誡房,

    十字木架上,莊曉夢雙腳被鐵鏈束著,雙手掌心被鐵釘定在木板之上,鮮紅的液體從兩隻掌心溢出,順著木板流下,劃出兩道長長的血痕,白紗衣仍然著身,頭上鳳冠已被除去,人兒臉色蒼白,豆大的汗珠不停從額前冒出,滑落臉頰,潔白的齒貝緊咬住下唇,不讓自己發出一點哀叫。

    阿束仍麵無表情地看著眼前昔日高高在上的皇後娘娘,心裏雖有對她那份堅毅不屈的敬佩,但畢竟在這地方待過多年,臉上還是衣服冷然。

    “皇後娘娘,不要責怪老身,老身也是奉命行事。”說完,一條長皮鞭浸入了酒精和鹽混合的水中。

    莊曉夢努力忍住手心傳來的痛楚,扯出一絲笑容“不…不會。”阿束有那麽一瞬間的失神。

    木架上的女子十分美麗,眉心的淚朱砂那般妖冶,丹鳳眸緊閉,狹長的睫翼在蒼白的臉上掃出一沉薄薄的陰影,紅唇微微泛白,青絲淩亂地披散在肩前後背,美得那般妖豔,而且話語也從未象以前進這兒的人那般尖酸懇求,始終坦然如一,卻不知太後到底是哪點對這女子不滿。

    阿束定了定神,一手握緊皮鞭,狠狠朝木架上的人兒抽去,“啪——!”一鞭落下,雪色的白衣上綻開一道血痕,莊曉夢還是緊咬住雙唇,不讓自己發出一點痛苦的叫聲。

    阿束不過分說些關心的話語,在這地方呆久了,自然心也冷如死灰了,繼續一鞭揮下,白衣上的血痕又多出一條,莊曉夢隻覺身上一陣火辣的痛楚,牙齒更加用力地咬住雙唇。

    “痛就喊出來吧。”阿束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這樣說,把皮鞭再次浸入水中,“不…不痛。”莊曉夢吃力地說出這幾字,阿束不會為之動容,這種動作,她持續了多少年?繼續抽打著木架上的人,任憑她是何等顯貴,今日哪怕這木架上釘著的人是太後,她也打得下去。

    鞭子一下接一下地揮在莊曉夢的身上,白得勝雪的紗衣早已被紅色的液體染紅,嘴角也溢出黏稠的血液,空氣中的血腥味也愈來愈濃,透明的液體布滿了她慘白的臉龐上,分不清是淚水還是汗水。

    不知過了多久,阿束才停了下來,莊曉夢勉強地扯出一絲淡笑“歇一會兒再打吧。”手心的已經痛得麻木了,隻怕是這雙手已經廢了吧。

    阿束愣了愣,還是冷語道“不打了,該用蠱毒了。”蠱毒?莊曉夢聞言抬起頭,屋子裏雖光線昏暗,但還是能看清幾分,阿束手中拿著一個木盒,盒蓋敞開著,裏麵隱約可見一條淡紅色的小蟲,嗬,想不到鳳慶朝竟然還會有這些東西。

    “它叫…什麽名字?”莊曉夢輕微地喘息著問道,衣物因被血水浸濕,貼合在肌膚上,此刻隻覺點冷意。

    “千夜紅。”阿束答道,其實她也是今日才曉嘚還有這種蠱毒,是太後專門差人送來說好好伺候皇後的。“經一千夜在血水和嗜心丹的熬製而成,中了此蠱毒之人,每當再與自己深愛的人相遇時,身上便會有千蟲嗜咬之痛。”

