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西梧州府,府衙後院的會客廳,燈火通明。


    “啟奏陛下”


    “老臣龔銘,讚同扶侍郎的提議”


    “立刻出動三路大軍,東出夾擊湖廣,再順江而下,定鼎舊都江南”


    站在巨幅地圖前的龔銘,放下手中的戒尺,莊嚴肅穆,對著站在中央的朱皇帝,大聲提出自己的戰略。


    嗶哩吧啦的,這個老狐狸謀士,講解北伐戰略,愣是耗費了兩刻鍾,口水都快說幹了。


    他是晉王派係的核心謀士,這輩子都洗不幹淨了,肯定要支持出兵湖廣,且越快越好。


    否則的話,憑李晉王手下的一萬多人,麵對常德城的堅城硬寨,不知道要打到猴年馬月。


    且裏麵的洪承疇,督師明清軍隊幾十年,經驗無比豐富,陰險狡詐,說不定哪天,就打敗了李定國。


    更重要的事,此時發兵湖廣,橫掃拿下的概率非常大。


    到時候,這就是龔銘的一大政績,可功蓋兵部尚書鄒簡臣的風頭,徹底勢壓蜀王係。


    “陛下請看”


    發現站在前麵的朱皇帝,眼神中帶著沉吟未決,老辣的龔銘,再次揮動戒尺,指向下麵的南京城,大聲勸諫道:


    “陛下,切勿猶豫”


    “300年前,當年的太祖皇帝,北伐蒙元王朝,選擇的路線,就是東線”


    “從南京城出發,由淮河入黃河,連克淮安、壽光、臨淄、高苑等州府縣,僅僅四個月時間,就拿下整個山東省”


    “半年時間不到,太祖皇帝的北伐大軍,橫掃中原各州府,最後北上通州,徹底拿下大都,滅元鼎定天下”


    這個時候,老辣的龔銘,為了勸說朱皇帝發兵湖廣,甚至搬出了太祖朱和尚。


    就是想告訴朱雍槺皇帝,太祖皇帝的選擇,肯定是最好的選擇,別猶豫了,趕緊出手幹湖廣,最後再南下江南。


    更何況,眼前的朱皇帝,最近老喜歡說大明祖製,動不動就拿這個玩意,敲打下麵的文臣武將。


    現在,老辣的龔銘,也舉起太祖朱皇帝的牌坊,反將眼前的朱皇帝,推動明軍東出,拿下湖廣。


    “咕嚕、咕嚕、、”


    停了一些,發現最前麵的朱皇帝,還是有一絲絲的猶豫不決,龔銘咽了咽口水,潤了一下發幹的嗓子,唯有拱手繼續勸諫道:


    “如今,我朝已鼎砥西南五省,缺的就是湖廣行省”


    “沒錯,我朝的主力軍隊,近一年時間,南征北戰,縱橫西南緬甸幾萬裏,將乏兵疲,糧餉耗費無數”


    “但是,爭霸天下,光複華夏,隻爭早夕,不能有絲毫的婦人之仁,心慈手軟”


    “陛下,咱們得抓住時機啊”


    “滿清的南下大軍,也許已經到了南京,但那些援兵都是北方人,容易水土不服”


    “我朝更應該,趁湖廣空虛的機會,幾路大軍全部東出,以泰山壓頂之勢,一舉拿下湖廣剩餘的州府”


    “到時候,隻要我朝拿下武昌府,占據長江的中上遊,進可攻退可守,隨時可順江而下,定鼎南京城”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錢糧賦稅”


    “大明天下,兩京十三省,湖廣和南直隸,都是田賦重地,得湖廣天下富足啊”


    湖廣熟,天下足,湖廣省的好處,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現在整個湖廣行省,剩下的州府縣,就在大明的眼皮子底下,如果不出去攻占,確實是說不過去。


    至於軍隊疲憊,將疲兵乏,那都是常有的事情,打仗嘛,爭霸天下就是如此,一將功成萬骨枯。


    剛剛不是說了嘛,蒙古和南宋的爭霸,為了一個小小的襄陽城,整整幹仗了6年,那得死傷多少啊。


    更何況,在他眼裏,朱雍槺這個皇帝,也是血腥的老武夫了。


    夠膽夠勇夠果決,砍頭剁首,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為了爭霸天下,肯定不存在婦人之仁。


    “嗯”


    “龔侍郎講的不錯,朕是醍醐灌頂啊”


    站在中央的朱皇帝,看著言辭懇切,侃侃而談的龔銘,淡定自若的點了點頭,又是誇讚一句。


    開玩笑,兩世為人的朱皇帝,已經活了60多年,也是事實上的官場老油子,豈能被人簡單說服了。


    多聽多看多思考,作為集團一把手,肯定要深思熟慮,不能一說就動,一點就暴。


    “哎”


    看著無動於衷的朱皇帝,城府老辣無比,老狐狸龔銘隻能心中默哀一下。


    這他媽的,哪裏是20歲的年輕人啊,簡直是妖孽般的存在,外寬內忌,老謀深算,深不可測啊,太能憋了。


    同時,心中確實是佩服了,難怪這麽多軍頭軍閥,最後都倒在朱皇帝的腳下,徹底臣服,供之驅使。公元1659年,永曆十三年12月,長江兩岸州府地圖  沉思了一會,龔銘決定再做最後一次努力,把戒尺指向地圖,放在中間的一根粗壯藍色線上,屏氣凝神,繼續說道:


