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奏陛下”


    “關於出兵湖廣的問題”


    “微臣,還有一個建議,不知當講,不當講”


    廣西梧州府,府衙後院的會客廳,兵部右侍郎金光,頓了一下,放下中戒尺,看著最前麵的朱皇帝,目光赤誠的說了幾句。


    謀士嘛,總是有所顧忌的,有些話,有些想法,得看領導的意思,到底想不想聽。


    更何況,他是一個降臣,跟禽獸兵團混了幾十年,沒那個資格,站在大明的朝廷上,大放厥詞。


    “哦”


    “說,盡管說”


    “朕的禦前會議,無論大小,人多人少,都可以敞開了說”


    “要敢於直言,放心大膽的說,直言不諱,朕絕不會怪罪,更不會記恨”


    正聽的津津有味的朱皇帝,驟然停了下來,也是一個小驚訝,點了點頭,連忙迴了幾句,鼓勵金光大膽的說下去。


    他又不是玻璃心,心態好的很,穿越明末以來,什麽事情沒幹過啊。


    詐取兵權,玩弄心機,刺王殺駕,睡堂嫂皇後,打壓權臣,肢解軍閥,哪一個不是挨千刀的活。


    屠殺滿清韃子,土司俘虜等等,堆徹京觀景觀,也幹了不少,更不會有什麽忌憚了。


    身處亂世,這要是跟朱由榔學習,膽小懦弱無能,又婦人之仁,最後的結局,隻能是全家死光光,漢族沉淪幾百年。


    “哼”


    朱皇帝旁邊的龔銘,眼皮一跳,心中冷哼一聲,直覺告訴他,眼前看上去一本正經的金光,可能在憋著什麽壞水。


    心中很不爽啊,站在身前的朱皇帝,身處高大魁梧,俊郎挺拔,明明就是一副武夫的外貌。


    誰也猜不到啊,卻是一個思維縝密,心機深沉,精於算計,讓他們這幫老狐狸,也難於窺視。


    “迴稟陛下”


    “微臣認為,是否出兵湖廣,或出兵湖廣的多寡”


    “這個問題,應該是根據我朝的戰略構想決定,選擇符合大明的戰略,追求利益的最大化”


    “如今,我朝在西南六省,長江中上遊以南,已經占據了絕對的主動權”


    “簡單來說,就是咱們說了算”


    “因為滿清在這些地方,兵力嚴重不足,防禦體係失衡了,失去了進攻能力,勉強應對防守”


    “所以說,與滿清韃子開戰的時間和地點,戰役的規模,戰役的大小,我朝是可以自由選擇的”


    “是湖廣,長江中遊,還是長江中下遊,是南京舊都,還是江浙地區,甚至是江淮地區”


    兩國相爭天下,就是如此,誰打贏了,誰就說了算。


    從2月份以來,朱皇帝帶著明軍,南征北戰,滿清的整個西征大軍,包括貴陽的留守大軍,已經全部幹掉了。


    再加上兩次南下兩廣,兩次梧州府之戰,廣州城圍攻戰,保守估計的話,滿清至少丟失了20萬精銳。


    可以說,長江以南,除了南京、江浙、湖廣和福建,滿清已經沒有多少精銳了,甚至陝西的精銳,也抽調的差不多了。


    所以說,這時候的大明王朝,在長江以南,已經占據了絕對的優勢,戰略主動權。


    這也是朱皇帝,搞完廣東以後,敢於隨意迴師昆明的原因。


    道理很簡單,滿清在長江以南,精兵不夠了,防守都是夠嗆,壓根不敢進犯大西南。


    一年以前,十幾萬的西征大軍,全是百戰精銳,耗費了無數的錢糧,進去後全沒了,還搭上了兩廣。


    5萬以下的兵力,要是再進大西南,等同於肉包子打狗,有去無迴。


    “哦”


    “此話怎講?”


    站在最前麵的朱皇帝,眉頭一皺,哦的一聲,滿臉的疑惑,隨口反問了一句,感覺腦子不夠用了。


    戰略主動權,他是聽懂了,這個很容易理解,誰拳頭大,誰說了算嘛。


    但是,這個戰役時間地點,戰役的規模,時間的長短,朱雍槺就有點迷糊了,滿清又不是傻子,沒那麽聽話。


    “迴稟陛下”


    “是這樣的”


    侃侃而談的金光,環顧整幅地圖,用戒尺繞了一大個圈,麵容嚴肅的說道:


    “這裏麵涉及到兵力問題,還有整個防禦體係的問題”


    “滿清的地盤大,占有兩京八個半省,人丁多,賦稅足,總兵力也比較多”


    “但是,他們的敵人也多,沒幾個省心的,所以他們需要防守的地方,也就更多”


    “東北麵的朝鮮國,北麵的羅刹國,喀爾喀蒙古,各個大小汗國,西北方向的準格爾汗國,還有西南方向的和碩特汗國”


    “滿清韃子,關外常年駐兵5萬,分布在盛京、黑龍江和吉林,也是為了防守北方的羅刹,還有威懾朝鮮”


