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前廳裏麵的人,陳瀟瀟有些不詳的預感。

    二夫人芙皎不知去哪裏了,龍後尚未蘇醒,靜榕、鷺生和另一名小神還在龍宮裏,所以如今前廳裏隻有龍王、那三名小神、辛娥和陳瀟瀟一行人。

    前廳外麵還有一些圍觀的宮女。

    “陳姑娘,因何事又迴龍宮?”龍王奇怪。

    “嗬嗬,莫不是不服本小姐的推斷,想用黔驢之技來挑戰本小姐罷!”辛娥嗤笑。

    “辛小姐說得甚是有理。”靜榕搖著紙扇,裝作很瀟灑的樣子讚同道。

    鷺生搖頭:“持華派的弟子竟然是糾纏不清的小人,可笑可笑!”

    陳瀟瀟:“省點口水吧!等我分析完,你們還要撕逼我都盡情陪你們撕!現在先聽我把辛娥昨天的推斷推翻。”

    “本小姐的話可是字字千金,條條在理!你是什麽狗東西?!敢懷疑本小姐的推斷?!”辛娥當即像一頭被激怒的獅子,狠聲迴話。

    “三師兄,”陳瀟瀟無奈喊道,徐為淳早在一旁摩拳擦掌了,聽她一喊,手中一張禁言符直接‘啪’地貼在辛娥嘴上,符上字符掠過一道金光,任她怎麽撕扯都拿不下來。

    “咱師父,彌清道長畫的禁言符,千年難遇,能貼一張就是祖宗墳上冒青煙了。我們還有定身符,誰要試試?”陳瀟瀟環視一圈,發現靜榕和鷺生都閉了嘴,臉上還是憤憤的神情。辛娥抽出蛇鞭的手頓了頓,隨後放下,用幾乎要殺死她的目光看著她。

    “開始吧,陳姑娘。”龍王低沉道。

    陳瀟瀟點點頭。

    “第一,紙人。昨天辛娥說,曦紋要燒毀紙人時被她救下,那大家還記得嗎?辛娥是聽到蓋蓋子的聲音才闖進去踢翻熏爐的,而紙人又薄,燃點又低,很容易便能被燒沒了。但她闖進去拿起紙人時紙人才燒掉一半,那意味著,曦紋把紙人扔進熏爐後立刻蓋上了蓋子。”

    “這點大家有疑惑嗎?”陳瀟瀟看看其他人,大家都不自覺地搖了搖頭。

    “那好,我繼續說。龍宮裏的熏爐除了花紋不同,大小都是一樣的,對吧,龍王?”

    龍王點了點頭。

    “昨天大家都能看到,燒掉一半的紙人占了辛娥一個巴掌,那完整的紙人呢?大概有兩個巴掌的大小。而熏爐,”陳瀟瀟拿起剛才從曦紋房間裏拿來的熏爐,“隻有一個巴掌的大小。”

    幾人看著她手掌心上的熏爐

    都點了點頭。

    靜榕不耐煩道:“你說這些有何用?不就是——”撞上雲子璟冰冷的目光時陡然閉了嘴。

    “我現在就在解釋。”陳瀟瀟瞪了他一眼。

    “曦紋要燒掉紙人,還要立刻蓋上蓋子,那她必然要把紙人全部塞進熏爐裏。但是紙人有兩個巴掌大,直接放下去根本放不進,這時候,你們會怎麽做呢?”

    “折一半?”那名和藹的小神道。

    “沒錯。正常人都會折一半,”她從桌上準備好的一些道具上找出一張白紙,然後折了一半,又點燃了熏爐,掀開蓋子,把白紙扔了進去。

    在眾人眼中,火苗點燃了白紙的一個折角,然後火勢迅速從中間向兩邊蔓延,沒多久就把白紙燒得一幹二淨了。

    “開始燒的地方...”鷺生喃喃道。

    其他人還沒反應過來,陳瀟瀟讚揚地看了他一眼:“觀察仔細!”

    然後她又折了幾張白紙,換著花樣扔進熏爐裏。

    “大家看仔細了嗎?無論怎麽扔進去,對折了的白紙根本不可能隻燒掉其中一半。像紙人那麽薄的紙,稍微沾到點火苗,就停不下來了,如果紙人是對折著扔進熏爐裏,那麽它不會剛巧隻燒掉腰下半邊。能做到這樣的,隻有一手捏著紙人的頭部,提著它,然後用熏香點燃紙人的腳下,等快燒到腰部時再把火吹滅。”

    “可是辛娥進去踢翻了熏爐才拿迴紙人的呀?如果曦紋先燒掉了一半再扔進熏爐裏,那麽辛娥根本救不迴紙人。”徐為淳道。

    “是嗎?”陳瀟瀟笑了笑,隨即看向辛娥,“你確定你進去時,熏香是燃著的?你確定熏香是被你踢到地上後才滅掉的?”

