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被窩裏琢磨了一下現在的情況,明麵上我們在和田已經沒什麽事兒了,返程完全沒有問題,非要說有事兒那就是我和陳誌得攜陳小花當麵向佟叔道個謝。


    等走完這個流程,容遠他們會送阿麗亞迴家,到那個時候我準備先讓光頭和陳誌他們去縣上找個地方住下來,而我自己去山裏找人。


    倒不是因為別的,而是我擔心光頭和陳誌受不住山上的氣候,今天晚上我連半山腰都沒上到,但氣候已經很惡劣了,再往高處爬不知道會不會有高反,我們都不懂爬山,實在太容易出事了,而且這次純是我的私事,不能拉他們下水。


    至於那個跑掉的男人,我猜他不會走,他能豁出去幹那麽喪良心地事兒就是為了錢,現在都在傳這裏有玉脈,他這種人怎麽想也不會輕易放棄。


    還有那個死白毛,幹嘛平白無故叫我叛徒?假如他是跟那個男人有仇的話,那有可能是覺得我跟他是一夥的,難道是因為他來的時候我在笑?


    那也太離譜了吧,他對人的情緒辨別能力這麽低的嗎?而且我跟他好過嗎就說我是叛徒,真是莫名其妙!


    他看著就不正常,我起碼是個普通人的模樣,我們就算有一點相像,也不會是真正的同類。


    我是人,我是人,我一定是人,我心裏這樣念叨著……


    想著想著我就沒意識了,等我再醒來已經天光大亮了,除了我其他人已經不見了,我正模糊呢,光頭和陳誌就從外頭衝進來了。


    他們嘴裏嚷嚷著:“好冷好冷,太冷了。”


    我眯著眼看見他們兩個的手都通紅通紅的,心裏頓時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果然,下一秒他倆就像喪屍一樣衝了過來試圖把手伸進我的被窩裏。


    “滾啊!你們兩個混賬!”


    我裹著被子縮到了大炕的最裏頭,恨不得兩腳給他倆蹬飛。


    “你倆一大早出去幹啥了凍這個比樣?”


    光頭呲著個大牙:“堆雪人嘛,快來撒!”


    我突然有種把他倆都捂死的衝動,我一整晚都想著怎麽報仇、怎麽順藤摸瓜地找到害我們家的人,然後一睜眼我的傻逼朋友跟我說:走啊,堆雪人去啊!


    “滾滾滾,你倆趕緊滾!”


    他倆撇撇嘴又跑出去撒歡了,我穿戴整齊以後出門一看,好家夥,亂成一鍋粥了。


    我們家的這些人加上隔壁馬二哥的父子倆,這會兒正在亂鬥,打雪仗的打雪仗,堆雪人的堆雪人,甚至還有一副嶄新的雪爬犁。


    阿力木他們一家三口是專業的,這會兒正在觸類旁通搞雪雕,陳誌摟著陳小花在旁邊看熱鬧。


    而阿麗亞裹得像個花花麵包,正坐在雪爬犁上被帕爾瓦孜拉著玩兒,而馬二哥的小兒子追在阿麗亞屁股後頭嚷嚷著:“還給我!還給我!”


    看樣子爬犁還是這祖孫倆搶人家的,被害人的父親這會兒正在跟光頭打雪仗,我眨眼的功夫馬二哥一個單手暴扣就把雪塞進了光頭的後脖梗子裏,然後扭頭就跑。


    光頭嗷嗷怪叫著追了上去,而馬二哥衝到阿麗亞身邊一手撈起他自己的寶貝兒子,把他橫在身前用來充當格擋光頭攻擊的盾牌。


    “這啥呀?”我有點兒懵,這世界怎麽一下就亂套了呢,父不父子不子的。


    老四爺從廚房端了杯熱水出來走到我的旁邊:“你不去玩兒一會兒?”


