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把近幾日外頭發生的一切都告訴了兒子,包括今兒大街上剛剛發生的一場動亂。顧旭聽後,卻沉默了。


    他暫且沒有心情去細細分析唐統叛變的事兒,他滿腦子都是葉榕。他知道了他那一世的錯在哪兒,也知道那一世裏,為何妻子最後會鬱鬱寡歡而亡,所以,他也是拚了命想救她母兄一命,想救她一命。


    可他沒有想到,事情的關鍵時刻,他卻中了毒昏迷不醒。而在他昏迷的數日內,竟然葉家的案子就判了。


    案子判了,人也死了,終究還是那一條路,還是那樣一個結局。


    顧旭想到那一世刑氏母子被砍頭的當天晚上她就跟著走了,忽而心又是一拎,他悠悠轉過頭去,問母親:「那魏家二奶奶可還好?」


    他喉嚨像是被人掐住了一樣,嗓音又低又啞。他急切想知道答案,但又怕得到的答案不是自己想聽到的那個,所以,此刻的心情,是極其矛盾的。


    「想來不太好。」大夫人沒瞞著,「她娘走了後,她大病了一場。至於如今如何,我們也不知道。畢竟,也無來往,自然談不上去探她的病。」


    大夫人知道兒子對那魏家二奶奶的心思,也知道兒子到了如今這個歲數一直不肯議親的原因也是在那魏二奶奶身上。所以,大夫人對葉榕,自然心中存著幾分意見。


    顧旭看出來了,解釋說:「葉家母子的死,我有責任。若當年我不與唐統結交,不助長唐統勢力,或許,唐統野心也不會大到會去覬覦葉侯府的爵位。若他野心沒大到那個地步,也就不會去算計葉蕭母子。」


    提起唐統,忽才想起母親方才說的話,顧旭擰眉問:「唐統叛變?」


    大夫人說:「具體情況我也不知,隻聽說,唐統率外城軍私入內城,好像是要對葉侯府一幹人趕盡殺絕。隻不過,沒得逞,被半路殺出來的嬴王等人拿下了。」


    顧旭眯了下眼,又是一陣沉默,他顯然是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


    嬴王帶走唐統後,這一局算是告一段落了,魏昭這才稍稍放鬆下來。其實謀算是一迴事,謀算的時候,隻能說盡量把方方麵麵考慮到,但事情走向是不是一定會嚴絲合縫朝計劃的方向進展,誰也不知。


    算計唐統的這盤棋,下的有些大。雖說最後成功了,但其實魏昭自己也損失不少。


    至少,他也漸漸露出一些自己的實力來。日後惹人懷疑、忌憚,是少不了的了。


    但凡事有得必有失,選擇此刻走這一條路,也是魏昭事先細細想過的。所以,既然得到了他想得到的,至於失去的,他自然也欣然接受。


    這一局盤算得大,魏昭的得失,葉榕自然也明白。


    想著他為了可以早早除盡自己母子三人的後顧之憂,竟然毫無顧慮的早早露出馬腳來,葉榕感動的同時,心裏也過意不去。他對自己太好了,即便是夫妻,他這樣做,其實也是完全徹底把她放在了心尖上的行為,而不是單純的隻是互利的關係。


    同時她也在想,他是那樣的身份,又有這樣的才智跟勢力。日後陪在他身邊,她是否配得上。


    若她的家族,她的父兄,不但不能給他帶來助益,反而還要一再拖累於他……還有她自己,若不能有足夠的智謀陪在他身邊,不能幫扶他,又何必一直拖累呢?


    他娶自己是報恩,就算婚後二人相處也處出一些感情來,但畢竟時間短。又是基於報恩之上的感情,其實未必一定非卿不可。


    「想什麽呢?」


    如今正是三伏天,熱得很,魏昭從外麵迴來後,就鑽進湯池去洗澡了。洗完澡換了一身幹淨的衣裳,舒服多了,同時也緩解了他的壓力,此刻,倒是一身輕鬆。


    隻是一迴來,就見妻子憑窗而坐。眉心皺著,似是心裏有事。


    大熱天的,又是在自己院裏自己屋,所以魏昭也沒那麽講究。簡單一件睡袍寬鬆套在身上,帶子沒係,好在底下還穿了褲子。


    見他人迴來了,出於規矩禮貌,葉榕起身迎了下。等他過來坐下了,她才也重新坐下。


    「在想唐氏母子的案子,還是唐統的案子?」魏昭索性直接問了,「還是想你母親?」


    「都有。」葉榕誠實迴答,嘴角掛著淺淺笑意,「不過我知道,母親兄長肯定都好好的,無需擔心。至於唐統兄妹幾個,也隻能看陛下的意思了。」


    葉榕想謝謝他,可又覺得這等大恩又豈是一聲「謝謝」就可以敷衍過去的?可若是不說謝謝,她心裏過意不去。


    猶疑不定,那邊,魏昭倒是率先給了迴應。


    魏昭笑著一把將人摟過去,故意臉貼著她臉說:「一個人琢磨什麽呢?你我都是這種關係了,還有什麽不能說的?」


    葉榕被他貼得心都酥了,但背脊卻依舊挺得筆直,隻是滿麵緋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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