    一直被禁言的辛娥表情變了,由不耐煩和不屑變成了怔愣和懷疑。

    不理會她臉色改變,陳瀟瀟繼續道:“所以紙人是曦紋故意燒剩一半,再扔進沒點熏香的熏爐裏,蓋上蓋子後讓辛娥衝進來,‘發現’這個證據的!”發現二字,她故意咬重了。

    “她岸上的□□又如何解釋?!”靜榕不讚同道。

    “哈,”陳瀟瀟輕笑一聲,“岸上的就是她本人!集市上幾日前來了一種叫做‘黃芽蝴蝶’的點心調料,我在瑩琇公主房內看見過,我還當著璆皊的麵前吃了幾片,如果不相信,你們可以去找璆皊求證。那東西吃起來像蜂蜜,”她取過桌上的用黃紙包著的東西,遞給了龍王,並示意他嚐嚐。

    他吃了後,點了點頭。

    “然而在及巳城衡石山上,三師兄跟我說過,黃芽蝴蝶有導致海中生物過敏的特性!岸上的藥鋪不知道,於是賣給了瑩琇公主,她用黃芽蝴蝶作為點心的調料,做好後,拿去給曦紋吃了!我問過她,她和瑩琇都吃了點心嗎,她迴答我的是,隻有她吃了。所以曦紋過敏了!她上岸去藥鋪看病,遇到了辛娥昨天口中所說的‘熟識的老伯’。”

    “辛娥昨天是怎麽描述的?老伯喊了曦紋,曦紋應了他,卻一直在後退,辛娥的解釋是,曦紋怕老伯靠太近會發現‘她’隻是個□□。那不是真正原因!真相是,由於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過敏了,她怕這是一種傳染病,會傳染給別人,所以她選擇遠離老伯!”

    龍王開始有反應了,手背上顯出紅色的斑點,他無語地看著陳瀟瀟,陳瀟瀟把桌上的藥拿去給門口守著的宮女,讓她把藥煎了再送過來。

    “抱歉拿你做個試驗!”

    “曦紋在藥鋪一呆就是一炷香加半柱香的時間,期間她還在藥鋪眾人麵前喝了藥。所以岸上的她可能是紙人嗎?你們不要告訴我紙人會起紅斑,還能喝藥,以及喝藥後紅斑會消退!”

    “她可以幻化出這些東西啊!”鷺生不解道,一副‘你白癡啊’的表情。

    陳瀟瀟翻白眼:“拜托你有點腦子好嗎?!如果隻是找人證明她在岸上,她大可去茶樓坐隔間裏聽書啊!茶樓裏人證又多,隔間又隻有她一人,不用怕被發現是□□,又不用一直耗費靈力去弄紅斑、消紅斑。再不行,去酒樓點個凡間的琵琶女,坐房間內聽一加半炷香的曲兒不也好過坐在人來人往的藥鋪裏嗎?給她看病還要把脈的!你別告訴我紙人也能幻出脈搏啊!就算幻出了,她懂得過敏症狀跳的是什麽脈嗎?!”

    一段話把鷺生噎得說不出話來。

    “所以曦紋的不在場證明是真的。她當時確確實實在岸上。”

    “當然我也有想過,她會不會在岸上指導著紙人把事先弄好的有毒點心端給瑩琇吃?然而由藥鋪掌櫃那裏得知,曦紋一直在動來動去地問藥材,還跟掌櫃的學打算盤。我很好奇,控製紙人不是要一直很專注嗎?她這樣能控製得了紙人嗎?”

    眾人都沒說話。

    “第二,金邊木樨龍蘭。你們有實驗過嗎?在曦紋烏龍玉佩裏的金粉真能置人於死地?”

    龍王皺眉道:“那□□怎能拿來試驗?”

    陳瀟瀟冷笑:“溶到水

    中,拿根銀針試試不就成了?你們連最簡單的實驗都沒做,就判定了那金色粉末是金邊木樨龍蘭!世界上金色的東西何其多!譬如說金子,譬如說曦紋頭上璆皊送她的金釵!”

