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侍監上來扶住,小心翼翼道,「陛下,可要迴去歇息?」


    伴君如伴虎,雖說大概率要去鄭嫻妃處,但畢竟這夜召的是長公主。


    眼下,還沒有送長公主迴去的指令。


    結果,溫孤儀道,「去嫻妃處。」


    鄭盈尺聞令,自是高興的。


    後宮是她的天下,六局也有不少她的人。


    她原看過彤史,這幾個月雖溫孤儀常夜宿公主府,但彤史上並無記錄。


    便是今晚,她亦早早得了消息,長公主入紫英殿前後一刻鍾有餘,陛下便出來了。


    長公主沒有侍寢。


    至今為止,她鄭盈尺,仍是溫孤儀唯一碰過的女子。


    是第一個,也是唯一的一個。


    然見了人,酒意遠遠撲鼻,步履虛浮間,鄭盈尺攏在廣袖中的雙手掌心還是生出一層薄汗,十指有些無措地攪在一起。


    直待人到了麵前,方硬著頭皮迎上去。


    「你倒還沒睡。」溫孤儀拍著她手背,靠榻坐下來。


    「妾得了旨意,靜候陛下。」鄭盈尺心有惴惴,「陛下醉了,妾熬了醒酒湯,用下再歇息吧。」


    溫孤儀嘴角噙了點笑,伸手握了一把她披散的長髮,「朕飲醒酒湯,散了酒意,辨得清你容色幾何,你、便需要換幅模樣了。」


    他指尖繞了半圈髮絲,稍一用力,鄭盈尺便往前失力一傾。


    兩人咫尺之間。


    溫孤儀醉意迷離,笑意愈深,鬆開指尖長發,撫過她麵頰,慢慢滑向她眉宇中間,撫摸著今早給她繪好的硃砂。


    縱是已經淨麵梳洗,這硃砂鄭盈尺也不敢拭去。


    需得到明日晨起,等溫孤儀過來給她擦去,然後再繪新的。


    溫孤儀素指摩挲著硃砂,將人推遠些。眉眼中的嫌棄與厭惡,半點沒有???隱藏。


    鄭盈尺眉眼低垂,有心略過,隻道,「用了醒酒湯,陛下能舒坦些。不過是上妝而已,妾不覺麻煩。」


    說著,她轉身捧給溫孤儀一盞熱茶,自個前往妝檯上妝。


    妝未過半,湯也還未上來。


    溫孤儀起身,長步至婦人身後,一把將她拖起,扔在了榻上。


    裳袍盡裂,帷幔飄拂,榻前燭影明滅……


    以往是每月的初九,他必定臨幸她。如今自有了那個長公主,每迴從公主府迴來,即便已是半夜,他也來她宮中,同她雲雨。


    鄭盈尺在他身下,被他捂住嘴巴,無論是疼痛還是嬌喘,都發不出聲響。唯雙眸睜得大大的,能看清他鋒銳喉結,額頭細汗,還有閉合的雙眼!


    五年了,床幃翻雨覆雨間,他從未睜眼看過她。


    凡睜眼,已是風停雨歇時。


    譬如眼下,他緩緩睜開眼,撫摸她額頭,沖她溫柔淺笑。


    鄭盈尺看著他蒙上一層水霧的瑞鳳眼睛,內勾眼皮,眼角微翹,輕輕一壓,便是情意流轉。


    片刻前,尤覺傷了自尊的心境,便悄然癒合。


    溫孤儀從榻上起身,也沒說話,轉身去了淨室梳洗。再出來,案幾上已經多出一碗藥。


    不是他的醒酒湯,是鄭盈尺的避子湯。


    「都涼了,還不喝?」溫孤儀坐在榻畔,端給她,「是要朕餵你嗎?」


    鄭盈尺的希冀被掐滅。


    今日溫孤儀去淨室時,沒要她用藥。


    雖說五年裏沒有落下過一迴,但每迴他都會說,「把藥喝了。」鄭盈尺記得他的每一個動作,每一聲話語。


    但凡不同,總能辨出。


    今晚他沒說,她便抱著一點僥倖。


    「妾愚鈍,陛下若是為當年之事,恨妾至此,何不殺了妾!」鄭盈尺頭一迴,沒有接藥。


    論及當年事,溫孤儀竟也不惱。


    隻擱下藥盞,半靠在榻上,看一眼身側惶恐之人,開口尤似家常,「你想死,隨時都行,朕不會攔你。」


    「但是想讓朕動手,死在朕的手上,便是妄想了。」


    他理了理衣襟,身上還彌散著沐浴後的水汽,「倒不是朕怕留下刻薄寡恩的名聲,你知道的,這凡塵中的東西,沒多少能入朕眼。不過是,不想因殺你,再髒了自己。」


    溫孤儀側身看她一眼,嘆道,「被你髒一次,足矣。」


    鄭盈尺攥著錦被,避開些,「妾一顆真心,陛下卻覺得是侮辱了您?」


    「真心?」溫孤儀抬手箍住她下顎,笑道,「五年前,太傅府裏,你一盞百媚生敬我,爬了我的榻,占了本該要留給公主的枕衾,讓我破情,踏出對不起公主的第一步,這就是你的真心?」


    「妾為人子,情愛與忠義不得兩全,自問不過算計了您那麽一迴。可是這五年裏,鄭氏所有,全部付與君上,您為何不能試著待妾以一分真心?」


    「鄭氏站隊太子,若能夠從一而終,朕大抵還能高看你們兩分。」論起鄭氏的忠義,溫孤儀的神色終於有了些起伏,甚至望向鄭盈尺的眼光都多了分毒意,卻也不過一瞬,又重新變得溫潤隨和、。


    「罷了,左右太子和公主都不在了。隻一點,你當日既敢算計,今日便該擔的起朕的怒火。譬如你鄭氏,當年既然選擇站隊太子,剋扣用以籌兵作戰的錢財,如今付出的東西,且當是贖罪吧!」


    溫孤儀轉身將避子湯重新端來遞給鄭盈尺。


    鄭盈尺呆呆看著那藥,半晌道,「這麽多年了,陛下既然不想讓妾有孩子,又何必如此麻煩,不若賜一盞旁的藥,一勞永逸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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