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新年,上京的氣氛不太對。


    先是相府報了青陽郡主失蹤,皇帝大發雷霆狠狠責罰了太醫院,在京中挖地三尺大肆尋人。


    然後是晉王在年終的最後一次大朝會上拿出了安國公昔年在外帶兵時與敵國皇子交好的證據,證實了十年前害得南齊損失了三座城池的那次慘敗另有隱情,震驚朝野。


    再然後理所當然是安國公府被查抄,全家下獄待審。晉王立下大功被皇帝大加讚揚,雖然仍舊沒有提立儲的事,但好些官員私下裏都說,風水輪流轉也該輪到他了。


    這幾件事還在百姓們的口中議論著,宮裏忽然召了大批太醫進去,之後又取消了今年燈節之前的宮宴。有小道消息說是因為皇帝突發急病,恐怕要不行了。


    如此這般種種異事鬧得全城百姓人心惶惶,幾乎連過節的心情都沒了。


    於是這一年各家雖然桃符照掛炮仗照放,但鄰裏走動親眷往來朋友宴請都顯得有些心不在焉,初四過後街上就已經沒了過節的氣氛。


    每個人的心都懸在半空中,閑坐時有意無意都看著宮城的方向,好像在等著什麽似的。


    這樣的緊張一直持續到燈節,宮中始終沒有噩耗傳出來,反而放出消息說今年提早開印上朝,人心才算稍稍安定了些。


    之後又開始議論紛紛,都在猜提早上朝會不會是為了盡快宣布立晉王為太子。


    晉王這個人,百姓都知道他先前一直掛著個“整頓吏治”的差事,在這次扳倒安國公之前並沒有太大建樹。


    但奇怪的是,如今京中關於晉王殿下可能被立為太子的傳言甚囂塵上,卻一直沒有哪個耿直的老臣出來說晉王才德不足,不堪當此大任。


    雖然晉王先前給人的印象一直挺不錯的吧,但眼下這個局麵還是挺令人費解的。


    於是又有很多人疑心是自己猜錯了,也許皇帝根本沒有立太子的意思?


    之後眾百姓對幾位皇子的人品功業品評一番,皆說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南齊最出眾的皇子都應該是此刻正在北方剿匪的那個厲王殿下。


    但是厲王殿下還沒有迴來。人在北地深山,生死不知。


    而且他那個天定鳳命的媳婦還失蹤了。


    這真是,世事紛紛亂,民生如倒懸。


    即便是在這樣的氛圍之中,燈節那天,相府還是辦了家宴。


    久未出門的丞相阮文忠被人扶了出來,向老夫人行禮問安,規矩十分周全。


    沒了當朝丞相的風光,胖了許多但依然蒼白的臉上神情和藹,看上去居然很有幾分孝子慈父的模樣。


    三個女兒兩個兒子齊來問安,看見父親能走動了,人人歡喜,都覺得相府風光重現的日子也許不遠了。


    一家人團團落座,觥籌交錯,倒也其樂融融。


    隻是,今年到底還是同往年不一樣了。


    第一個察覺到不對的竟然是阮文忠。他看了看阮碧筠的身邊,眉頭微微地皺了起來,良久才歎道:“還是少了個人,算不得團圓。”


    “是啊!”褚嬌娘立刻跟著長長地歎了一聲,抬手抹淚:“誰能想到夫人年紀輕輕就走了……”


    阮文忠愣了一下,臉色隨之一沉:“她是罪有應得,提她做什麽?!”


    褚嬌娘被他吼得愣了一下,隨後才猛然省悟過來。


    原來阮文忠說“少了一個人”,指的不是夫人金氏,而是先前從來沒有跟全家一起吃過團圓飯的大小姐阮青枝。


    竟然又把她給忘了。


    褚嬌娘重重地扇了自己一巴掌,擠出笑:“瞧我這張嘴,真是越來越沒遮攔了!我是想著昨兒還跟丫頭們說,老爺這一病,把續弦的事都耽擱了,不知道咱們什麽時候才能有新夫人……滿心想著夫人夫人,順口就提起來了,真真是該打!”


    “罷了!”老夫人不愛聽她絮叨,擺了擺手示意作罷,又歎道:“豈止是少了一個,玉棠不是也沒迴來嗎?也不知那孩子在做什麽,過年也不說迴家來看看!”


    阮紅玉輕聲嘀咕道:“人家姓欒嘛,根本沒拿自己當阮家人呢!”


