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知夏的心跳有些加速。


    “好,這個分寸我有,你放心。”


    她頓了頓,又道,“陳卓,謝謝你,要不是你我們也不能這麽快就打聽到。”


    陳卓開著車,言簡意賅道,“不用謝我,舉手之勞。”


    幾天前。


    陳卓通過在運輸圈裏的關係,打聽到當年在新煤集團當過司機的員工。


    接著,他又順著該員工的關係,聯係上了幾家礦難幸存者的家屬。


    聯係上之後,陳卓很謹慎地一一打電話過去問,其中,幸存者多半閉口不言,逝者的家屬都不願再提此事。


    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就在最後一天,有個死者家屬明確願意接受采訪。


    車子駛出錦城,又開了半個小時,在新都縣郊一處老式單元樓外停下。


    溫知夏和樊孝琳上樓,陳卓在車裏等。


    敲門,來開的是兩個白發蒼蒼的老人家。


    “叔叔阿姨好,”樊孝琳很熱情地遞上禮品,“抱歉,打擾你們休息了,這是我的朋友小溫,她是醫大附院的。”


    老兩口也很和善,招唿兩人坐下。


    客廳裏,溫知夏一眼就看見家裏最顯眼的地方,掛著張年輕男人的照片。


    男人二十出頭,笑容陽光,看著很親切。


    “小鑫去世的時候,也和你們差不多大了,”楊父端來茶水,歎了口氣,“要是還活著,現在孩子都上小中了吧。”


    溫知夏看老兩口的白發,就知道他們經曆了怎樣的煎熬。


    “叔叔,”她小心翼翼地問,“楊鑫拿到集團的賠償了嗎?和他一起出事的工友呢?”


    “說到這個我就生氣,”楊母哽咽道,“幸存的工友說,我們家小鑫原本是能逃出來的,是他折返迴去救人,才沒跑出來。可你知道集團怎麽跟我們說的嗎?”


    “集團說,這是他自己的不遵守規章製度導致的死亡,最後賠了我們五千塊。”


    “其實嚴格來講,也不算隻陪了五千,”隻見楊父一臉疑惑,“新煤集團每年過節,都會派點人來,給我們送送煙酒禮品啊什麽的,最近幾年沒有煙酒了,但也會送點瓜子糖果。”


    “每年?”溫知夏錯愕,“都是什麽人來送?他們一般說什麽?”


    “是些個五大三粗的,跟保安一樣的人。”楊母說,“一來就跟審犯人一樣,問我們最近哪些人來過啊,有沒有什麽親戚要照顧啊之類的,好像我們多想要他們的東西似的。”


    溫知夏和樊孝琳互看一眼,心照不宣地有了答案。


    黃鼠狼給雞拜年。


    這種黑公司,怎麽會安好心。


    無非是怕這些死者家屬為了伸冤,出去喊話,投訴,或者利用自媒體製造輿論之類的,他們是在用這種方式監視和威脅老人。


    ......


    幾人大致聊了一會。


    溫、樊也都覺得這二老比較靠得住,不是嘴碎的人,二老也漸漸對她們卸下防備。


    於是,溫知夏切入正題:


    “叔叔阿姨,當年礦難裏,有不少著名律師在幫死難者打官司的,請問你們有找過律師嗎?”


    “我們哪裏有錢請律師?”楊父擺擺手,“沒有,小鑫出事我們都懵了,好久才覺得他死的冤,明明是那個公司的安全不到位,監管不到位,怎麽就成了我們兒子違反規章製度了?都是借口。”


    樊孝琳問,“那你們身邊有沒有請律師的?當時錦城有幾個律師,是免費幫礦難家屬打官司的。”


    此言一出,楊家二老稍微警覺了下,都沒說話。


    看得出,他們還有顧慮。


    為了打消他們的疑慮,溫知夏直接說,“我的父母就是當年參與調查新煤礦難的律師,他們在事發之後的第二年,就同時車禍身亡了,所以我想找當初事故裏我父母幫助過的工友。”


    她把曾經保留的溫正茂在電視上的采訪給二老看,又拿出身份證,“我對我說的話負責,你們可以把我的身份證拍下來。”


    二老看完後,徹底震驚了。


    “你的意思是,你父母是幫我們這些人打官司,遭到新煤集團的報複了?”楊母問。


    溫知夏點了點頭,“雖然我沒有確切的證據,但如果沒有一點蛛絲馬跡,我沒有必要費這麽大周章來調查這個。”


    “是啊叔叔阿姨,你們別擔心,我們兩個女孩子幹不了壞事的,”樊孝琳也說道,“如果你們有信息,就簡單說一說,實在不願意說,暗示暗示也可以~”


    楊父想了想,站起來道,“你們稍微等我一下。”


    片刻之後。


    他從房間裏拿出一個通訊錄,指著上麵的一個電話,解釋道,“這個是我兒子的工友,他當時沒死,救出來的時候是重傷,當時我們還記得他家人說,有大好人要免費給他兒子打官司。”


    溫知夏頓時打起精神。


    “然後呢?”她指著紙上的號碼,“現在還能聯係上他嗎?”


    楊母搖頭道,“這個男的沒多久就死了。”


    溫知夏手都有點發抖。


    她拿手機撥了一下這個號碼。


    “您好,您撥打的號碼是空號。”


    機械的電子音,在安靜的落地聽針的屋內,刺耳又詭異。


    溫知夏腦子裏嗡的一聲,臉色刷白。


    這是典型的滅口行為。


    斬盡殺絕般的滅口,所有試圖追究這件事的人,不是銷聲匿跡,就是意外死亡。


    如果不是手眼通天,誰能把事做的這麽絕?


    樊孝琳看見她額頭上滲出豆大的汗珠,安慰地拍撫著她的後背,“寶,別急別急,我們再去電信局順著這個電話去查,空號也是能查身份信息的。”


    “嗯。我沒事。”


    溫知夏很快就緩過氣來。


    她連喝了好幾口水,站起來,鄭重地對老兩口鞠了一躬,“叔叔阿姨,謝謝你們。”


    在走之前,她從包裏拿出一張名片,放在桌上,“如果之後有人找你們麻煩,或者想要看病治病,可以打我的手機,我會盡全力幫你們解決問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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