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的一段距離,卻似一條永遠也走不完的路,成千上萬人憤恨的目光盯在臉上,阿日斯蘭無法再抬起高昂的頭顱,那種與生俱來的自我優越感已經蕩然無存。


    每一個戰俘都有理由來說服自己要活下去,畢竟對於生命的留戀是每一個人的本能,對於活下去的渴望有強烈,那麽他就能夠忍受相對應的折磨和侮辱。從道義上說一個人投降就是背叛和軟弱,觀點未免太過局促了,阿日斯蘭本身一點都不怕死,這麽多年經曆過的生死存亡,要說他怕死那純屬臆想。


    他是被趙天佑連續引爆的幾百顆土造地雷擊碎了信心,眼看著受傷的部下舉刀頑抗,想要和趙天佑爭辯,又被說的他卻主動的放棄了象征榮譽的彎刀。


    現在的阿日斯蘭已經無力反抗,失去鬥誌的他其實有一個自私的想法,活下去不管受什麽折磨和侮辱,他想看一看趙天佑在今後的戰爭中,再一次使用那聲威整天的武器。


    他想看一看是不是別的將領也無法應對,他不想自己一次失敗而否定終生,他不認為自己比很多人差,如果其他將領能夠戰勝趙天佑,那麽他會立刻自盡身亡。


    口水、小石塊、爛菜葉子等等雜物,從周圍的軍民中飛出來,劈頭蓋臉的打在這三十多元兵俘虜身上。趙天佑在大黑馬身上看的明白,在這麽下去的話,群情激奮不出片刻,就能把這三十多個俘虜撕成碎片,他現在必須出麵阻止。


    “父老鄉親們,我趙天佑有話要說!”


    趙天佑吐氣發聲,從丹田之內的發出的聲音,高昂嘹亮甚至蓋過了場邊的鼓聲,周邊百步之內都聽得一清二楚。


    唰的一片安靜,舞獅人停住了腳步,錘鼓的樂手按住了鼓槌,滿場的軍民齊齊抬著頭,充滿敬仰的眼神看著猶如天神一般的趙天佑。這就是給廣州城帶來希望的那個趙將軍,好威武啊!好帥氣啊!無數大姑娘小媳婦看著看著就紅了臉龐,那也不願低頭少看英雄一眼。


    “這些元兵俘虜,我還有很多的用處,希望鄉親們手下留情,配合我一下。在我身後不遠的地方,有大隊的元兵正在趕過來,他們不遠千裏來到廣州,他們是來幹什麽的?”


    趙天佑嘴裏一停,掃視著身前已經情緒激動的軍民,這個時候不做戰前的情緒調動,更待何時呢!


    “他們是來殺我們的!”


    “他們殺我們的男人,搶走我們的女人和孩子,他們是吃人的惡魔。”


    “他們都是畜生,不應該活在世上,殺掉他們!”


    趙天佑手往下壓,滿場皆靜,接著說道:“是的,他們有幾萬大軍,馬上就要來到廣州城下,他們想要進城,殺我們的男人,搶走我們的財產和女人。


    但是今天有我在,有我們勇猛的騎兵,有我們勇敢的幾萬軍民,要用他們的獻血告訴他們,休想再踏進廣州城一步!休想!”


    “休想踏進廣州城一步……”


    “休想、休想,殺光他們!”


    “殺死他們,殺死他們!”


    “殺、殺、殺……”


    張鎮孫分開群眾,緊走了兩步來到趙天佑馬前,深施一禮道:“趙將軍、眾位將士們,辛苦了!”


    “趙將軍、辛苦了!”十幾名文武官員也躬身施禮,就連一直不服的都頭淩振,也不由自主的彎下了腰。


    趙天佑急忙下馬還禮,在眾人的簇擁中走上迎接的長街,時不時的要和上一口鄉親端上來的老酒,還有年輕姑娘們送過來的瓜果梨桃。而跟在身後的呂先和騎兵部隊,才是百姓和姑娘們犒賞的主要目標,一碗碗的美酒倒上,一朵朵嬌豔的笑容,年輕的姑娘們把各種好吃的,塞到自己中意的將士手中。


    張鎮孫在城頭上擺了一大桌酒席,如此難得的時刻值得慶祝,雖然隻是一次局部小小的勝利,但是讓人看到了希望,增強了這些迷途官員的抗元信心。


    歡樂總是不能用永駐,鑼鼓喧天的慶祝活動告一段落,受到英雄版禮遇的騎兵將士們,心裏總是有些發虛。但是那種勇往直前的氣勢已經被帶動起來,相信接下來的戰鬥中,這些騎兵再也不會有心理障礙,畢竟刀上已經砍過幾個元兵的腦袋,不會在有什麽畏懼之心。


    白雲山驛道的入口,輕微吹來的風帶著濃鬱的血腥氣味,張繼宗坐下的赤兔馬不安的踏步,鼻子連連的晃動,似乎想躲避飄來的這股殺戮的氣息。


    “張將軍,請下令讓我帶一千人馬在前探路!我不會魯莽冒進,會應急行事的,張將軍敬請放心!”那欽身為副將,對於年長穩重的張繼宗很是尊敬,這在新一代的蒙古族年輕將領中,已經形成了良好的習慣。


    這是忽必烈特意的囑托,伯顏安排年輕將領跟隨漢族老師上學,學習漢族的文化、知識、禮儀等等,這是為了將來下馬安天下提前做的準備。


    “好的,那欽將軍,命你帶一千輕騎兵,分組進入山口。要時刻注意兩邊矮山上的動向,一旦發現有埋伏,馬上撤迴來從新商議對策。”


    “是,張將軍!!


    說罷那欽點起了一千輕騎兵,仔細檢查完軍備之後,分成十個小隊打馬揚鞭,緩緩的走進了驛道入口。


    迎著飄來的血腥氣息,那欽走在隊伍的最前邊,眼睛不停的向著左右掃視,而忽略了前方便不遠處,道路兩邊立起的根根木樁。


    “將軍,你看,前方都是……”


    身邊的士兵低聲提醒了一下,那欽凝神定眼觀瞧,這一看之下,如同被大錘狠狠的擊中胸口,一口氣憋在胸腔裏久久喘不過來,哽嗓咽喉間絲拉拉的疼痛。


    “隊伍分開,慢一點前進,弓箭手對山坡上的矮樹試射一輪。”


    那欽咬著嘴唇下了命令,催馬依然不緊不慌的前行,眼睛裏已經被一排排人頭填滿,再也看不到其他的地方。終於他來到第一顆木樁前邊,看著這個已經閉上眼睛的年輕頭顱,思索著他的名字,依稀還記得他的家鄉是哪裏。


    “全體下馬,收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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