    “永曆七年的時候,韃子王爺嶽樂,就是那個南下大軍的主帥”


    “當年的時候,喀爾喀部再次叛亂,就是他帶著兵馬,進入漠北,征討土謝圖和車臣二汗,迫使他們繼續入貢滿清”


    “陛下請看”


    “這兩個地方”永曆十三年12月,整個亞洲形勢圖  說到這裏的時候,金光頓了一下,把戒尺指向西北和西南方向,圈了兩個偌大的版圖,繼續說道:


    “西北方向,甘肅外麵的準格爾汗國”


    “還有這裏,緊鄰我朝,雲南上麵,四川西麵的和碩特汗國”


    “這兩個汗國,表麵上臣服了滿清韃子,實際上卻是自行其是,根本不在乎滿清的想法”


    “就像這個準格爾汗國,在衛拉特諸部裏麵,是勢力最強大的汗國,一直在欺壓兼並各部”


    “還有這個和碩特汗國,接連吞並了青藏、西康,還有這個烏思藏,已經完全統治了整個青藏高原”


    “如今,滿清在陝西和甘肅的兵馬,除了一部分進入川北,其他的一個都不敢動,就怕這兩個汗國殺進大西北”


    “自古以來,北方的遊牧民族,都是中原朝廷的最大威脅”


    “同樣,占據中原的滿清韃子,他們也知道這一點,特別是占據外西北的瓦剌舊部(衛拉特),逐步強盛”


    “滿清之所以不敢動,隻能一味的防守,歸根結底,還是實力兵力不行,隻能眼睜睜的,看著瓦剌再度崛起”


    準格爾汗國,和碩特汗國,其實都是衛拉特蒙古人。


    衛拉特這些蒙古族,還有一個更響亮的名字,就叫瓦剌蒙古,就是那個土木堡之變,虜獲大明戰神的瓦剌。


    但是,景泰年間(戰神朱祁鎮的弟弟),強橫的瓦剌,同樣陷入了內亂,也先和脫脫不花相互征伐,瓦剌開始走向衰弱。


    到了成化年間,瓦剌部落,被東部蒙古的達延汗擊敗,迫不得已,逃亡大西北一帶(甘肅西北)。


    自此,瓦剌部落(衛拉特),一分為四,準噶爾、杜爾伯特、和碩特、土爾扈特。


    和碩特汗國的創始者,叫固始汗,是成吉思汗弟弟,合撒兒的十九世孫。


    崇禎九年,青藏高原,發生內亂,當時的班禪和達賴,就邀請固始汗出兵,協助平定青藏。


    那時候的固始汗,不但是和碩特部的首領,也是整個衛拉特諸部的大首領。


    這個野心勃勃的家夥,趁機帶著和碩特大軍,從新疆和田進入青海,耗費十年時間,終於控製了青藏高原。


    準格爾汗國,也就是後世鼎鼎有名的汗國,實力最強橫的蒙古汗國。


    在清朝初期,曆經康熙、雍正和乾隆三朝,用了60年時間,耗費了無數的錢糧,才徹底平定,把新疆收入囊中。


    剛開始,那個固始汗,離開大西北的時候,就把衛拉特的盟主首領位置,交給了準格爾部落。


    所以說,這個時期的準格爾部落,實力不怎麽樣,也是剛剛崛起,正在征伐,統一衛拉特各部落。


    滿清王朝,傳說中的後金,來自東北關外的女真韃子。


    他們之所以能崛起,就是趁著大明衰敗時期,打贏了關鍵的薩爾滸之戰,逐步占據了遼東三省。


    有了遼東的地盤,丁口,工匠,賦稅糧草,才能慢慢壯大發展起來。


    這時候的滿清,肯定也意識到,大西北外的衛拉特諸部,地盤越來越大,實力越是強盛。


    所以,到了康熙朝的時候,剛剛平定三藩之亂的康麻子,趕緊帶著兵馬親征準格爾,開啟了60年的拉鋸戰。


    這時候,滿清之所以不動,還是明朝的問題,沒有徹底解決掉,也在等待時機。


    “陛下”


    說完滿清的敵人後,金光停了一下,對著前麵沉思的朱皇帝,點了點頭,繼續解釋道:


    “微臣,之所以說那麽多,其實就想說一個道理”


    “整個國家,是否強盛衰弱,歸根結底,還是兵力和防守體係的問題”


    “正所謂,人力有窮盡,力所不能及,國家也是一樣,國力也有定數的”


    “滿清韃子,這次南下的兵力,足足有5萬大軍,看上去兵強馬壯,國勢強盛的樣子”


    “實際上,一場西征大敗下來,滿清韃子的家底,早就已經是掏空了”


    “如今的韃子,外表光鮮,裏麵虛胖的很,他們已經是四麵皆敵,左支右拙,顧此失彼了”


    “所以說,他們能拿出來的兵力,也就是僅僅5萬而已,多了就麻煩了,四處漏風”


    “像前年,去年那種,以舉國之力,十幾萬的西征精銳大軍,三路同時進犯大西南的情況,絕不可能再犯”


    “因為,他們死不起了,再死就得亡國滅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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