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一輩子都不會忘掉這種徹骨的疼痛。


    醫生手裏閃著寒光的器械在我身體裏攪動的時候,我跟自己發了一個誓。


    我要那個我恨之入骨的男人付出慘痛的代價。


    手術結束的很快,我被送進了病房。


    麻藥過後,疼痛更加肆虐。


    景栩站在我的床前,他的臉色應該不比我的好看。


    床頭櫃上有一瓶火紅的花,更襯得他的麵色蒼白如紙。


    “你休息一下。”他說:“劉嬸會送雞湯過來。”


    “我想知道我的身世究竟是怎麽迴事。”


    “不用著急,等你養好身體。”


    “我現在就想知道。”我拉住了景栩的衣角。


    他在床邊坐下來,五官深刻的像刀。


    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照片給我,照片裏還是那個顏先生,不過他身邊還有一個女人。


    景栩緩緩告訴我:“這個女人是你的媽媽。”


    我身體一顫,死死地盯住他。


    我的媽媽,在我的人生裏,這個名詞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


    照片並不是特別清晰,但我仍然能分辨出女人溫潤的眉清目秀的麵容。


    “我的媽媽,現在呢?”


    “她死了。”景栩低著頭,手裏把玩著一隻銀色的機械打火機。


    “她是怎麽死的?”


    “抑鬱症跳樓自殺。”景栩忽然點燃了打火機,那火苗燃燒在他的眼睛裏。


    “她親眼目睹了老公和別的女人上床,受了刺激,那個女人還登堂入室睡在她的床上,久而久之的她崩潰了。在一個雨天...”景栩的聲音忽然變得好悲傷:“她站在自己家的陽台上,跨過了欄杆一躍而下...”


    啪的一聲,他又熄滅了打火機,整個房間裏都彌漫著令人窒息的汽油味。


    他眼中的火苗仿佛也隨著打火機的熄滅而瞬間消失了。


    他的講述還在繼續:“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的體內會有這麽多的血,順著雨水像一條條小溪流向四麵八方。該是有多絕望,才會死在她最親愛的孩子麵前。”


    景栩的描述仿佛他親眼所見一樣,我被他的聲音代入了那個情境,久久都出不來。


    過了好一會,我才問:“最親愛的孩子是誰?”


    “你。”他仿佛沒什麽力氣了,靠在椅子裏:“那年,你七歲。”


    我不記得,我完全不記得我的童年。


    我記得最清楚的就是景栩把我撿迴家的時候,他牽著我的小手,彼時他也是一個少年。


    他彎著腰問我:“跟我走好嗎?”


    於是我就跟他走了,一走就是十年。


    景栩垂著眼簾,他今天沒梳一絲不苟的油頭,發絲都軟軟地搭在前額上,長的都遮住了他的眼睛。


    他說的這些,我覺得他才是目擊者,我隻是個聽故事的。


    不過,仍然觸動了我。


    我用力地看著照片裏的人,我隻記得媽媽跟我說過一句話,她說我是冬天裏出生的小懶蛇,至於她長的什麽樣我已經完全不記得了。


    “你媽媽死之後...”過了好久,景栩仿佛才撿起了他的力氣繼續說:“你父親和那個女人雙宿雙棲了一陣子之後也拋棄了那個女人,去了文萊。可以這麽說,殺死你媽媽的不僅是你父親顏開,還有這個貌美無雙卻心如蛇蠍的女人。”


    他又給我一張照片,我看到了一張美豔無比的麵孔。


    盡管照片已經陳舊,但是時光絲毫沒有削減她的美貌。


    她美的令人無法側目,即便我是一個女孩子,還是被她的容顏給震驚了。


    她的五官可以用巧奪天工來形容,特別是她的眼睛。


    她的眼底仿佛是片湖泊,會勾引的人跳進去,然後溺死。


    不知為何,我對這個女人竟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我癡癡地看了好久,直到景栩從我的手裏抽走那張照片。


    “美嗎?”他把照片丟在床頭櫃上:“美的勾魂奪魄的是吧!”


    “嗯。”我點點頭:“是的,她很漂亮,比電影上的那些電影明星都要漂亮。”


    “你看的隻是照片,真人比照片更美,但是不知道現在她是不是美人遲暮了。”景栩的手放在了我的肩膀上,握住了我的肩頭。


    “現在的你變成這樣,一切的源頭都是這個女人,如果不是她你媽媽不會跳樓自殺,你也不會在十年之後兜兜轉轉和你父親碰上,景如聲,如果有一天你遇到她,你會怎樣?”


    我無措地看著景栩:“栩哥...”


    “你恨她嗎?”


    我茫然地點點頭:“是。”


    他握住我肩頭的手越來越緊,越來越緊。


    我疼的都吸氣了,他才鬆開手。


    “那我再問你一遍,如果你遇到她,你會怎樣?”他又問我,眼底的濃黑暈染在他眼底的每一處。


    他眼中若有似無的狠戾讓我心驚。


    我又瞟了一眼床頭櫃上的那張照片,那個美麗不可方物的女人魅力四射地微笑著。


    我咬著牙說:“我要把她挫骨揚灰。”


    他似乎滿意我的答案,輕輕捏了捏我的肩膀:“唔,她應該很快出現,到時候你要給你媽媽一個交代。你也累了,早點休息吧。”


    景栩走出了我的房間,輕輕關上門。


    我身體很累,很輕。


    可是我的腦袋很重,根本無法入睡。


    天漸漸黑了,劉嬸送來雞湯可我毫無胃口。


    劉嬸不知道我怎麽了,還以為我闌尾炎才做完手術,應該是景栩幫我隱瞞住了。


    我說我不想喝,她就留下湯桶,說明天煮點我喜歡吃的再送過來。


    劉嬸走後,我發現她把手機丟在了床頭櫃上。


    我躺的身體發沉,於是拿著她的手機準備給她送出去。


    我在走廊的拐彎處看到了景栩和阿無背對著我在說話。


    我停住了腳步,阿無手裏拿著一個什麽東西在小聲跟景栩說:“景先生,這個流下來的...”


    “做正常的醫學處理就行了。”他揮了揮手。


    “好的。”阿無的聲音很低沉,很壓抑,我努力看他手裏的東西卻看不清到底是什麽。


    我還在猶豫要不要過去的時候,聽到阿無又在說:“景先生,你不後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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