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朱十一娘在府裏順利失了寵。


    四皇子府中有衛氏坐鎮,朱十一娘身邊伺候的人皆以延誤主子正事為由,盡數發賣。


    以至於朱十一娘直到現在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站在她的視角看,不過是如往常一樣和四皇子吃喝玩鬧,到了早上忽然就被打了一巴掌,然後就是四皇子莫名其妙的質問,緊接著就是失寵外加軟禁。


    朱夫人知道了她的處境,也曾上門探望,可不知衛氏與她說了什麽,朱夫人臨走時滿臉愧色,直言再不敢登門。


    迴到朱府,見到兒子的朱夫人自然又是一通哭。


    朱維庸也焦頭爛額,自從被四皇子堵在街上逼問了一番後,他如今已有十來日沒見到他了!


    這是從沒有過的事兒!


    這還不是最丟臉的,最丟臉的是,如今市井紛傳完他求娶吳三娘子卻慘遭拒絕的流言後,不知又從哪兒傳出當年朱夫人與他的亡妻徐勻之間的齟齬。


    傳言愈演愈烈,逼得朱維庸見人就開始解釋,卻隻收到了一堆懷疑和看笑話的眼神。


    真是造謠一張嘴,辟謠跑斷腿!


    朱維庸無法,隻得躲開淚眼婆娑的母親後,尋到了朱府的頂梁柱朱相。


    朱相聞言,再看看孫子一副灰頭土麵的模樣,摸著胡須寬慰道:


    “流言無稽,不必放在心上。祖父倒覺得這是個機會,可趁機在官家麵前替你求個外放的官職,你安心做上兩年再平調迴京,便也算入了仕。”


    朱維庸用袖子擦了擦沒有汗的額角,慢慢吐出一口氣道:


    “眼下隻有這樣了,孫兒不是怕,就是......躲一躲也好......隻是如此一來,府裏......”


    “唔,府裏是缺個管事的人。”朱相輕輕拍了拍孫子的肩膀,語重心長道,“早些定下親事,也能熄一熄外頭的流言,這是好事。”


    朱維庸苦笑,如今流言傳成這樣,他哪裏還有心思想親事?


    朱相卻道:


    “吳三娘子確實不錯......”


    這句話把朱維庸說愣了,心裏不受控製地一蕩,迎著朱相思索的目光,脫口道:


    “祖父也覺得好?”


    “當然好,不好能連官家都惦記著?”朱相掃了一眼孫子,“吳三娘子雖好,可卻不是你能惦記的,維庸,祖父不是抬舉誰,也不是貶低誰,人得有自知之明。”


    一句自知之明把朱維庸說得兩頰泛紅,片刻後慢慢垂下頭顱,一言不發。


    朱相繼續道:


    “若是外放,揚州或是江陵,你更願意去哪裏?”


    揚州?


    朱維庸垂下眼眸,心裏一陣陣刺痛,泗州離揚州極近,是他與阿勻頭一次碰麵的地方......


    “江陵吧。”朱維庸低聲道,“遠離京城,也好遠離是非。”


    朱相掃了他一眼,眼底掠過難以察覺的失望。


    揚州富庶甲天下,時人稱揚一益二,若非如此,憑他相國的身份何至於求到官家麵前?


    “維庸,做官小心謹慎沒錯,可一直畏手畏腳可不行,在其位當謀其政。”朱相正視著孫子,耐心教導。


    朱維庸不敢看祖父的眼睛,依舊垂首斂眉:


    “江陵初逢天災,孫兒想去賑災,也能做出些成績來堵住悠悠眾口。”


    朱相自然知道他在想什麽,聞言卻也不好反駁,半晌點點頭,似是隨口道:


    “江陵路遠,路上多帶些吃食衣物。”


    說罷背著手慢吞吞地離開了,隻留下朱維庸呆立在原地,盯著案幾上的那盆依舊生機勃勃的絨針長青柏與早已枯敗的金雀錦雉花,看出了神。


    涼亭裏。


    朱夫人聽到兒子不日便要啟程江陵去賑災,驚得連整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兒啊,我的兒!”朱夫人一聲兒,豆大的眼淚緊跟著落了下來,“眼見著快到了臘月,滴水成冰的,你怎麽偏這時領了差事?”


    朱維庸一窒,阿娘這話說的,領差事還容得他來挑日子?


    “阿娘莫哭,我,不,這是官家的意思......”


    聽到官家二字,朱夫人的眼淚瞬間收迴,訥訥道:


    “既如此,那你就去吧,窮家富路,多帶些銀兩......”


    朱維庸心頭微熱,忙扶著他娘往後院走,“阿娘別擔心,這趟擔著欽差的名義,路上自有人安排妥當......”


    那可真是太好了!


    朱夫人悲色轉喜:“還是官家體貼!唉,府裏也沒幾個銀子了,你若是要,就帶著,我和你祖父都是上了年紀的人,苦一點也無妨,你們年輕人,外出用銀錢的地方多了去了,阿娘知道,阿娘都知道......”


    朱維庸聽得一肚皮奇怪,阿娘這樣說,到底是讓他支銀子還是不讓他支銀子啊?


    罷了,阿娘一向不理庶務,收拾行李祭祀路神這些,還是自己看著辦吧。


    饒是朱維庸做足了心理準備,可真正出發那日,坐在馬車裏看著朱夫人命人送來的薄薄幾張,加一起尚不足一百兩的銀票子,朱維庸還是覺得頭腦發昏,簡直被氣得想掉頭迴府。


    可欽差上路都是司天監提前卜好的時辰,萬不能耽誤。


    就這樣,堂堂相國長孫,就帶著這點銀錢趕赴千裏之外的江陵。


    清風陪茶樓雅間。


    吳三娘一邊欣賞著她娘新送來的貓眼石,一邊道:


    “人都走了,這流言是不是也能歇了?”


    一別數日,裴信正流連著那張朝思暮想的臉,聞言不置可否,轉而輕聲道:


    “三娘子,蜀地雖然偏遠,卻人傑地靈,待三娘子隨我一道入蜀,我陪你去青城山遊玩!”


    吳三娘斜著他,沒好氣道:


    “大事未成,還有心思玩的?”


    聽她這樣說,裴信幾乎要笑出了聲,腹中像吞下了十幾隻雀兒,正活蹦亂跳,端的歡心雀躍。


    “三娘子!你,吳尚書他,我......我去跟兄長說一聲!”


    看著奪窗而逃的裴信,吳三娘輕笑一聲,吩咐小桐道:


    “去把京城鋪子裏的賬本都送來,盤好了賬,帶著咱們的身家,趕赴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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