    劉氏擰了她一把沒有說話,席上的氛圍便不複先前那般愉快。


    阮碧筠笑了笑,幫阮素英把她愛吃的一碟糯米糖糕換到跟前,笑道:“隻要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團圓不團圓又何妨?古人不是說‘天涯若比鄰’嗎?”


    “天涯,”老夫人不愛聽這兩個字,“誰在天涯呢?”


    阮碧筠不慌不忙,笑意盈盈:“京中太醫院京兆衙門兵馬司那麽多人都沒找到姐姐,所以我猜姐姐多半已經不在上京了。這會兒厲王殿下正在北方剿匪呢,姐姐若離了京,多半便會往那邊去。——隻不知我猜得對不對。”


    如今阮青枝蹤跡全無生死不知,好些人都猜測她已經不在人世了。如今阮碧筠說她可能在北方,倒是好話。


    老夫人臉色緩和了幾分,歎道:“若真如你所說,那也罷了。棠哥兒在欒家、大姐兒在外頭,雖不團圓,平安就好。”


    阮碧筠乖巧地低頭應了聲是,又道:“姐姐必然是平安無事的,厲王殿下定會護她周全。”


    “吃菜吧。”老夫人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


    旁邊劉氏卻忽然笑道:“過了這個年,大小姐二小姐可都十五歲了。及笄禮要提前準備著,大小姐的婚事也差不多要開始預備了。”


    “婚事還不急。”老夫人笑了一笑,“咱們家的女兒,還沒稀罕夠呢,總不能剛及笄就嫁出去,顯得咱們多急著嫁女兒一樣!”


    “這不是女兒多嘛!”劉氏打趣道,“四位小姐,年紀又都差不多,若是大小姐二小姐再留兩年,底下兩個可又要趕上來了!”


    一句話說得三人臉紅,阮紅玉不滿道:“我還早呢!我過了年才十一!”


    褚嬌娘瞪了阮素英一眼,之後又抬頭笑道:“四小姐十一也不小了,你的生辰在正月,再過四年也就要及笄了!——依我說,大小姐二小姐同日生辰,若能一起出嫁那就更好了!”


    在場眾人都已經知道兩個人並不是同一天生辰,但誰也沒有糾正她的話。


    阮文忠冷哼一聲,道:“她兩個人的婚事都是宮裏做主的,你們在背後算多少遍都沒有用。”


    老夫人接道:“事關孩子們終身,有用沒用都是要想一想的。如今大姐兒已經有了著落,二姐兒倒是挑來挑去至今沒有定下來,你是怎麽想的?”


    當著孩子的麵說這個話題其實並不妥當,但今晚算是團圓飯,幾位小姐又不好提前離場,隻好各自紅著臉低著頭,盼著哪個好心的長輩壓下這個話頭。


    阮文忠神色有些為難,向阮碧筠看了一眼,歎氣:“都怪她娘先前做的那些蠢事,鬧得她跟睿王的事天下皆知,如今不知有多少人在等著看咱們府裏的笑話呢,婚事還是緩一緩的好。”


    他還有半句話沒有說出來,旁人不懂,老夫人卻是明白的:隻要有睿王在,阮碧筠不管跟誰談婚論嫁都會被人議論、被人嘲笑。


    所以這個“緩一緩”,多半要緩到睿王的案子定下來,該殺的殺該賣的賣該圈禁的圈禁,等過一兩年大家都忘了先前那茬的時候,再悄悄地尋個門當戶對的人家嫁掉了事。


    這也是如今最樂觀的打算了。畢竟已經不再是鳳命,從天上摔了個跟頭下來,沒有跌到泥地裏去就已經不錯了。


    老夫人歎息著,有些無奈:“事到如今也隻得如此。”


    劉氏卻忙又接道:“咱們心疼女兒願意緩一緩,卻不知上京的那些貴胄子弟青年才俊們肯不肯讓咱們緩呢!妾身昨兒還聽說七殿下打了王尚書家的公子,就因為那個小霸王說了咱們兩句不好聽的!”


    “七殿下?”阮文忠皺了皺眉,神情很苦惱。


    七皇子倒也是個很不錯的孩子,可惜年紀小了些,根基尚淺,好像沒什麽用啊。


    還不如五皇子……


    正犯愁間,阮碧筠忽然開了口:“雖是家宴,背後還是少議論天家是非的好。父親,筠兒的婚事要自己選,請祖母父親和姨娘們不要費心了。”


    “這?!”眾人臉色齊齊一變。


    婚事自己選,敢說這句話的人可不多。


    大小姐阮青枝倒是這麽做的,可即便是她那樣混賬的性子,嘴上還是要客套兩句說“請祖母父親做主”呢。


    二小姐怎麽就可以自己選了?!


