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天梯的突然重現,是近幾天九重天的大新聞,許多仙人不遠萬裏專程前來參觀,更有許多新飛升的仙家聚集在一起,感歎自己飛升時沒能趕上這捷徑。


    太子長琴和水瑤仙子也來了,眾仙看見長琴紛紛驚歎,一向神出鬼沒,不愛湊熱鬧的長琴竟然會來,不愧是天界奇觀,隻是與他一起來的不是清楓上仙而是錦瑕山主管仙子,倒是令人有些惋惜。畢竟,許多仙家可能永遠也見不到月老一族。


    長琴看到一個人坐在角落失魂落魄的辰星君,快步上前,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辰星君見是長琴,立即起身行禮,“不知長琴上仙來此,是小仙失禮了。”


    長琴擺手,“不必如此客氣,嘉夙的事情我聽說了,我知你們是舊相識,感情甚篤,若是以後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盡管開口,我一定竭力相助。”


    辰星君一時語塞,他同長琴並不熟悉,不過很久之前長琴救過他一命,那次是自己前往錦瑕山找嘉夙。看到長琴身後的水瑤,二人彼此行禮,“多謝長琴上仙掛念,也多謝仙子將流雲仙玉筆送來,我和嘉夙在此謝過。”


    見辰星君如此傷心,長琴用眼神示意水瑤兩人先行離開。


    水瑤歎了口氣,“聽說辰星君與嘉夙上仙私交甚好,如今嘉夙上仙成了天梯,想必他心裏很是難過。”


    長琴迴頭望了一眼眼神空洞的辰星君,不禁想起自己與清楓,在結識清楓之前,自己的生活簡單無聊,日複一日的彈琴譜曲,閉門不出,他也不喜好種花養草,芒山一片荒蕪,看著令人心煩。直到與清楓成了朋友,日子突然有了色彩,想必辰星君也是如此,雖然很久前他和嘉夙就斷了聯係,但終究有念頭,他盼著嘉夙從方壺迴來,現在什麽都沒有了。


    長琴在迴去的路上擔憂不已,“隻是在這時候重鑄天梯,也不知是好是壞。”


    “這天梯修好不是好事嗎?”水瑤不解,“自天梯毀了之後,九重天對下界的管控便鬆懈許多,新的仙人無法飛升,魔界妖界的異動難以察覺,天帝的尋蹤鏡也無處安放。現在有了天梯,秩序又能恢複了。”


    “話雖如此,”長琴卻覺得心裏總是覺得哪裏怪怪的,按說一切都是命數,不是他能參透的,無論是好事還是劫難,若要發生,那也隻能承擔,“可錦瑕山出事後,我這心裏一直不安穩,但願是我想多了吧。”長琴擺擺手,“先不想這些煩心事了,你之前到芒山找我,所為何事?”


    水瑤笑了笑,“是我家上仙今日得空,想約您一同飲酒,他前陣子釀的青梅酒時候到了,我之前去芒山發現您不在,小仆說您來看看天梯,所以我就過來了。”


    聽了水瑤的這番話,長琴大悅,“那快走吧,我也許久不見清楓了。”


    02.


    許久不見,清楓消瘦不少,麵色蒼白,看起來甚是疲憊,但看得出來,為了見長琴,他還是給自己打扮了一番。他穿了一件赤金的衣服,又將披散的頭發盤了起來,插上簪花,在鏡子前看了看,最後又在自己的額間畫上金黃的花鈿。


    長琴看到清楓時,整個人楞在原地,忽然想起很久之前,有一次,清音來芒山學琴時,是這麽評價清楓的,“要論打扮,我師傅一定是九重天裏最花裏胡哨的。”


    見長琴是這等反應,清楓還以為是自己這身打扮太驚豔,沾沾自喜起來,“不必驚訝,你隻是太久沒見我了,都忘了我有多美貌了。”


    長琴忍俊不禁,不願打擊他,隻得連連點頭,“你說什麽便是什麽吧。”


    “軒燁亭已經布置好了,”水瑤看著自家上仙的這個打扮已經見怪不怪,連在心裏都懶得點評,“你們慢聊,我去取酒。”


    長琴很是自然地吃起桌上的糕點,“還是清音做得最好吃,吃慣了她做的,其他便吃不下了。”


    “你就知足吧,”清楓有些難過地環顧了一周,“這錦瑕山如今隻剩我和水瑤兩個人,水瑤都快忙死了,還要準備這桌子吃的。”


    “何不再招些仙婢,”長琴掏出手絹,擦了擦嘴,“或者我從芒山給你挑幾個?”


