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蛇無?言哭了半晌,這才啞聲告訴她:“他要?我改姓,要?我隨他姓舒。”


    姑娘垂下眼簾,輕巧地打好結:“……這也不是什麽大事,你不願,他就這樣逼你?”


    薑熹的手指緊緊攥著腿上的衣袍,不知為何,竟短促地笑了下,眼中?水霧不散:“……我最後答應了。”


    “你教我隱忍,我卻總忍不下去?。直到被?壓著頭跪在地上,想起了扶風。她把我趕走,與薑伊珞雖無?師徒之名、卻有師之實,她能不要?我……我也能不要?她、我不跟她姓了。”


    小蛇終究是心中?有怨,此刻說?起話來都像賭氣。


    阿寶給薑熹處理好了傷口?,一時間?沒?吱聲。


    過了一會兒,姑娘淡淡應下,站起身去?瞧小蛇,又見蛇女臉上毫無?報復後的快意,反倒惶然到了另一個極點。


    薑熹抬手捂住臉,感受著屬於人族的體?溫將?自己籠罩,嗓子裏一點點溢出壓抑著的嗚咽。


    隱忍,隱忍。


    可她總忍不下去?,她疼得不得了,哪裏都不舒服,幾乎是崩潰地埋在姑娘懷中?胡亂顫聲道:“……我不姓薑了,我再也不能當師尊的徒兒了……師尊再也不會原諒我了……”


    小蛇的掌心裏全是滾熱的水花,那些美好的還?生活在疏月天上、被?師尊疼愛著的日子對她而言仿佛已經是前世的經歷,宛如鏡花水月或泡沫般一戳就破。她越是想念扶風、越是想迴到扶風身邊,就越是悔恨難過,痛苦越攢越多,便生了怨意,低吼著:“為什麽……為什麽都討厭我……為什麽都要?欺負我?!”


    阿寶用力擁住她,壓製胸腔的起伏,仰起臉忍下淚意,安撫地摸著小蛇的後腦勺。


    在天色徹底亮起前,依偎在她懷裏的小蛇逐漸平靜,抬起遍布淚痕的臉,突然小聲開?口?:“我不想呆在這裏,他們都不喜歡我,都想欺負我。”


    自從來了騰蛇族,小蛇或許沒?有想到是有人背後刻意針對她,但一連串艱巨的她自己根本無?法完成的任務、進入本部後所有聞見她氣息而麵露鄙夷的騰蛇妖修、還?有她那個名義上的生父……她的小蛇腦袋是直了些,卻也沒?有笨到底,她清楚且挫敗地明白?她的這些族人並不待見自己。


    他們輕視她、敵對她、排擠她。


    呆在這裏,讓薑熹如芒在背、一點也不開?心。


    可是……


    “我還?能去?哪兒?”


    “阿寶,我還?能去?哪兒?”


    小蛇茫然地坐著,來妖域前她實則有期待過與同?為妖修的族人相處,然而漂泊許久的小船落腳後卻發現這裏並不是她想像中?的可以令她容身的族群和家鄉。


    如今,她再次失去?了方向。


    姑娘握住小蛇冰涼的手,慢慢蹲在薑熹身前,輕聲問:“鬆引,你想迴人族嗎?”


    天道反噬阿寶也認了,這契約她已完成了絕大半,剩下的縱然反了,或許還?能想到其他辦法吊著一口?氣熬到獻祭。


    扶風本就要?死,本就該死,隻需熬到獻祭就行。


    薑熹垂下腦袋,臉上閃過猶豫,片刻後卻搖了搖頭:“我不想就這樣迴去?。”


    她也有點自尊心,她不想就這樣灰溜溜地迴人族。


    小蛇仍紅著眼眶,嘀咕道:“我要?在外邊修煉到出竅再迴去?,讓師尊後悔把我趕走。”


    姑娘意味不明地瞟了她兩眼,輕哼:“好叫扶風知道鬆引是怎樣的絕世天才,讓她後悔到痛哭流涕,求著鬆引迴疏月天繼續當她的寶貝徒兒,是吧?”


    阿寶故作沉思,似笑非笑地添了句:“哦不,當什麽寶貝徒兒呢,那時候鬆引都是個大姑娘了,幹脆當道侶好了。”


    偷偷意.淫的齷齪念頭被?人赤.裸.裸地念出來,實在羞恥。


    小蛇咬著嘴巴裏的軟肉忍了又忍,實在沒?忍住,嘴角悄悄翹起,整條蛇都被?阿寶嘴裏的美好願景吊住。


    阿寶見她終於笑了,不禁鬆了口?氣,也懶得跟這條笨蛇計較她腦袋裏想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舒南燭。


    姑娘斂下眉,心底的天平略微傾斜。


    舒彥辭對薑熹的態度,從頭到尾都不是在對待自己的女兒,而是在看一件不太趁手、但尚且能用的工具。


    誰又會在乎一個隨手可扔的工具的死活呢?


    他與舒南燭的爭鬥日漸激烈,明裏暗裏都撕破了臉,隻差最後開?戰。


    舒彥辭與舒南燭之間?的爭奪戰務必會波及到薑熹,阿寶一直在觀望。各方同?道齊力,本體?那邊的補天陣已完成了大部分,扶風為自己定好的歸宿就在那道大陣的中?心,這具傀儡軀體?不能長久地留在小蛇身邊,她需要?在走之前為薑熹殺出一條生路。


    此前,阿寶本打算借著這個去?與舒彥辭交易,她可以在大戰中?為他斬殺舒南燭,隻要?他能好生對待薑熹。


    然而,這個想法在不久後被?她轟然推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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