀往上爬。」


    「你對她這個妹妹,又有幾分真心在?」


    唐統冷哼一聲:「可到頭來,她害得咱們三個都丟了性命。若是她能閉好那張嘴,至少你我可以活命。」


    「不但可以活,還有那享用不盡的榮華富貴在。」唐統也有些瘋了,滿眼放光,「榮華富貴啊,至高無上的權利,我都擁有過!」


    「隻可惜,隻可惜啊。功敗垂成!可恨!」


    葉千榮窩在草堆裏,目光直直往一個方向看。很快,他睡著了。


    他做了一個夢,一個很長很長的夢。雖然夢裏的一切也並不是多美好,但,至少父親自始至終都是愛他、愛娘的。


    舅舅雖然也早早戰死在了疆場,但,至少他不曾知道他醜陋貪心的一麵。醜陋貪心到,為了至高無上的權勢,他甚至可以毫無顧慮殺害親妹。


    而夢裏的自己,雖然十幾歲便流落街頭,甚至日夜擔心為人追殺。但是,十年後,至少他功成名就迴來了。


    夢裏的一切,多麽的美好啊。可惜了,那隻是一場夢而已。


    嚴懲唐統可立君威,於天子是有利的,這一點,魏昭自然也是事先算計到了。唐統不過一個靠天子冒頭的新貴,才得勢不過數月功夫,竟然也敢無視天子私調軍隊,此事若是不嚴懲,於陛下一點點徹底奪迴軍權的大計不利。


    所以,與其說算計唐統,不如說是在算計陛下之心。


    唐統等人被定了罪,也沒什麽稀奇。行刑之日,魏昭夫妻也沒閑情雅致去看。


    因為他們彼此心中都知道,於大業來說,唐統等人不過隻是幾個小羅羅而已。死了,也不值得鬆一口氣。


    尤其是葉榕,這幾日來,她心中都有種負罪感。


    說到底,魏昭是為了她,才選擇提前暴露這麽多的。這一局,看似是把唐統一幹人搞垮了,搞死了,但是於陛下、於嬴家,甚至於顧家那裏,魏家二郎這個人,至少從前的那些不堪與紈絝,都是裝出來的。


    藏拙,必惹嫌疑。


    甚至葉榕想著,前世的時候,魏家被抄斬,是不是也是因為他過早的暴露出了蛛絲馬跡?


    那段日子瞧著他為了自己的事情忙進忙出的,葉榕實在心疼。雖然他素來不愛掛臉,不管遇到什麽事情,至少在麵對自己的時候,麵上始終掛著雲淡風輕的笑。


    但她明白這場博弈對他的損失,也知道這一局看似簡單容易,真正布起來,其實有多麽的難,多麽的驚心動魄。但凡走錯一步去,惹來的,便是殺身之禍、滅頂之災。


    而這些,都他獨自一人承受了。等到他留下來給她的,就隻有最後的這一場勝利。


    葉榕很感動,也有些難過。她是為他的這份心而感動,是為他背後獨自一人所扛起的壓力而難過。


    葉榕怕,所以這段日子,她一直守著鏡子,想繼續從鏡子中查看到一些對他們有利的事情。可自從唐統、葉千榮、唐姨娘三人服了刑後,這枚銅鏡中能看到的,就隻有葉桃和顧家後宅的那點事情。


    唐統死了,葉桃靠山沒了,如今倒是老實得很。顧昶本來也沒有多在意葉桃,加上葉桃從前因舅父唐統得勢囂張跋扈過一陣子,所以,如今唐家敗了,顧家更是百般不給她臉色瞧。


    尤其是她婆婆顧二夫人,晨昏定省立規矩,那都是最基本的。平常,動輒便是罰跪、罰不給飯吃,更是逼她早早起來伺候自己洗漱,晚了也不讓她睡覺,隻叫她伺候完自己才能迴屋。


    這般磋磨下來,不消幾日,葉桃便瘦了一大圈,再沒了往日的珠圓玉潤。


    葉桃失寵,樊昕也沒有因此多得寵。家中的一妻一妾,顧昶似乎都提不上什麽興趣來。顧家不得聖寵,近段日子來,頗有些式微的意思,顧昶倒是有雄心壯誌,一心撲在軍政上。


    唐統兄妹母子三人毒殺葉家大老爺一事,樊賓是不知道的。等知道真相後,他久久都未迴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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