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在他裏頭,這生命就是人的光。光照在黑暗裏,黑暗卻不接受光。


    ——《新約?約翰福音》


    引子


    “所以要迴想你是怎樣領受,怎樣聽見的。


    又要遵守,並要悔改。


    若不警醒,我必臨到你那裏如同賊一樣。


    我幾時臨到,你也決不能知道……”


    本世紀初的某個冬日清晨。


    樺江市區唯一的基督教堂內,信徒們正虔誠地念誦《聖經》裏的文字。少時,一名女信徒隱約聽到窗外傳來一陣樂音。那樂音低沉、陰鬱,一如窗外肅殺的天氣。


    女人下意識地扭頭望向窗外。


    寒風瑟瑟。樹影斑駁。老舊的窗欞上零星掃過幾片枯枝敗葉。


    突然,一記黑影閃過。


    女人眨眨眼,黑影再次閃過。再眨,卻不見了。


    女人手一哆嗦,手中的《聖經》抖落在地。女人無心禱告,整理行裝悄然走出教堂。


    教堂依山而建,從大門到公路約有一裏山路,山路兩側白雪皚皚,枯樹林立。女人急匆匆向山下奔走。就在她隱約看到一輛公交車駛過公路,準備長抒一口氣的時候,腳下的鞋跟突然斷了,女人重重地摔倒在林邊的小路上。


    接下來的一幕,令女人先是心髒驟停了幾秒鍾,隨後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


    隻見樹林中一具人形黑影懸掛在一棵樹上,披頭散發,濃妝豔抹,辨不出模樣,但其左手無名指上佩戴的玫瑰花瓣戒指與倒地暈厥的女人手上的一模一樣。


    第一章儀式感


    翠峰山腳下,警鈴綿延。


    藍白相間的警戒線將山林一角與外界強製隔離開來,但案發現場周圍依然聚攏了一大撥看熱鬧的吃瓜群眾。


    法醫丁曉白已到現場。刑警周克儉在一旁維持秩序。


    經過一番拍照取證後,屍體被從樹上轉移到地麵平躺,但仍保持原始的形態。丁曉白穿著白大褂,戴著口罩和手套,屍檢動作麻利流暢,隻是鼻梁上麵的蕾絲邊框眼鏡看上去有些許的違和。胡子拉碴的周克儉看上去精力有些過剩。


    “大家請讓一讓。”


    一個渾厚的男中音從人群中擠進來,身後跟著一名長發飄飄、一襲黑衣的女子。


    周克儉叫了一聲“陳隊”,隨後遞給他一雙手套。


    高大幹練的刑警隊長陳年點頭示意,邊走邊戴上手套,幾步來到案發地點。


    身材嬌好的美女警員方瑾瑜緊跟其後。


    陳年沒有說話,埋頭仔細勘察了一番。幾分鍾後,他對丁曉白說:“死亡時間?”


    丁曉白推了推眼鏡:“從屍僵程度來看,初步推測在8到12個小時之間。”


    “死亡方式?”


    “死者頸部有勒痕,顏麵發紺、腫脹,麵部皮膚和眼結合膜有點狀出血,屬於明顯的機械性窒息死亡。”


    “是自殺嗎?”


    “初步判斷為自殺,但也不排除他殺之後偽造成自殺的可能性。”


    陳年看了一眼屍體,又環顧了一圈四周環境,然後皺著眉頭說:“屍體先帶迴局裏,盡快出一份詳細的屍檢報告。”


    “是。”丁曉白話音剛落,手機便響了。丁曉白衝著電話說道:“放子,你這電話來的正是時候,剛幹完活,餓了,趕緊請我吃飯。”


    網警高放在電話那頭調侃:“你這廝,我誰也不服就服你,剛弄完屍體你就要吃飯,你也能吃得下去?”


    丁曉白邊走邊嚷:“少廢話,你說你都欠我幾頓了?”


    “吃吃吃,吃死你個臭不要臉的……”隻聽電話裏隱約傳來。


    丁曉白走後,陳年問周克儉:“大周,報案人在哪兒?”


    大周指向站在樹下的一名女子。


    此刻,方瑾瑜正在向她詢問。陳年走過去的時候,她們的談話已接近尾聲。方瑾瑜話語輕柔:“您再仔細想想,有沒有忘說的或者比較特別的細節?”