    “你們有注意到嗎?曦紋在瑩琇中毒那日,她沒戴她最喜歡的金釵,而是戴了一支銀釵。”

    問完她自己都覺得好笑:“你們怎麽會關心她戴什麽頭飾,那金釵對她重不重要?”

    龍王臉色有些難看。

    陳瀟瀟繼續道:“我去曦紋房中翻過她首飾盒,不見那金釵。為什麽?因為她把金釵磨成了粉末,假裝金邊木樨龍蘭!她弄斷玉佩,把玉佩挖空,裝金粉進去,再修補好玉佩。然後她明知道辛娥在跟蹤她,還是把烏龍玉佩的碎玉埋在了珊瑚群下!”

    “辛娥是曦紋表妹,還是閨中大小姐,那三腳貓功夫連我都不敢恭維。曦紋修為比她高,還自小在曜靈山中學藝。”

    陳瀟瀟看向辛娥:“你跟在她後麵她會不知道?你等在她房外,她會不知道?!”

    “她故意埋下碎玉讓你看到,她故意讓你進房間踢翻熏爐拿迴紙人!你看到的,都是她想讓你看到的!”

    辛娥‘唔唔唔’地猛扯嘴上的禁言符,陳瀟瀟向三師兄使了個眼神,徐為淳把符給收迴來了。

    “不可能!不可能!”她大聲吼道,“她為什麽要那樣做?!她昨天親口承認她下毒了!!!”

    “有嗎?她昨天說了那麽多話,你仔細迴憶一下,有哪句話她承認自己下毒了?”陳瀟瀟挑眉。

    前廳內一陣沉默,辛娥怔然地看向她,其他人也呆住了。

    彼時宮女把藥端上,龍王把藥喝了。

    “曦紋不是兇手,她煞費苦心地布置這一切,甚至不惜把最喜愛的金釵毀掉,就是為了保護她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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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雎海龍宮,水境內——

    “小畜、生。”芙皎笑得狠辣,她一手抬起曦紋的下巴,說:“你知不知道,你長得真像連朝兮。”

    “每次我看到你的臉,就惡心得想吐!”

    “你娘親呢?明白事理,老老實實地待在菀遊宮,你?就不那麽聽話了。”她甩開手,曦紋的頭被帶得轉到側邊。

    她嘶啞笑道:“咳咳,二娘,母後到底

    ,咳...哪裏得罪過你?”

    “不要這樣叫我——!”芙皎突然尖叫,她扯住曦紋的頭發,用力得似乎要把她頭皮給硬生生扯下來。

    “不要用你那像她的聲音叫我——!”

    “這六界中,簡直沒有比她更虛偽的女子!每當她說話,我都覺得渾身像被針刺般難受!”芙皎眼中是翻滾的厭惡,猶如火海般灼得水境仿佛都熱燙了起來。

    “龍後之位本是我的!”

    “那個賤、人!她父親是河神,所以成了龍後!我呢?鮫人一族地位卑下,即使是公主,充其量名頭好聽些。而她?本就高高在上了,為何還要與我搶這龍後之位?!”

    芙皎臉上盡是瘋狂,曦紋咳嗽了兩聲,昨日被關進水境後,龍王打了她一掌,如今五髒六腑還傷著,咳著咳著,一口血水就咳在了地上。

    “母後與父王本就情同意和,兩人拜過四海八荒,龍後之位,她當之無愧。況且,咳咳...母後把龍宮打理得井井有條,龍後的威儀,是你學也學不會的。”

    ‘啪’!清脆的巴掌聲在封閉的水境裏顯得更清晰,芙皎輕笑:“那也是她還未失去靈力時的事了。如今她靈力全無,哪還有甚麽龍後儀態?不過是隻夾著尾巴的喪家之犬罷!”

    “何況,阿燊早就將代表龍宮之主的掌印給了我。”她臉上是迷戀而癡狂的神情,“若不是連朝兮那賤、人還在苟延殘喘,我早就是人人拜頌的龍後了!”

    “咳咳...咳咳...若不是母後,你能活到今日?狼心狗肺!你私自離宮,被邪仙抓走。彼時父王不在龍宮,若不是母後獨自一人去救你,怎會與邪仙鬥法而身負重傷,至今身體虛弱難行!”

    “若不是母後,你早就被賣於富貴子弟,供他們褻——”

    “閉嘴!”‘啪’‘啪’兩聲,用力之大,直打得曦紋的頭重重側到一旁。

    “你再多說一句,我便將你舌頭絞下來!”她陰狠道。

    她盯住曦紋,半晌後想到什麽,雙手在曦紋身上翻找,直扯得她一身衣裳亂七八糟。

    “琇兒的解藥呢?快拿出來!”