    清楓搖搖頭,“還是等過些時候吧,安全起見,魔族之亂解決以前,錦瑕山還是隻有我和水瑤二人為好。”


    長琴似乎懂了,“說吧,找我來究竟何事,與我不必拐彎抹角。”


    “還是你靠譜,”清楓往長琴的碗裏又夾了些菜,“我不能離開錦瑕山,想請你幫忙去一趟蓬萊,找蓬萊島主借一件寶物。”


    長琴沒有半點猶豫,爽快地答應下來:“這有何難,不就是去一趟蓬萊,反正我閑著也是閑著,到處走走也好,不知你要借什麽?”


    “血紋珠。”


    “什麽?”長琴大驚,“血紋珠是蓬萊島主的命根子,怎麽可能外借?”


    水瑤恰好拿酒來,清楓親自倒酒,不好意思地笑著說:“所以找你去啊,九重天就屬你和蓬萊島主的關係最好。”


    長琴麵露難色,原本拿起的酒杯又放下了,“清楓,我可以去一趟,但是我不能保證島主願意借給我,不過你放心,我一定盡力。”


    清楓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我也不想難為你,但我確實沒有別的法子了,你也知道我在用自己的生血喂養西平,”清楓說到這,又喝一杯,聲音也低了不少,“西平複蘇的程度遠比我預期的高,我必須加大血量,不然可能撐不到清珝和清音迴來了。”


    長琴一時語塞,看著清楓瘦削蒼白的臉,今日的花枝招展並沒能讓他看起來精神幾分,他竭盡全力讓自己看起來體麵些,隻是為了讓自己少幾分擔心。


    青梅酒的甘甜還纏繞在唇齒間,清楓卻因為體力不支被水瑤扶到房間休息了,長琴坐在軒燁亭裏,久久不肯離去。若是沒有血紋珠,那該怎麽辦?還有什麽寶物是可以代替它的?


    03.


    蓬萊島仙氣繚繞,鬱鬱蔥蔥,島上布滿亭台樓閣,枝繁葉茂,擁有獨特的四時景象,靈獸仙藥層出不窮,乃九重天第一仙境。


    蓬萊島島主尤川是古神淺跡仙子的後裔,淺跡仙子獻祭後,他傷心過度,不願待在月宮,便自請到蓬萊。剛來時,蓬萊如一片廢墟,在他的精心打理下才有了如今的景象,不少仙人慕名而來,在此定居。蓬萊雖和方壺一樣,都是仙島,島上的人卻截然不同。蓬萊都是仙家後裔,擁有術法,與天同壽,青春永駐。


    尤川和夫人育有一女,名叫尤妼,夫妻兩十分疼愛這個女兒,尤妼生得嬌豔,又聰慧過人,任何術法,修習一遍就能掌握其精妙之處,在眾仙子中可謂是出類拔萃。


    長琴和尤川是老相識,這源於淺跡仙子。淺跡仙子獨居月宮,感覺無聊寂寞,聽說芒山的長琴太子擅長音律,便赴芒山,拜師學藝。長琴倒也大方,將畢生所學都教給了淺跡,從此月宮總是琴音繞梁,一片祥和。後來淺跡仙子與一位仙家相戀,生下尤川。長琴譜曲後,總會親自送到月宮,贈與淺跡夫妻。後來淺跡仙子獻祭尋蹤鏡,其夫也隨她一同獻祭,將尤川托付給長琴照顧。長琴顧念舊情,便一直悉心照顧尤川,尤川兩百歲時,不願再在月宮居住,觸景傷情,於是搬到蓬萊島,自此,長琴經常往返於蓬萊和芒山之間。而尤川的寶物血紋珠是其母淺跡仙子煉製的寶物,有迅速療愈傷病,生血築骨的功效。


    自錦瑕山出事後,長琴再沒來過蓬萊,如今故地重遊,不禁感慨萬千,他還特意製了一把新琴,打算送給尤妼。


    這次剛踏進蓬萊,他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隻覺得蓬萊似乎增加了不少法陣,這些法陣不是用來禦敵的,而是用於禁錮。


    不過長琴也沒有多想,徑直朝尤川的府邸走去。


    許久不見,尤川熱情地招待了長琴,才一盞茶的功夫,便置辦了一桌子精美的糕點,點了玫瑰熏香,又命仆從奏樂。


    長琴將禮物拿出,“這是我給尤妼的禮物,親手製作,還望笑納。”


    “來就來了,還那麽客氣,”尤川接過古琴,“不過既然是給尤妼的,我先替她收下。”


    長琴環顧四周,始終不見尤川夫人和尤妼的身影,以往他們三人總是一同招待他。“今日怎麽不見納熙和尤妼?”