    莊曉夢微怔了一下,泛白地唇微啟“嗬,真是太讓太後破費了。”阿束心頭一震,再次被她現在的淡然所驚。

    輕聲歎了口氣,卻還是把盒子端送到莊曉夢的頸處,紅色的蟲子蠕動著身軀,慢慢朝那誘人的白頸爬去。

    瞳孔瞬間放大幾倍,蟲子的身體已經進入一半,還剩下另一半在外繼續蠕動著,莊曉夢強忍著脖上愈來愈痛楚的感覺,紅色的蟲身在她白皙的頸裏發出微弱的紅光,剩下它進入的地方還在不停地往外冒著汩汩溫熱的液體。

    體內傳來嗜心般的疼痛,像是被千萬隻蟲子啃咬一般,莊曉夢不敢輕易動身,因為每動一下,身體各處都會傳來不同的疼痛。

    “啊——!”終於驚叫出聲,因為自己的頭中好象不停有東西在咬著腦部的脈絡,隻覺得頭部愈發的腫痛,好像會被撕裂般的疼痛,雙手想要捂住頭,卻忘記手是被釘在木架上的,隻是一動,好不容易凝固的傷口又不停的流出鮮紅的血液。

    落鳳宮,

    莊曉夢已經不記得自己是何時又被送迴來的了,身上各處都是血痕,兩隻手被用紗布纏繞著,白色紗布的中央,像是綻開的紅梅刺眼的紅色暈染開來。

    隻覺得眼睛很沉,很沉,莊曉夢側身,讓自己盡量不碰到傷處,昏睡了過去。像是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中好像有人爬到床上睡到了自己身旁,沒多想,大概是瑤雪吧,夢中好像聽到凱旋的兵戈之聲,夢中好像聽到閑非墨在殿外喧鬧的聲音……

    其實,這一切都不是夢。

    “讓朕進去。”

    “皇上,皇後娘娘正在休息,皇上還是不要打擾皇後娘娘的好。”是瑤雪的聲音,沒有以往的喜意,想起昨晚莊曉夢的模樣就後怕,要不是因為他,她鬼仙弟子莊曉夢又怎麽落得如此下場?

    “砰——!”大門轟響一聲,男子清清楚楚地可以看到軟榻上,一個男人側身對著自己,懷中還擁著一名女子,而那女子是——“莊曉夢!”

    閑亦軒大嗬一聲,今日剛剛凱旋而歸,沒想到自己的女人卻送了一份這樣的大禮給自己,這一幕就連才進門的瑤雪也呆住了,自己不是在門口好好守住的嗎?怎麽會有人進來,而且還在皇後的床 上?莊曉夢隻覺心口一陣痛楚,立刻睜開雙眼,卻沒想到自己正被一個陌生男子抱著,顧不得身上哪多傷處,使勁推開抱住自己的男子。

    男子應聲滾下床,不做多說,舉起袖中早已藏好的到朝自己心口刺去,立即斃命。

    莊曉夢半坐起身,抬起頭剛好對上閑亦軒那雙盛滿怒意的雙眼,“朕給你解釋的機會。”莊曉夢看著眼前的男子,一襲白玉袍著身,青絲隻一縷綰成一髻,其餘如瀑瀉下披散在肩後,劍眉緊皺,黑眸深邃讓人無法猜度他的心思,玫色的薄唇緊閉,隻是麵容稍顯清瘦。

    沒有人知道,她此刻的白色錦衣下麵是多少道傷痕,沒人知道她此刻身體內仿佛有幾千幾萬隻蟲蟻在嗜咬,沒有人知道,她此刻多想過去抱住他告訴他一切。

    隻怕自己能活下來也是老太後計劃之中的罷,莊曉夢隻是釋然地一笑“如你所見。”

    僅這幾個字,事實如我所見?難道母後告訴我的都是真的?不僅和莫綾寒有染,竟然還和這個人……

    “哈哈哈……”閑亦軒猖笑,笑聲在大殿之中迴蕩,修長白皙的手指指著榻上半坐的人兒“哈哈…如我所見,嗬,莊曉夢,朕成全你!頒旨下去,即日廢除莊後,立靜貴人為新後,三日之後舉行封後大典,母儀天下!”

