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以北。


    安津縣,某處不起眼的小客棧。


    沐先生把丁琛送到房間,隨後布下保護的陣法:“這些天,你就在這裏呆著。”


    丁琛咧了咧嘴:“沐大人,既然那些妖官已經同意了,能不能把我送迴百……”


    沐先生冷笑一聲:“你覺得你就不用去諸神遺跡了?”


    丁琛臉色有些不好看,卻還是強顏歡笑:“那個地方還是有些危險,我隻是四品巔峰……”


    沐先生神情淡漠:“圖騰祭壇排斥異神,隻有皇族血脈這種他們認不得的‘新神’才能把神石取出。你當真覺得,天上掉的餡餅,你們隻需要撿起來就能全都吞下?”


    丁琛:“……”


    沐先生斜睨了他一眼,便直接從窗戶躍下,消失在了夜色中。


    縣郊。


    河堤上。


    他緩緩停住了腳步,對著夜色說道:“跟了我這麽久,是想聊一聊?”


    黑衣人憑空出現,好奇地打量著沐先生:“稀奇!真稀奇,之前我還以為,沐劍秋隻有一人,沒想到她背後居然還有人,你也姓沐吧?”


    “你……”


    沐先生略作思索,很快就猜到了眼前的同類是誰:“蒲鳴龍,你居然沒死。”


    蒲鳴龍咂了咂嘴:“眼力不錯,實力也很強,難怪那些神棍會派你當頭犬!”


    沐先生眼底的殺意一閃而過,隻是譏嘲道:“你們蒲家實在廢物,家主和小少爺死於非命,小小姐也在朝堂樹敵無數,若換作我們沐家……”


    蒲鳴龍嗤笑一聲:“當狗還攀比起來了?蒲家的確廢物,但老子早就不跟那些神棍混了,你嘲諷我可以,不過別拿當狗的標準。”


    沐先生:“???”


    蒲鳴龍身上黑氣散發:“生氣了?想要動手麽?”


    沐先生盯著黑氣,眼角微微抽搐,目光之中滿滿都是驚駭和興奮:“神賜!?你為什麽能練成神賜之法?”


    神賜之法。


    便是將自身能力賜予信徒的手法。


    至少需要一隻腳踏上神路的神族才能做到。


    換句話說,半步戰神是底線!


    這人怎麽做到的?


    沒有上麵賜予力量的神使,怎麽可能一隻腳踏入戰神的門檻?


    蒲鳴龍挑釁一笑:“原以為你是個忠犬,沒想到你也想越過背後的主人,獲得戰神境的實力。想知道啊?殺了我,煉化我的魂,你就什麽都知道了!”


    沐先生怒意盈然:“這都不是你的本尊,你覺得你能勝過我?”


    下一刻。


    虛空一握。


    蒲鳴龍的身體頓時淩空飛起,暴吐一口鮮血。


    鮮血之中,甚至還帶著內髒的碎屑。


    不過下一刻,黑霧就悄然腐蝕了所有力量。


    看似強大的束縛頃刻瓦解。


    蒲鳴龍身形暴起,劃入夜幕之中:“還確實打不過,不過你應該追不上我,我先逃了!”


    看著他飛遠。


    沐先生麵容不斷抽搐,蒲鳴龍這種釣魚手法,簡直粗糙到簡陋。


    可他這個信徒肉身的確很弱,根本不是自己的對手。


    若是能截流他的殘魂,從裏麵截取踏入戰神境的法門,那自己豈不是……


    南詔當年鬧那麽大,恐怕就是這個人的手筆!


    那可是實實在在的神賜之法。


    念頭微轉間,欲望陡然膨脹。


    他再也壓製不住心中想法,當即騰空而起。


    蒲鳴龍感知到身後有人追來,不由挑了挑眉毛。


    這些沐家人,果然有來曆不明的圖騰源炁,就跟挑動秦開疆欲望的那兩縷一樣。


    或者說,根本不是圖騰源炁,而是前兩個圖騰時代的遺留。


    嗬……


    姓蒲的兢兢業業,犧牲身體深入宮牆,卻連想要圖騰源炁都要自己掙。


    結果姓沐的手裏這麽多好東西。


    我隻有一具信徒的軀體,自然奈何不了你這個上位宗師,不然也沒辦法釣魚。


    不過,有人能治你!


    ……


    “開疆!”


    “開疆!”


    “你能不能說句話,讓我知道是你?”


    李潤月委屈得都要哭了。


    雖然她得到了自己夢寐以求的東西,可得到的過程實在不美妙。


    她現在被捆著,一點都不能跟秦開疆互動。


    就像是一個樁坑,隻能被動地接受一切。


    而且戴著麵罩,修為也被封住了,她甚至不確定打樁的人是不是秦開疆。


    “賤人閉嘴!”


    秦開疆怒罵。


    一句話。


    直接給李潤月罵舒坦了。


    是開疆!


    是開疆就沒事!


    隻是,我不滿足隻有這樣啊!