    阮碧筠並不認為自己說了大逆不道的話。她坦坦然抬起頭來,道:“筠兒不知出了什麽變故,光華寺的大師不肯再說筠兒是鳳命。但盡管如此,筠兒心裏始終堅信婚事並非隻關乎一己之身,更關乎阮家乃至全天下安寧。所以,筠兒的婚事,定要許給一個能匡時濟世、救民水火之人才行。”


    她的話說得一如既往頭頭是道,但這一次並沒有人感慨讚歎。老夫人與阮文忠對視一眼,齊歎氣,不約而同地道:“既如此,那就等你姐姐出嫁之後再安排吧。”


    阮碧筠沒有反對,乖乖地應了一聲是,之後又道:“姐姐不在家,她院裏的奴才們還不知怎麽傷心難過呢。祖母,咱們送幾個菜去給那邊的丫頭吃吧。”


    老夫人聞言頗為欣慰,點頭答應了吩咐周嬤嬤去辦,之後又問丫頭:“惜芳園如今有幾個人?”


    丫頭迴道:“攜雲伴月兩個都在,侍衛原有四個,隻是這些天一直忙著在外頭找大小姐,不知有沒有迴府。”


    阮青枝抬起頭來,笑道:“早迴來了。不然我怎麽敢說姐姐一定平安呢?姐姐剛剛失蹤的那幾天,兩個丫頭四個侍衛都跟瘋了似的找,大年夜都在外頭亂竄。這兩天他們是真的安頓了,雖然仍舊每天出去,但天黑之前必定迴府。”


    阮文忠看著她皺了皺眉:“你姐姐院裏的事,你倒是了解得很清楚啊。”


    “當然,”阮碧筠並不慌張,“至親姐妹嘛,姐姐不在了,做妹妹的當然要替她照管好一切。”


    “這個‘一切’,包括她的婚事嗎?”門口一個聲音冷冷地接道。


    眾人齊愣了一下,之後老夫人立刻露出了笑容。阮文忠急急迴頭看了一眼,又慌忙移開了目光。


    能不經通報闖進春暉院來的人屈指可數,這一位當然也不是外人。


    “大少爺迴來了!”幾個丫鬟歡唿著,不待吩咐已跑出去找碗筷添椅子了。


    相府正兒八經的大少爺,欒玉棠,迴來了。


    幾位少爺小姐都站了起來。阮碧筠含笑喚了一聲“哥哥”,阮素英隻低著頭,手中的筷子忘了放下,攥得幾乎折斷。


    沒等欒玉棠行禮,老夫人已經扶著拐杖站起來,伸出了手:“棠哥兒,來,到祖母這裏來。”


    欒玉棠順勢走過去,看也沒看阮文忠一眼,隻胡亂向老夫人問了安,老夫人已是喜極而泣。


    “我們剛剛還說起你,”她擦淚道,“還有你妹妹。少了你們兩個,這團圓飯吃得總不是滋味,還好你來了……”


    欒玉棠低下頭,聲音溫溫柔柔的,含笑:“委屈祖母父親吃了十幾年沒有滋味的團圓飯,是我和妹妹的不對。”


    老夫人臉上一紅,忙道:“先前是不知道……”


    話未說完她的臉上更紅了。


    先前不知道有欒玉棠,阮青枝卻是一直在府裏的。事實證明府裏這十幾年的團圓飯一直吃得很香,這個借口實在沒法找。


    幸好欒玉棠也不是來爭這個理的。他迴頭看了阮文忠一眼,似笑非笑:“阮大人能走動了,想來傷好得差不多了。”


    阮文忠聽見一句“阮大人”已氣得夠嗆,再聽完後半句就確定無疑對方是在嘲諷他了,頓時七竅生煙。


    沒想到欒玉棠不慌不忙又補充了一句:“如今這府上沒有神醫了。阮大人,您要小心啊,再挨一刀可沒人來救您了!”


    阮文忠嚇得一顫幾乎要逃,後來見欒玉棠沒有拔刀的意思才悄悄鬆了口氣,挺了挺胸膛道:“除了你這逆子,也沒有旁人肯跟本相過不去!”