    報案女子一臉愁容,驚恐的餘韻還沒有完全散去,她思忖了半天後突然舉起左手:“那個吊死的人戴得戒指好像和我這個是一樣的。”


    陳年和方瑾瑜同時將臉湊向那枚戒指,當兩人發現對方的臉正在貼近時,又尷尬地縮了迴去。此時,一縷陽光照了進來,玫瑰花瓣戒指折射的光芒擋住了兩張通紅的臉龐。


    是夜。


    樺江市公安局刑偵大隊重案組會議室燈火通明。


    組長陳年,組員方瑾瑜、丁曉白、高放、周克儉悉數坐在會議桌前。


    方瑾瑜負責講解案情:“死者女性,身高1米66,體重55公斤,年齡20到30歲之間,死亡原因是機械性窒息,死亡時間為昨天夜裏20點到24點之間。”


    丁曉白進一步補充:“死者脖頸處的勒痕有兩種,致命的傷痕應該是鐵絲之類的工具造成的,與吊在樹上的麻繩不符。所以,基本可以斷定不是自殺,而是他殺。此外,死者胸前、下頜、手腕及大腿根部均有不同程度的擦傷,結合屍檢結果判定死者生前有過性行為。”


    陳年示意高放:“死者身份查得怎麽樣了?”


    高放做了個ok的手勢:“林陽,24歲,樺江本地人,市石油公司營業部的一名出納員,是家裏的獨生女,社會關係比較簡單,有一個在出租車公司上班的男朋友。”


    高放說話的時候,方瑾瑜已經在白板上梳理了案發時間線,高放一講完,她接著陳述:“根據林陽家人及同事的介紹,昨天,也就是11月28日,中午12點半,林陽在家吃完午飯後去石油公司上班。晚上8點,林陽父親見林陽還未迴家,就騎車去林陽單位找林陽。按照冬季時令,石油公司的下班時間是晚上4點30分,林陽的同事說林陽4點20分左右就離開單位了,辦公桌上還放著沒有記完的賬本和票據。林陽父親想起林陽中午時說起晚上要和男朋友一起去看電影,就沒在意,也沒再找,直到今天有人發現了屍體。”


    方瑾瑜講完,陳年看了一眼大周,大周做了個聳肩抬眉的動作,意為無話。


    陳年讓高放把現場照片羅列開來,然後他來到屏幕前:“按照我們剛才的推斷,兇手很可能是先把林陽勒死,然後移屍到樹上,製造上吊自殺的假象。林陽是4點20分從單位離開的,之後她去過什麽地方,見過什麽人……”


    “奶奶個熊的!”大周突然發聲,“男朋友,林陽昨晚約了男朋友看電影。”


    眾人不做聲,氣氛略顯尷尬。


    “我知道了,”大周語調更加高昂,“一定是倆人看完電影,意猶未盡,然後……”


    丁曉白一臉不屑:“那林陽身上的擦傷是怎麽迴事?”


    大周嘴角一歪:“這個,沒準這倆小情侶玩得比較嗨呢,現在的年輕人,嘿嘿!”


    “那脖子上的勒痕又是怎麽迴事?”


    大周眼一瞪,還想爭論,卻被陳年打斷:“這種爭論毫無意義,不管怎樣,都得找一下林陽的男朋友。”又說,“瑾瑜,你明天和大周去一趟出租車公司。曉白,你明天再查一遍屍體。放子,你再排查一下林陽的社會關係,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線索。”


    眾人點頭。


    窗外夜色漸濃。


    “還有個疑點你們發現沒有?”陳年突然打破安靜,“死者的衣著打扮不太正常。現在是十冬臘月,可死者卻穿著一件紗裙。”


    “沒錯,之前就覺得哪裏有些奇怪,還有那枚玫瑰花瓣戒指,好像有什麽寓意。”方瑾瑜像受了什麽啟發。


    “新娘。”陳年沉著地說。


    “對對對!”方瑾瑜把長頭發一揚,“死者身穿白色紗裙,腳踩紅色高跟鞋,手戴玫瑰花瓣戒指,這不就是一個新娘的造型嗎?”


    丁曉白摘下蕾絲邊框眼鏡,皺了下眉頭說:“那衣服雖然是紗裙,但和真正的婚紗還是有差距啊!”


    “可能兇手買不起真正的婚紗,找了件普通紗裙代替呢?”


    “那戒指也是假的啊,哄小孩玩的!”


    “死者披頭散發,還有那妝化得也太難看了吧?”


    方瑾瑜停頓了兩秒:“披著頭發可能是因為兇手對長發飄飄的女性有一種執念,至於那妝……”


    “兇手男性,不會化妝。”陳年在一旁說道。


    “所以兇手實際上是先殺完人,又製造了一個類似婚禮的拋屍現場?”方瑾瑜思索著說,“依照犯罪心理學,兇手一定是在某些方麵受過刺激,具有反向型人格,把拋屍現場設計成婚禮說明……”


    “儀式感。”陳年道,“兇手是在謀求一種儀式感的東西。大夥按照剛才的分配各自行動,我明天再去一趟案發現場。”


    “收到。”四人齊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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