    我無奈地看向他:“四爺爺,我是三十多歲,不是十三歲。”


    四爺爺背著手笑笑:“那還有七十多的呢,想玩兒不怕晚。”


    “一般人能跟阿麗亞比嘛,這祖宗年輕的時候就不是善茬。”


    老四爺輕輕抿了口水:“她以前是脾氣不好,但是個好孩子,我認識她的爸媽,有一次我去她們家的時候,隔壁有個小孩兒說我腿瘸,阿麗亞叉著腰就讓人家給我道歉。”


    “她爸媽都愁阿麗亞這個性格可怎麽辦,那個年頭大家都還比較傳統,他們都覺著女孩還是賢惠包容的好,一般人哪兒能壓製住她,可是沒想到她找了個靦腆又安靜的男孩,偏偏就喜歡人家,家裏有事兒她第一個出頭,真是個好孩子。”


    老四爺的眼神有點兒哀傷:“一眨眼,當年幫我撐腰的小丫頭已經這麽老了,也把我忘了,歲月不饒人啊,活得長也不是好事兒。”


    我一看氣氛都成這樣了,趕緊插科打諢:“別這麽想啊四爺爺,要不是你還在,阿麗亞這會兒哪兒還有人幫她,好在你們把她送過來,這會兒還找著了孫子,以後就好了。”


    說到這個老四爺稍微寬心了一點兒:“也是這個理,帕爾瓦孜也是個好孩子,可惜他臉上的傷以後估計不好過。”


    雖然老四爺說的是實話,但我卻想著總比隔壁馬二哥強一點兒,那真是實打實的好多活兒都幹不了了。


    剛想到他們家我就看到馬二嫂端著一杯熱水走了出來,熱氣蒸騰在冰天雪地裏白茫茫的,她端著水讓二哥和他們的小兒子一人喝了幾口,然後又笑嗬嗬地放他們去玩兒了。


    但我注意到一個事兒,一旁的方玉自打馬二嫂出來以後就扭頭悄悄地觀察著他們,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等馬二嫂迴了家,方玉湊到阿力木身邊說了句什麽,隨後就向家裏走來了。


    老四爺興致不高,自己迴臥室休息了,現在客廳裏隻有我一個人,方玉友好地衝我點點頭,然後也去廚房倒熱水了。


    她端著熱水出來的時候也沒有著急出去,而是站在門口靜靜地看著外麵玩鬧的人。


    忽然她迴頭看向我,輕聲問道:“吳哥,我猜你不是一般人,你應該見過很多事兒吧,你見過人的記憶被篡改嗎?”


    “啊?”


    她這個話題拋得太突然,我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


    “記憶被篡改?直接篡改我倒是沒見過,但是記憶丟失,或者多了一段不屬於自己地記憶我見過。”


    方玉很好奇:“真的會有嗎?”


    我也走到門口看著外頭:“你發現什麽事兒了嗎?”


    難道他們也惹到劉紅了?不能吧,劉紅就那幾天年假,根本趕不過來啊。


    方玉搖搖頭:“是我自己,我總覺得我的記憶和家裏不一樣,小時候爸媽忙,我經常被爺爺帶在身邊,我爺爺嗓門大,沒文化,還邋遢,但是他對我很好,我最喜歡他帶著我做手工,編螞蚱,做木雕。”


    “後來到了讀書得年紀我就被爸媽接走了,等我幾年後再見到爺爺,他變得愛幹淨了,還開始看書了,他懂很多東西,幫了我爸媽不少忙,我爸媽特別高興,隻有我不高興,爺爺跟我不親近了,我們之間的小秘密隻有我記得。”


    “我跟爸媽說過,他們覺得我是故事書看多了,他們說爺爺其實很早就是這樣的,隻不過後來年紀大了變懶了,就好像以前的日子就像是我幻想出來的一樣,從那個時候起我就覺得自己好像不太正常。”


    我還整理她說的話呢,她突然看著正在玩兒兒子的馬二哥說道:“聽說二哥找到工作了,他們家終於要好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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