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葉榕對葉千榮是一直保有警惕之心的,他不動則已,一旦他動了,她勢必要先發製人。葉千榮這個人,與他親舅舅唐統一樣,心大能忍,若不到十拿九穩能殊死一搏的時候,他是必然老老實實養精蓄銳,不會輕易動手。


    但一旦動手了,也是心狠手辣,定會把他的異己趕盡殺絕,全部掃除幹淨。


    從前葉榕也有想過,許是上一世他有了那樣一場經曆,所以十年歸來後,才會那般狠絕,而如今這一世母親待他不差,雖說不親他,但也沒有出手對付過他,想來他不會那般心狠絕情……


    可如今葉榕知道自己錯了。


    一旦有機會,葉千榮是絕對會會牢牢握住機會,哪怕是耍肮髒手腕栽贓陷害別人,他也會在所不惜。


    隻是葉榕怎麽都沒想到,素日裏父親待他跟葉桃姐弟兩個是最好的了,而為了權勢地位,在唐統的建議挑唆下,他竟然會點頭應了害父親嫁禍母親這件事。


    害了他父親,嫁禍給她母親,連動機都想好了。隻要有父親在一日,那麽她兄長葉蕭便難被封為世子,而若是父親沒了,那麽,嫡長子葉蕭得封世子便是名正言順,誰也不敢造次。


    父親若是沒了,誰的動機最大?自然是母親與兄長。到時候,唐統甥舅再精心布局,把一切證據的矛頭都指向母親……而如今唐統又權大位高,陛下還需要利用唐統來製約嬴王府,到時候,唐統帶著葉千榮把案子鬧去禦前,陛下又並非明君,為了他自己的私欲,真可能辦了她母兄也猶未可知。


    葉榕忽然覺得十分可笑,她不知道,若是父親知道他那寶貝兒子正在布局欲害了他的命,他會作何感想?


    唐統立在窗戶邊,沉默了一會兒,迴頭見外甥始終沉著張臉,他就說:「男子漢大丈夫,欲想成事,就該果斷幹脆一些。婆婆媽媽猶猶豫豫的,乃是懦夫行為,是永遠都成不了大事的!」


    葉千榮臉很冷,聞聲抬眸朝唐統看來:「他畢竟是我父親!」


    父親兩個字咬得特別重。


    唐統卻冷哼一聲,對葉千榮,他自然有另外一番解釋。


    「你自己想想,自從那個薛姨母出現後,他是怎麽對你們母子姐弟的?當初,他誘騙你娘去侯府為妾,也不過是把你娘當作別人的替身。」唐統一臉的嚴肅,仿佛他就是正義一般,「偏寵你們母子,不過是因為他十分厭惡他那個夫人,是拿你們母子來對付刑氏母子。畢竟當初,他真正想娶的人是那位薛姨母,而非你的嫡母。」


    葉千榮沉默,唇壓得緊緊的。自然,他是把自己舅舅的話聽進去了,他也是這樣想的。


    唐統又道:「虧得那薛姨母名不正言不順,若是她名正言順,又誕下男嗣……恐怕是你這個好父親當初怎麽對付葉蕭的,如今就會怎麽對付你。」


    「榮兒,你聽舅父一句話,無毒不丈夫。」他說,「自古以來,成大事者,又有幾個是心地純良的?手段惡毒又如何,成王敗寇,隻要成功了,就什麽都是你的。」


    又說:「你再瞧瞧你那父親,如今活著又跟死了有何區別?軍銜被陛下擼了,世子之位也沒了。你們家老侯爺罰他閉門思過好好反省,他卻成日飲酒為樂,他是為了那個薛家姨母才成了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他出身那麽好,生來便是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侯門嫡長子,錦衣玉食,還有世襲的爵位可以繼承。那麽好的出身,卻活成了這副模樣。」


    唐統其實心中是嫉妒的,從小他就想不明白,為何有人生來便能擁有一切,而有人,卻窮極一生都得不到那樣的富貴。


    「榮兒你論才學品貌,又有哪樣比不上葉蕭?隻是因為出身不如他,所以他得爵位是名正言順,而你想爭一爭,倒是成了覬覦。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葉千榮從根上就是與唐統是一樣的人,唐統心中的那些想法,他一一都有。如今之所以沒有他舅舅那樣能做到絕不留情,不過是因為要害的那個人是他父親。


    他縱然知道父親從來隻是拿他們母子當對付葉蕭母子的工具,但是,從前他對自己的那些好,都是真真切切存在的。小的時候,他會經常帶自己出去玩,會抱著他騎馬,逢年過節,他也總喜歡帶著他跟三姐出門逛街。


    可如今呢?


    如今他去看她,他隻會罵自己,喝酒喝得醉了,還會罵姨娘。一次兩次的累積,次數多了,葉千榮也就會更加相信,其實他對自己和姨娘根本不是真的好。就像舅舅說的那樣,他是為了拿他跟娘來對付葉蕭母子的。


    很多時候,葉千榮是不願承認這個事實的,但又不得不承認。甚至他都有想過,如果當初薛姨母沒有出現,一切都還如從前一樣,該多好。


    若薛姨母沒出現,如今也不至於走上這一步。但若真走上這一步,葉千榮又想起曾經父親的好來,又下不了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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