    莊曉夢雙手緊緊握住被單,指節泛白,身體內的痛楚她無法說出來,手心時不時溢出鮮血,浸濕了手中的被單,額上滲出細細密密的汗水,艱難地張口說道:“還請皇上準許曉夢在此更衣再走。”

    “請皇上離開這裏,瑤雪會盡快給娘娘更衣。”此刻瑤雪隻想好好保護莊曉夢,昨夜她被送迴來的時候,全身都是傷痕,可嘴裏不斷喚著的隻有他閑亦軒的名字,可既然他們緣已盡,她也不必再幫莊曉夢多挽留什麽。

    閑亦軒輕哼一聲,她的臉色慘白,他以為是她生氣或者被嚇成這樣的,大步走出宮門,許久,隻隱隱約約聽閑亦軒的聲音,她換好衣物後把床被都燒了。

    見他離開了,莊曉夢疲憊地朝床欄倚去,黑秀的長發順肩而下,瑤雪關上門,奔到床邊,把她緊緊握住床單的手扳開,看著手心的血暈和被單上被血染紅的一片,眼淚就這樣落了下來,不敢去抱她給她更多安慰,因為她身上全是傷痕,昨晚看到她的時候,一身白衣早就被血浸濕,她倒在地上,不一會兒地上就積滿了一灘血水,黑色的發絲也浸泡在這血泊之中,臉上亦無昔日光彩,蒼白的臉上還掛著淚珠,嘴裏隻是囈語到“不要讓我看不見他,不要 ……”當瑤雪問她何必時,她隻是滿足笑著“能夠再見到你就好,再痛我也能忍住……”

    瑤雪知道,那個他是閑亦軒,那個你,亦是閑亦軒。

    “這樣,我就可以不用再痛了對吧?”莊曉夢笑著靠進瑤雪的懷中,閉上雙眼,透明的液體從眼角滑落,眉心朱砂還是那般蒼然,白色的錦衣上少許又染開了紅色。瑤雪捧著她的雙肩,聲音哽咽“曉夢…我們迴去找師傅好不好?他一定可以醫好你的。”

    莊曉夢無力地搖搖頭,淡淡地笑著,原本澄澈的黑眸中不現一絲光彩“醫不好了,再也醫不好了。”

    清月台,

    黑夜之中,無一點星光,隻有一輪皎潔的明月寂寥,清冷的月光灑在亭台軒影之上,夜空中,輕風瑟瑟,女子倚闌相望,青絲被風吹起飄舞在空中。

    隻是換了一身血紅的袍子,與這夜色毫不相符,清月台,這皇宮之中的最高處,第一次見到閑非墨便是在此,那時鬼仙受傷,要九鳳丹才能救他的命,莊曉夢便進宮尋藥,可是找了大半個下午也沒找到那什麽九鳳丹。

    也是晚上,她就到了清月台觀月,卻沒想到在亭子的闌幹處還倚著一名男子,風吹起他的黑發,長長的睫翼覆下,在臉上掃下一片陰霾,紅唇微抿,柔和的月光灑在他白皙的麵容上。

    也許是待在鬼穀太久罷,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美麗的男子,想也沒多想就說了一句“我要嫁給你。”

    男子睜開雙眼,黑眸如一潭清水,靜靜地看著自己,自己也就這麽靜靜地看著他。後來他問自己幹什麽?後來他帶著自己到皇宮各處裏遊玩,後來他帶著她一起去找九鳳丹,後來他告訴自己他叫做閑亦軒,後來他說他就是這皇宮中的皇上,後來他還是每天夜裏帶著自己到皇宮各處遊玩,後來他帶著自己一起到天涯海角許下海誓山盟,後來他們一起到桃落澗中築桃源小居,後來他們一起看著桃源穀的落日,後來他們一起說著要‘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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