    “原來,你還記姐姐啊,”曦紋嘲笑道,“我還以為,你想龍後之位,都想得不知道自己是誰了呢!”

    “小畜、生,你將解藥拿出來,我便饒你一死。如何?”芙皎忽然將語氣放和緩了,打著商量道。

    “要我將解藥拿出

    來,可以,但是,”曦紋話鋒一轉,“姐姐醒了後,你要斷了她和師父的親事,從此不得覬覦龍後之位!”

    “嗬嗬,”芙皎陰測測地笑了,她突然抬腳踹向曦紋,曦紋被狠重一腳踹得跌到一旁。身上還被法器綁著,雙手不能動,她費力地扭過頭來,朝芙皎吐了口口水。

    “呸!”

    芙皎腳步輕轉便躲過去了。

    “你聰明,知道我最想要什麽。你姐姐呢,美則美矣,就是太沒主見,什麽事都要我拿主意。”

    “啊咧?你在逃避我剛才說的要求?哈!你根本不關心她的死活!你關心的隻是她嫁去曜靈山後,帶給你的地位和名譽!曜靈山的仙人是你女婿,哈哈哈,多麽威風的頭銜!”曦紋仿佛知曉了什麽天大的笑話般,笑得滿地打滾。

    “你向我要解藥,不過是為了讓她能嫁給師父,好讓你擁有那些虛榮——唔!”

    芙皎漠然地低頭看她,一腳踩在她臉上。

    “解藥呢?”

    “我知曉,你不怕死。璆皊已和你斷了師徒關係,連朝兮至今半死不活,你還有何好怕的?”

    “唔唔唔——!”曦紋掙紮著要躲開芙皎的腳。芙皎的話似乎刺到她傷痛處,她無助地睜大眼睛,一雙杏眼通紅,淚水從裏麵溢出,劃過鼻翼,滴落在水境地上,融入了水中。

    似乎曦紋的反應很有趣,芙皎笑道:

    “璆皊還未知,那護心鏡意味著什麽罷?”

    曦紋猛然躲過了她的腳,一個翻身滾到角落裏,驚恐地看向她。

    “哎呀,他真是個不稱職的師父呢,你父王也是,竟然看不出那護心鏡——”

    “你要告訴師父?很好,你去跟他說了,我便能出這水境了。”曦紋冷冷地盯著她。

    “不不不,”芙皎搖搖食指,“告訴他作甚?不說,你死後,他便更能和琇兒做一對神仙眷侶了。”

    曦紋嘴中發出‘咯咯咯’的笑聲,她無力地靠在角落,甚至閉上了雙眼。

    “瘋了?”芙皎驚訝道,曦紋卻開口:

    “金邊木樨龍蘭沒有解藥,你不知道嗎?有姐姐給我墊背,曦紋也很滿足了。”她疲憊地閉著雙眼,麵無表情道。

    “嗬嗬,沒關係。”芙皎嘴角勾起一抹笑,“孩子,還可以再生。不能嫁給璆皊,那是琇兒沒有福氣。”

    “姐姐有你這樣一個娘親,才是

    真正的沒福氣。”曦紋反諷她。

    “有你這個毒死她的妹妹,她還能有什麽福氣?”

    芙皎說完,慢慢從袖中抽出雙劍。

    一劍長,一劍短。長劍鋒利細長,猶如毒刺般閃著幽幽藍光,劍身環繞黛色光暈,通身靈氣流轉。短劍鋒刃薄如蟬翼,仿若透明,如夜明珠般光華四射,照得幽暗的水境宛若白晝。

    “你們兩母女,實在是惹人厭。”她撫向水境的牆壁,牆上顯出一陣漣漪。她看著那波紋道:“連朝兮知曉我要甚麽,為了你能平安長大,於是送你去曜靈山學藝。她自己深居簡出,好避開我的發難。”

    “你們都很聰慧,聰慧得,讓我忍不住想毀掉你們!”

    她手掌用力一按!水境驀然打開一個豁口,芙皎一把扯住曦紋身上的法器,將她甩出了水境!

    龍宮就在眼前,曦紋摔得滿麵塵土,她趴在地上,想要爬走,芙皎卻一腳踩在她背上!

    “唔——!”曦紋痛哼出聲,五髒六腑似乎都擠在一塊了。

    “你說,”芙皎彎腰,冰冷的劍身貼在她臉上,劍刃隻離她半毫米。

    “你私自逃出水境,我錯手殺了逃犯,你父王會怪罪於我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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