    欒玉棠不慌不忙悠悠道:“身為丞相如此碌碌無為屍位素餐,也沒有什麽可驕傲的吧。”


    阮文忠氣得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


    他當然知道這個兒子是來找他晦氣的,可他偏偏沒辦法。吵架他是吵不贏,打架就更加想都不要想。


    還是老夫人看出了門道,攥了攥欒玉棠的手歎道:“棠哥兒,你妹妹的事,你爹不是不關心。你也知道,咱們府裏人手也不多,前些日子一直也在打聽消息,實在並沒有人偷懶。剛才你二妹妹還在說,大姐兒也許是出城去了北邊了。”


    “二妹妹?”欒玉棠嘲諷地笑了一聲:“就是那個鳩占鵲巢、一直在千方百計謀害我妹妹的阮二小姐嗎?”


    阮碧筠氣得麵紅耳赤,杏眼瞪圓:“哥哥,你怎麽能這麽說……”


    “不然我能怎麽說?”欒玉棠反問,“誇你友愛手足、這些年對青枝頗多照顧嗎?”


    “夠了!”阮文忠一拍桌,怒吼:“大年節下,你這般吵鬧算什麽?!筠兒也是你的妹妹,你一見麵就冷嘲熱諷,又哪裏有半點兒做哥哥的樣子!”


    阮碧筠忙擦眼淚:“父親,不怪哥哥。這些年姐姐被誤認為是煞命,確實受了許多委屈,哥哥替她不平也是有的,筠兒不敢銜怨。”


    阮文忠重重地哼了一聲,心中愈覺得欒玉棠不懂事。


    正要責罵,卻見欒玉棠忽然露出了笑容:“倒也是,不管怎麽說也算是我的半個妹妹呢。阮二小姐,別說做哥哥的不疼你,我這兒有個好消息給你,你一定會感興趣。”


    阮碧筠忙擦幹眼淚露出笑容:“哥哥親自來說的,一定是好消息。”


    欒玉棠點了點頭,笑道:“這消息是外祖父剛剛從宮中帶迴來的,還熱乎著呢!——宮裏冊封晉王為太子的詔書已經擬好了,明日一早就會昭告天下。”


    “果真?!”第一個驚歎跳起來的是阮文忠。


    阮碧筠的神情卻沒有多少波動,隻恰到好處地表示了驚訝,之後便仍舊事不關己地端坐著了。


    欒玉棠審視著她,又道:“晉王為人謙和,富貴無極,二妹妹若能與他成就一段姻緣,倒也不算委屈了。”


    “哥哥,”阮碧筠皺了皺眉,一臉不以為然:“晉王的婚姻大事自有陛下做主,豈是咱們能信口議論的!再說,他‘為人謙和、富貴無極’,我就一定要中意麽?”


    前麵半句還是冠冕堂皇的官話,後麵卻是明明白白地表示不願意了。


    即便晉王明天就會成為太子,她也不想嫁。


    欒玉棠冷笑起來:“真有意思。十餘年來以鳳凰自居、立誌要嫁未來君王的人,竟然不想嫁太子,這是什麽道理?”


    阮碧筠斂衽低頭平平靜靜地站著,裝沒聽到。


    阮文忠忙替她說道:“女孩子家的哪有自己謀劃這個的!何況先前宮裏早有話來,筠兒的婚事自有陛下和太後娘娘安排!”


    “哦。所以半年前假裝落水勾搭睿王肌膚相親,也是陛下安排的?”欒玉棠問。


    阮文忠阮碧筠同時變了臉色。


    欒玉棠拂袖站了起來,冷笑:“既然你叫我一聲哥哥,做哥哥的就多提醒你一句:耍聰明可以,別把旁人都當傻子!你看不上晉王,無非覺得他的功勞不夠大、太子之位坐得不夠穩,又或者你如今自知不是鳳命,早把主意打到青枝的頭上去了,是不是?”


    阮碧筠又急又氣,哭了出來:“哥哥,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你不懂?”欒玉棠冷笑,從袖中取出一枚小小的竹管來扔給了她:“這是什麽?!”


    這竹管分明是綁在信鴿腿上用來傳遞消息的,誰都看得出來。


    阮碧筠雙手接過,取出了裏麵的紙條,隨即臉色大變:“這、這不是我……”


    窄窄的一張紙條上蠅頭小楷娟秀,分明是阮碧筠的字跡。


    寫的卻是:“假郡主已至北地,隨同厲王剿匪。誅之。”


    阮碧筠手忙腳亂將紙條揉成一團丟進火盆,老夫人卻已眼尖看見了,沉聲問她:“若不是你寫的,你慌什麽?‘假郡主’是怎麽迴事?‘誅之’又是什麽緣故?你要‘誅’誰?”