    她哀求道:“開嗯哼~疆!能不能把我麵罩摘掉啊,當年的事情我真嗯哼的錯了,你能不能原諒我,哪怕現在短暫地把我當妻子對待。”


    秦開疆理都沒理她。


    李潤月急了:“不用當妻子,當小妾就行!不不不,不要小妾,娼妓都可以!你,你就讓我看看你,我會服侍好你的!”


    秦開疆依舊不理她,隻是麵無表情地完成任務。


    李潤月聲音中多出了一絲哭腔:“可我也是為了救你,才變成現在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的啊!”


    秦開疆:“……”


    他停了。


    沉默良久。


    扯掉了李潤月身上的繩索。


    厲聲警告道:“莫要摘麵罩,也莫要說話,不然今天到此為止。”


    李潤月連連點頭。


    她輕撫男子肌膚,還有兩人之間的連接。


    是這個觸感。


    也是這個形狀!


    雖然還是看不到秦開疆的臉。


    但她感覺自己很幸福。


    可就當她漸入佳境的時候,忽然察覺到兩道宗師級別的氣息飛快靠近。


    然後一縷空氣震動極為壓抑地震動了一下。


    有人傳音。


    還是傳給開疆的。


    說的什麽不得而知,但肯定不是讓開疆好好享受自己。


    壞了!


    李潤月急切地抓向他:“開疆,不要出去!”


    秦開疆顯然沒有聽她的話,沒有任何猶豫抽身便走。


    李潤月急了,飛快從背後抱住他:“開疆,別走!”


    “啪!”


    一耳光扇了出去,李潤月直接倒飛而去,破牆而出,墜到一樓花叢中,跪著哇哇嘔血。


    秦開疆飛快穿上外衣,騰空而起。


    剛才他分明聽到蒲鳴龍的聲音:老秦出來,我給你帶了一個沐家餘孽!


    戰神領域陡然全開,將遠處兩個人盡數封鎖,兩個宗師級高手甚至動彈不得。


    蒲鳴龍眼底閃過一絲震驚,上次在酒樓,秦開疆隻是小露一手,就已經驚到他了,結果這次的戰神領域……


    我的黑霧,居然都化解不了半分?


    他心中微凜,以後可一定不要被秦開疆尋到本尊。


    不然……那可就遭老罪了!


    半步戰神可以輕鬆虐殺普通宗師。


    但在真正的上位戰神麵前,卻跟待宰的豬狗沒有什麽區別。


    另一邊。


    沐先生更是被震驚得麵無人色,他知道被秦開疆抓住下場會有多慘,再也顧不得其他,飛快咬碎牙間金飾。


    下一刻。


    空間陡然碎裂。


    他也在慘叫聲中,被卷進空間縫隙之中,渾身血肉近乎崩裂。


    待秦開疆瞬息間趕到,空間已經恢複如初,連那人的影子都見不到。


    他怒瞪蒲鳴龍:“你就是這麽帶的?”


    蒲鳴龍光棍一笑:“我本尊不在,擒不住他,人已經給你引過來了,你自己抓不住,怪我做什麽?我可沒騙你,能破開你戰神領域的人,除了沐家人也沒別誰了。


    嘖嘖!


    他們的寶貝還真多啊,空間都能破的開。”


    秦開疆眼角抽搐了幾下。


    能破開自己領域的,也的確隻有沐家那些奇怪的金玉飾品了。


    實力差得要命,花樣還挺多!


    隻是沐家……居然還有別的人?


    沐劍秋啊沐劍秋,你嘴可真嚴啊!


    這下,知道我身份的,怕是不止蒲鳴龍了。


    不過他們知道我身份,卻沒有告發也沒有威脅,想必還是覺得關鍵時候能夠策反我。


    事情很棘手,但短時間不會有惡劣的影響。


    可即便如此。


    秦開疆還是無比煩躁,冷冷地瞧了蒲鳴龍一眼,便轉身飛迴了花叢中。


    此刻的李潤月,麵罩已經被扇碎了,嘴角溢著血,身上也被花叢劃出了些細小劃痕。


    但她一點沒有怨恨,反而無比激動:“開疆,你迴來了?”


    秦開疆眼角抽搐了一下,旋即用外衣包住了她的頭。


    提著她便迴了臥房。


    “繼續!”


    一炷香後。


    秦開疆摔門離去,瞪了門口的蒲鳴龍一眼:“已經一次了!”


    蒲鳴龍盯著他離去的方向看了好久,才揉了揉發僵的臉頰,隨後推門而入。


    床榻上。


    李潤月渾身是傷,看起來淒慘無比,人卻還在倒立。


    蒲鳴龍眼底閃過一絲躁鬱之色,聲音中也多出一絲戾氣:“他怎麽能這麽對你?”


    李潤月不悅道:“是我非要偷偷看他的,他打我理所應當,這是我們之間的事情,你一個外人休要多嘴!”


    蒲鳴龍:“???”


    他強壓心頭的怒氣:“你倒立又是做什麽?”