    “陛下請看”


    “諸位同僚,將軍請看”


    “長江,對,就是這條長線”


    “長江天險,自古以來就是天塹,長江以南的地盤,我朝至少占據了6成以上”


    “而滿清韃子,僅僅隻有江西,福建,江浙,大半個湖廣,小部分的南直隸,已經完全處在下風”


    “江西的清軍,本來就是深在內陸,沒有外敵,滿蒙精兵一個都沒有,剩下的都是綠營,也為數不多了”


    “福建的清軍,倒是有幾萬滿蒙和綠營精兵,但被延平王拖住了,不敢擅自出動,以防延平王偷襲福州”


    “所以說,長江以南,最大的威脅,就在湖廣和南直隸”


    “我朝隻要三路大軍齊出,從川南夔東方向,貴州常德方向,還有陛下的大軍,北上衢州”


    “到時候,三路大軍,匯聚15萬以上的精銳明軍,必能一舉蕩平湖廣,拿下這剩餘的十幾個州府”


    “最後,再順長江河水直下,殺到南京城,徹底定鼎長江以南”


    “到時候,剩下的江西、江浙和福建,已經處在我朝的大包圍內,猶如待宰羔羊,可不費一兵一卒,傳檄而定”


    “陛下啊”


    “咚咚咚”


    “天與弗取,反受其咎,時至不行,反受其殃,此時不取湖廣,將來必悔之晚矣啊”


    說到最後,老謀士龔銘,也徹底絕望無語了。


    直接丟下戒尺,雙腿一軟,直接跪趴在地上,對著前麵的大明朱皇帝,磕頭勸諫,盡快出兵湖廣。


    沒錯,出兵湖廣的戰略,他確實是有私心,但私心和公心,有時候是可以共存的。


    沒錯,他是出身李晉王的派係,但李定國和龔銘自己,也都是大明的臣子,為自己也是為大明奮鬥。


    此時此刻,大明王朝如果出兵湖廣,不出意外的話,肯定能拿下。


    到時候,朱皇帝定鼎江南,他龔銘也能功成名就,徹底撇下鄒簡臣、劉玄初、方獻廷和金光,俯視一眾謀士謀臣。


    可以想象,如今在朝的一眾六部尚書,除了鄒簡臣40多歲以外,其他的5個尚書,都是60左右的老頭。


    這已經是隔代了,前麵的老頭病退老死後,就剩下40歲的他們,到時候才是真正的權鬥啊。


    走一步,看十步,40多歲的龔銘,已經看到10幾年後的朝廷格局,必須盡快出頭啊。


    侍郎和尚書,看上去就差一級,都是朝廷重臣,但在皇帝心中的份量,卻是天壤之別。


    “咳咳”


    站在最前麵的朱皇帝,不能再無動於衷了,眉頭一皺,咳嗽兩聲,內心卻還是毫無波瀾。


    再大跨步向前,微微彎下腰,雙手抓住龔銘的胳膊,一把托起文弱的謀臣,裝著不高興的樣子,假意訓斥道:


    “起來”


    “像什麽話啊”


    “跪什麽地,磕什麽頭啊”


    “現在是小範圍的廷議,就事論事而已”


    “你的話,朕又不是聾子,都聽進去了”


    “放心吧,朕又沒說不出兵,對吧,起來吧”


    都是前年的狐狸,大家心裏都有數的,又不是年輕人過家家。


    兼聽則明,偏信則暗,兩世為人的朱皇帝,有自己的想法,也會聽取更多人的意見。


    每個人的出身不一樣,就有不一樣的立場,龔銘是厲害,但隻能代表他的一家之言。


    當然了,龔銘說了那麽多,有些觀點,朱雍槺是非常肯定的,否則的話,也不會一直留著他,在前麵瞎逼逼。


    宋元以後,特別是明清兩朝,還有後麵的民國,西南地區的戰略價值,已經大大削弱,大不如從前了。


    道理很簡單,南直隸和江浙,湖廣,廣東等地,才是真正的人丁賦稅重地,誰掌握這些地方,誰才能定鼎天下。


    所以說,川北、漢中和關中,襄陽和中原,這兩條路,朱雍槺是暫時不考慮的,戰略價值,遠不如江南沿海。


    特別是四川,曾經的天府之國,其實早已糜爛,破爛不堪了


    後世的很多人,一直以為,四川是明末清初的時候,八大王張獻忠、滿清韃子和吳三桂等人,輪流搞的。


    其實,在整個明朝的三百多年裏,四川就已經不是天府之國了,人丁賦稅很低。


    歸根結底,四川是蒙古和南宋爭霸的時候,幹仗幹了40多年,毀城滅口,早就已經被打殘了。


    元末明初的時候,太祖朱元璋,為啥能定鼎天下,主要還是占據了南直隸,這一片人丁賦稅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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