    尤川臉色驟變,但很快又恢複了,“她們二人今日恰好不在府上,納熙的小姐妹邀她們聚會。”


    長琴看出尤川想要掩飾什麽,但既然與此行無關,那他也就不想追究,相信尤川這麽做有自己的理由。“八百年前的錦瑕山浩劫你應該有所耳聞吧?我也不拐彎抹角了,現任月老清楓以生血鎮壓西平,如今已是遍體鱗傷,我今日來,就是替清楓找你借血紋珠。”


    尤川麵露難色,想要說些什麽,可終究隻是嘴巴動了動,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長琴似乎料到會是這樣,也不打算強人所難,“我知道血紋珠是你的寶物,借到的希望渺茫,但你知道,清楓是我的至交好友,我不能看他就這麽死去,我理解你不肯割愛,那我想問問,可有其他法子或是寶物,有生血的功效?而且清楓是古神,一般的寶物也沒用。”


    尤川是個深明大義之人,也知道不到萬不得已,長琴絕不會開口向他借血紋珠,更何況此次關乎天界安危,若是天帝親自前來,事情隻會更麻煩。


    見事情瞞不了,尤川吩咐仆從下去,屋裏隻剩下他和長琴兩人,之前裝出來的開心瞬間一掃而光,憂鬱瞬間爬上他的臉,“不是我不想借,我知道事關重大,也感謝清楓上仙考慮周全,天帝早就想從我這裏拿走血紋珠,苦於沒有緣由,這次若是天帝直接來,我就隻得雙手奉上,但現在就算是天帝來了,我也束手無策啊。”


    尤川言辭懇切,不像說謊,長琴頓感事情不妙,“出什麽事了?”


    “請上仙隨我來。”尤川起身,輕輕揮袖,桌子消失,地麵裂開,現出一級級台階。


    長琴跟隨尤川慢慢往下走,走了許久,才看見被困在地底的尤妼。


    尤妼昏睡在蓬萊的浮石上,浮石在飄在網結陣的上空,陣外則是佇立著擔心女兒的納熙。


    納熙畢恭畢敬地行禮後,又問:“不知上仙來此所為何事?”


    長琴看著尤妼,“我本是來借血紋珠助好友渡難,不料尤川說事有變故。”


    納熙一時間眼淚漣漣,“上仙有所不知,三百年前,尤妼偷練上古秘術,不小心傷了自己,用了許多辦法都沒能痊愈,夫君便將血紋珠交給她,誰知她痊愈後私自下凡,待我們將她尋迴時,血紋珠已不知去向,她也陷入昏迷,我們想盡各種辦法都沒能喚醒她,若是上報,又怕被天帝責罰,於是將她關在此處。”


    長琴聽了納熙的話,驚駭不已,但並沒有表現出來,而是徑直走入網結陣中,飛到尤妼身旁,仔細觀察一番,又輸入仙力探查。


    忽然,長琴眉頭一皺,緩緩降落,歎了口氣,麵露難色,“夫人,都到這個份上了,為何還不說實話。”


    尤川和納熙隻得補充道:“我們找到尤妼時,她確實已陷入昏睡,隻是渾身妖氣繚繞,我們仔細探查,才發現,她已生了孩子,想必把血紋珠留給了自己的孩子,若是與凡人結合,不至於用血紋珠續命,除非……”


    長琴無奈地說:“除非與妖結合,孩子體內的仙氣與妖氣相衝,隻得用血紋珠續命。想必尤妼也知道,自己遲早會被找到,隻得離開孩子和丈夫。”


    尤川愧疚不已,“都怪我沒有盯住她,早知她動了下凡的心思,卻沒能阻止,我也找過,尤妼一定是在血紋珠上下了禁咒,隱去了蹤跡,我遍尋無果,隻得先帶她迴來,派人繼續尋找。”


    “這樣吧,事不宜遲,我這就下凡去尋,”長琴頓了頓,“若是我尋迴血紋珠,還請先借與我,待清楓恢複了,我一定奉還。”


    尤川夫妻聞言,感動不已,想來自己的女兒有救了,“那多謝上仙,上仙尋迴血紋珠自然是先應急,不必忙著歸還。”


    長琴問道:“這血紋珠可有什麽追蹤的法子?”


    尤川直說:“血紋珠是母親在月宮時修煉而成,與清輝珠一脈相承,會互相吸引,以尤妼的血做引子滴入清輝珠,想必能做些指引。我之前也想過此法,可惜清輝珠在天帝的神器庫中,若是貿然前往,血紋珠丟失一事便瞞不住了。”


    “這倒是個麻煩。”長琴皺起眉頭,大腦飛速運轉,“也罷,我來想辦法,為了清楓,冒再大的險,也值得。”


    尤川見長琴如此執著,懸著的心放下不少,尤妼也算是有救了。他飛到尤妼身旁,用匕首劃開尤妼的手腕,取血裝瓶,拿給長琴。


    長琴拿著血,匆匆告別尤川夫婦,往九重天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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