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不治了,活到啥時候算啥時候,他不願意,非要出來掙錢,那兩年還行,我倆都能幹活,今年夏天吧他就不咋能找著活兒幹了,就跟我說出來看看。”


    光頭趕緊問:“然後人就找不著了?”


    “上個月他還說馬上就能攢夠租房的錢了,到時候我也出來,這個月他就不咋接我電話了,但是他還給我匯過錢,工友說他人來這邊兒了,我就來找找。”


    我們幾個聽得直搓臉,媽的,太難了,這也太難了。


    光頭硬著頭皮安慰:“那估計是接上大活兒了,忙得顧不上了。”


    嚴英把手縮在袖筒裏直笑:“你們真會說話,別人都說他自己跑了,不想跟我過了,就你們不這麽說。”


    這人也是夠實誠的,我們雖然不這麽說但不代表我們不這麽想啊,世道如此,還能指望什麽


    陳誌愁眉苦臉的,比當事人還難過:“那你這麽到處跑治病的事兒怎麽辦?”


    嚴英摸了摸頭發一臉的無所謂:“治得人康子疼,活一天算一天,克裏馬擦死了最好,我不怕這。”


    光頭嚇了一跳:“姐姐你還是怕一下吧。”


    嚴英估計是跟我們說夠了,站起來拍拍背包上的土,“怕啥,不怕,大樣得很。”


    她背著背包大步的朝前走了,如果不說是在找人,別人肯定以為她是個勇敢看世界的背包客,臉上一臉兒愁容沒說,笑得還特別爽朗。


    光頭迴頭看向我們:“她老公真沒跑?”


    我沒吱聲,我這人嘴毒,總覺得說多了損陰德,而陳誌皺著眉頭:“我啷個覺得不得哦,這個姐姐看起來不像那種會看走眼的人噻。”


    我瞟了他一眼:“你那個眼神還是少看人吧。”


    陳誌斜眼看著我,跟陳小花似得:“這個說不準咯,那天不是有三個人嘛,最後那個啥子話都沒說,拔腿就走球了,說不定就是他噻!錢沒賺到起,不好意思迴屋頭咯。”


    我拍拍他的肩膀:“想不到咱們幾個裏對美好愛情抱有幻想的竟然是你小子。”


    我們三個迴去以後我就把收音機給了趙叔,他高興得後槽牙都笑出來了,小時候我媽給我買小賽車的時候我就是這副模樣。


    從他拿上收音機以後我就總是不著痕跡地跟在他附近,心裏帶著那份隱秘的期待。


    最後還是光頭神神秘秘地拉住我:“眼兒,你到底有啥事兒求人家呢?要不你跟我說吧,你這樣太變態了。”


    我一把推開他:“你懂個屁。”


    可惜我這個收音機算是白買了,一直等到晚上睡覺也沒什麽反應,趙叔老實得跟個鵪鶉似的。


    第二天佟叔就要過來了,不大一點兒的老四爺坐在炕沿上看著我們鋪炕。


    “老佟到縣裏了,他們還得收拾一兩天,你們幾個大小夥子明天誰跟我去縣裏瞧瞧?”


    陳誌這小子眼前一亮:“我去我去,聽別個說於田縣頭有古城還有老街喲,平常在外麵根本看不到嘞。”


    我盤腿坐在他倆身邊:“南疆我知道的不多,真老街假老街?別不是仿古商業街。”


    老四爺搖頭:“也得有錢建商業街啊,就是普通的老街。”


    “烏眼兒哥,頭子哥,我們一路去看一哈嘛。”


    第二天一早,不光是我們三個加老爺子,連方玉和阿力木都跟上了,他倆背了一批玉器,準備去試試能不能賣掉。


    至於阿麗亞和帕爾瓦孜,他們對這些早就看膩了,一點兒興趣都沒有。


    我們車裏本來就帶著不少行李,這會兒又塞了六個人,陳小花同誌隻能站在院子裏對我們冷眼相對。


    “幺兒嘞,你要乖喲,爸爸晚上就迴屋頭哈。”


    陳誌趴在車窗戶上戀戀不舍地跟陳小花道別,可惜陳小花不吃這一套,人家扭頭就迴院子裏吃趙叔給它放的草料了,根本不稀罕聽陳誌的廢話。


    出來的路上我們正碰見背著個小包裹的馬二哥,我把車停下來,阿力木探頭問道:“去哪兒啊二哥?”


    馬二哥的聲音很有底氣:“去縣裏幹活兒,你們也去縣裏?”


    光頭跟馬二哥也是一起打過雪仗的人,哪有看著人家自己走的道理:“上車啊,我們還有一個位子。”


    馬二哥也不矯情,樂嗬嗬地就上了車。


    “這都快過年了,怎麽不等過完年再出去?”


    光頭還沒等人家坐穩就開始胡咧咧,我瞟了眼這個大傻子,肯定是缺錢唄,總不能是閑的。


    馬二哥把包裹抱在懷裏:“這邊不過年的人也多,能賺一點是一點,要不一等就是一個月,閑不住。”


    阿力木好奇地問:“二哥,這次找的什麽活?誰介紹的?”


    馬二哥隨口迴答:“苦力活,自己隨便找的。”


    方玉在他們聊天的時候一直偷偷注意著馬二哥,我猜她又是想起以前的事兒了,而馬二哥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目光,卻隻是衝她大大方方地笑了一下,反而搞得方玉沒好意思再看人家。


    玉田縣離阿羌鄉五六十公裏,不到一個小時也就到了,這個縣我是第一次來,第一印象就是黃黃的,入眼大部分的建築都是複古的土黃色,像一個風塵仆仆從曆史中走出來的城市,這兒不像伊犁到處都是熱情的藍色、紫色,而是從裏到外都透著寧靜。


    我們找了個廣場把阿力木他們三個放了下去,老四爺也沒著急帶著我們去找佟叔,而是指路帶我們在縣裏頭四處轉了轉。


    不過轉了不到半個小時光子的肚子就開始叫喚了。


    “那是撒?饢街?跟烏魯木齊的饢園一樣嘛?快讓我過去扛上幾個饢。”


    這一去等我們再出來的時候人手一個大饢,陳誌又拎了一袋子烤包子,人家半爐子的烤包子全讓他帶走了。


    我看見他倆就頭疼,“四爺爺,快去找佟叔吧,把這些給他分一分。”


    四爺爺聽了我的話笑得意味深長:“好好好,帶你們去找他。”


    我一開始還不明白他在笑什麽,後來我們驅車到了一個居民樓前,容遠正在樓下等著我們。


    “爺爺,你們最近怎麽樣?都好嗎?”


    老四爺伸手扶住他的小臂:“都好,一時半會兒死不了。”


    容遠聽出他在開玩笑,衝我們笑得十分燦爛:“謝謝朋友們幫我們這個大忙了,趕緊上樓歇一會兒。”


    我們剛走到二樓樓梯轉角就聽見一個中氣十足的老人叫喚:“快拿著,我一個人吃不了,來你也拿著。”


    再走兩步,我們就看見一個兇巴巴的老頭拽著人家的門非要給人家塞東西,那家人剛關上門,老頭迴頭就看見了我們,他開懷一笑:“來得正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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