    “我,不,不是我……哥哥,你為什麽栽贓陷害我!”阮碧筠哭得幾乎站不穩。


    欒玉棠沒有答她的話。


    “栽贓陷害”是沒有人肯信的。若是栽贓陷害,她忙著銷毀證據的行為就說不通了。


    這分明已是證據確鑿。


    阮碧筠意識到了這一點,忙又改口:“父親、祖母,我……我其實前兩天打聽到有人易容妝扮成姐姐的模樣隨侍在厲王殿下身邊,我擔心她會對厲王殿下不利,又或者是故意來離間殿下和姐姐的情分,故此遣人追殺……”


    “可你剛才說,你猜測你姐姐在北邊。”老夫人冷冷地打斷了她的話。


    阮碧筠一僵:“那隻是猜測。”


    “哼!”老夫人重重地敲了一下拐杖:“你姐姐的去處,你隻是猜測;厲王身邊出現了什麽人,你倒是一清二楚!我看你這心就沒放到正經地方去!如今年也過完了,你到祠堂裏跪著去吧!”


    阮碧筠哭著跪了下來表示認罰,欒玉棠卻冷笑著按住她的肩不許她站起來:“祖母,您這偏心也偏得太明顯了吧?”


    老夫人皺眉不答話。


    欒玉棠冷笑:“厲王對妹妹並不陌生,若有人假扮,他如何會認不出來!若有人假扮妹妹,她又怎麽敢到厲王麵前去!祖母,如果厲王身邊有個青陽郡主,那她必定是真的!阮碧筠此舉不是‘心思用錯了地方’,她是在派人殺我妹妹!您真打算罰她跪祠堂了事嗎?”


    老夫人被他說破心思,麵色通紅答不上話。


    阮文忠拍桌站了起來,厲聲道:“所以你想怎麽樣?殺了你二妹妹出氣嗎?信鴿已經被你截下來了!阮青枝她死不了!你是不是太無理取鬧了!”


    “無理取鬧。”欒玉棠咬牙,臉色鐵青:“有人要殺我的親妹妹,我來找兇手討個說法,你說我無理取鬧?!”


    “你妹妹沒死!”阮文忠也氣得不輕。


    欒玉棠狠狠地瞪著他,過了好半天,忽地冷笑:“先前妹妹說你如何狼心狗肺,我還不敢信,如今看來她竟還是沒說全。說你狼心狗肺,狼和狗都不答應!”


    “你……”阮文忠抬手指著他,氣得渾身發顫。


    欒玉棠昂然而立,迎著他的手指:“阮文忠,你如何知道這個賤婢隻送出過一隻鴿子、你如何知道我妹妹隻會被她算計這一次、你又如何知道我妹妹此刻是否平安無事!如今我想問你一句:前麵這十四年,你到底包庇了這個賤婢多少迴?我妹妹到底被你們這一窩畜生算計過多少迴!”


    阮文忠被他罵得萬分狼狽,有心要拿出做父親的威風來,身上尚未痊愈的傷卻還在隱隱作痛,提醒他這個兒子是惹不得的。


    於是堂中氣氛漸漸僵住,阮文忠低著頭咬著牙,不說話。


    老夫人歎道:“新年大正月裏不要打打殺殺的,再說隻憑這一張字條實在也說明不了什麽。棠哥兒,你就算要懲戒你二妹妹,也要等你大妹妹迴來再說!”


    欒玉棠冷冷道:“新年大正月裏,我‘二妹妹’卻已經在派人追殺我妹妹了!”


    阮文忠聽著他咄咄逼人的語氣,深深覺得自己的威嚴受到了挑釁,終於又鼓起勇氣向前邁出一步,厲聲喝道:“夠了!你口口聲聲指認你二妹妹有罪,本相倒也想問問你,這封信你是如何截下來的?你截留相府的信鴿,是要做什麽?!”


    欒玉棠深深吸一口氣,看著他,一字一頓:“當然是,想除掉你們這一窩豬狗不如的畜生!”


    “你……你這逆子!”阮文忠氣得差點沒昏過去。


    欒玉棠狠狠一拂衣袖,抬腳便走:“你們想包庇她,那就繼續包庇吧。最多再等半年全家一起上路,到了陰間地府也繼續看顧著她,那才是有始有終嬌生慣養的掌上明珠活鳳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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