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桑枝醒來的時候,首先嗅到一股沁人心脾的花香。


    她剛一睜眼,就見到身旁的人跟著動了起來,耳邊隨即響起輕柔幹淨的嗓音:“貴人醒了,可有哪裏不舒服?”


    擷英眼含驚喜,鬢發微亂,看上去一直都是他在照顧自己。


    “這裏……”


    喑啞的聲音從自己喉嚨裏傳出來,伴隨著刀割般的刺痛,阮桑枝下意識皺起了眉,擷英連忙從早就準備在旁邊的藥膏端了過來,用精巧的勺子盛著,小心翼翼遞到她唇邊:“這藥特意做成了膏狀,入口即化,帶著淡淡的果甜,貴人用一點吧。”


    阮桑枝看著他,配合的張口,果然如他所說,冰冰涼涼的觸感入喉,整個人都輕鬆了些。


    擷英笑著將藥碗放在一旁,將連日來發生的事娓娓道來:“貴人昏迷了三日,安秀送您過來的時候,那傷勢真是把我嚇了一跳,好在他找來的大夫也有些本事,總歸是有驚無險。”


    安秀……怎麽會是他?


    阮桑枝眉頭微皺,讓他有些不明所以:“貴人,是不是我說錯什麽了?”


    她搖了搖頭:“給你添麻煩了。”


    “貴人這是哪裏話,孫老爺最近深居簡出,這芳園也沒什麽客人,或許安秀正是瞧著我這裏清閑,是個養傷的好去處呢。”


    想到在秀水山莊見到的過去景象,楚懸淵的母親也曾和親娘是關係不錯的好姐妹,阮桑枝心頭一動,道:“若無動蕩,或許我可以稱你為懸淵,你也直接叫我姓名便是。”


    擷英愣了一下,沒等他做出什麽反應,就聽到一陣敲門聲。


    他連忙起身:“這個時辰,是為您治傷的大夫來了,我去迎她進來。”


    阮桑枝暗自歎了口氣,閉眼聽著動靜,腳步平穩有力,身姿輕盈如燕,不僅僅是大夫,還是個會功夫的女人。


    “勞煩公子暫避片刻。”


    等擷英離開,她才頗為熟稔的坐到了榻邊:“別裝睡了。”


    阮桑枝睜眼,笑道:“第一次聽二當家說這麽文縐縐的話。”


    珍娘掩唇一笑,脫去那身虎頭寨的土匪裝扮,換上軟袖錦裳的她,嫵媚中尚存幾分英氣,很是迷人。


    “一直見你就是病懨懨的,怎麽現在還受了這麽重的傷?”


    她熟練的替阮桑枝換藥,手上動作行雲流水,嘴上也沒停過的叭叭:“要是那時候老老實實待在虎頭寨,哪能出那麽多事?”


    “起碼讓那些弩箭沒有重見天日的可能。”她默了一瞬,笑道:“不過現在我老實了,不把傷養好,我哪裏也不去。”


    珍娘起身收拾藥瓶,聽見這話,順手彈了一下她的額頭:“你現在站都站不起來,還能去哪?”


    阮桑枝眼眸微垂,開口問她:“安秀怎麽把你找過來了?我記得他之前中了魘咒,怎麽好轉的?”


    “一口氣問這麽多問題,你讓我先迴答哪一個?”


    她直起身子,將窗戶開了一條細縫散味,背對著阮桑枝道:“安秀的事情我不知道,虎頭寨……有豐哥看著,我沒什麽去處,就隻能賴上陳大人了。”


    “聽夥計們說,那位盼兒姑娘帶著安秀迴到了虎頭寨,後來又怒氣衝衝的離開,倒是沒發現他的蹤影。”


    珍娘雙手抱臂,倚著窗迴頭看她:“我也不知道安秀怎麽找到我的,不過他似乎還跟盼兒在一起。”


    阮桑枝挑眉:“你方才說,自己和陳平江待在一起?”


    她臉上顯出一種煩不勝煩的鬱悶神色:“還不是莊虎那死鬼,非說我是他拜了堂的妻子,我看那陳平江也是個昏官,隻知道看熱鬧!”


    “那你是嗎?”


    聞言,珍娘撇嘴:“拜是拜過,但那都是金蟬脫殼之計,我不過是借那個身份用用罷了,真正的薛珍大小姐早就死了。”


    見阮桑枝亮亮的眸子,她也放下了戒備,將不為人知的往事盡數袒露。


    曾經,薛大小姐在來京城探親的路上被流匪劫殺,正巧芳園的樂伎晴珍出逃成功,見此人與自己年紀相仿,又模樣相似,便來了個偷梁換柱,成功騙過了京城的親戚,待了幾年才迴元州。


    女大十八變,家人並沒有對她容貌的變化起疑,也隻認為京城的風水養人罷了,為了徹底洗清過去,珍娘還在家人的安排下嫁給了莊虎。


    “有時候,我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誰了。”


    她輕飄飄的歎了口氣:“後來再次迴到京城,我又遇上了前些年劫殺薛小姐的那支流匪,想著自己借用了她的身份,便略施小計讓他們自相殘殺,卻不小心把自己搭了進去。”


    “自相殘殺……留下來的這些人就是現在的虎頭寨?”


    阮桑枝作為聽者,也仿佛經曆了她跌宕起伏的半輩子,不由得暗自唏噓。


    “所以說,人總是逃不過天命的捉弄。”


    天命。


    阮桑枝覺著耳熟,一時半會兒卻沒想起來在什麽地方聽過,便不再糾結,隻開門見山的問她:“你到這裏來,陳平江知道嗎?”


    珍娘翻了個白眼:“他當然不知道了,我還是趁他去那什麽白鶴寺查案的時候悄悄溜出來的呢。”


    “都過去三天了,京兆府有沒有什麽消息?”


    阮桑枝腦海中浮現出最後見到林策的駭人模樣,還有生死未卜的阮明河,指尖無意識攥的發白。


    “沒聽說什麽,倒是陳大人年夜飯都沒趕迴來,這倒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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