    李潤月不耐煩道:“增加受孕幾率,你管那麽多做什麽?給我滾,我的身體不能給你看!”


    蒲鳴龍:“???”


    “草!”


    他罵了一聲。


    摔門離去。


    他原以為自己已經把欲望完全解構,可以隻追求目標,絲毫不在意其中的過程。


    但現在他發現,自己解構得還不徹底。


    事事都不順心。


    就連那個沐家人都沒有抓到,沐家的情況就更問不出來了。


    真他娘的煩!


    ……


    鎮南府。


    “夫君!你迴來了?”


    尤天嬌飛快迎了上去:“你剛才去哪……嗯?”


    她從秦開疆身上聞到了不一樣的味道,麵色頓時白了一下。


    原來夫君說的節欲。


    是……隻對我節欲?


    所以我果真依舊隻是生育工具麽?


    生完老七不能生後,他就不想碰我了?


    秦開疆淡淡道:“出去辦了一些事情,牧野呢?”


    尤天嬌趕緊道:“他已經迴屋了,說讓你不要打擾他。”


    秦開疆皺了皺眉,不過也沒多說什麽。


    本想盤問一下秦牧野實力的問題。


    但父子倆的關係本就有了裂痕,越到這個時候,就越需要控製住情緒。


    不然,他也不確定自己會不會殺念失控,一巴掌拍死自己這個兒子。


    自己現在的狀態很暴躁,明顯不適合。


    他調理了一下心情,用盡量溫和的聲音說道:“我今晚練功房靜修,你自己好好休息。”


    “好……”


    尤天嬌點了點頭,目送秦開疆進了練功房。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緩過神。


    下意識挪動了一下腳步,不小心打了一個趔趄。


    “娘!你怎麽了?”


    秦明玉剛從廚房叼著饅頭出來,趕緊上前扶住她:“你臉色怎麽這麽難看?”


    尤天嬌擠出一絲笑容:“感覺京都沉悶的很,心情的確有些不好。”


    “沉悶麽?我不覺得啊!”


    “可能認識的人不多,聽那些奇聞異事都聽不懂。”


    “奇聞異事啊!”


    秦明玉眼睛一亮:“我這邊倒有一件奇聞異事能幫你解解悶,來你先坐!”


    尤天嬌也想分散一下注意力,便好奇地問道:“裏麵的人,我認識麽?”


    “認識!”


    秦明玉壓低聲音道:“就我兄長啊!”


    尤天嬌點了點頭:“那你說說!”


    “兄長他……好像跟帝姬關係很好。”


    “關係好也正常啊!”


    “不是那種正常的好,上次半夜撞見他從帝姬房裏逃出來,剛才他又一個人去了帝姬府吃晚飯,迴來的時候身上一股很貴的脂粉味。我覺得,嫂嫂八成被綠了。”


    “綠……”


    尤天嬌頓時臉色煞白,兩眼一翻就暈了過去。


    “娘!”


    秦明玉人都傻了,自己為了逗她解悶,才昧著良心把兄長的八卦拿出來的。


    這勁兒也太大了吧?


    ……


    小院。


    臥房。


    “牧野!帝姬身上的香薰好好聞噢。”


    白玉璣語氣有些酸溜溜的。


    秦牧野趕緊解釋道:“我隻是……”


    白玉璣笑著捂住他的嘴:“不用解釋,遲早的事,你能為我守住身子就不錯了。”


    秦牧野:“……”


    他有些慚愧。


    其實他差點沒守住,是李星羅幫他守住的。


    白玉璣抱住了他:“你是不是擔心對不起我?其實根本不用。現在想想,的確是我小氣了,明明已經做好走的準備了,卻還是想在走之前,牢牢地霸占住你。不過,其實還有一個原因。”


    “什麽原因?”


    “以前我覺得帝姬隻是貪戀你的能力和身份,所以有些排斥她。”


    “那現在呢?”


    “現在我覺得她也喜歡你。”


    “啊?也?我……”


    “我是你娘子,很多事情我比你更加敏感,你不用去否認。”


    白玉璣抬起頭,認真地看著他:“所以下次你們若是氛圍合適,不用克製什麽,好好享受便是。我走了以後,你們就是彼此交托後背的人,莫要因為我產生了疙瘩。”


    秦牧野:“……”


    他想給自己一捶。


    還沒撩到的時候,自己騷話一套一套的。


    結果撩到以後,真到對方告白的時候,自己聲帶跟被封印了似的。


    “你要還是不信我……”


    白玉璣咬了咬嘴唇:“我可以向你證明的!”


    說著。


    背過身去,用發簪挽起頭發。


    從後麵看,竟跟李星羅有幾分相像。


    隨後走到衣櫃前,取出一件似曾相識的羅裙,淩亂地換上。


    更像了!


    她倒著走了過來。


    把秦牧野按在床榻上,背對著他跨坐,袒露著光潔的肩背,聲音也多了幾分清冷的媚意:“世子,不介意我在上邊吧?”


    隨後也不等迴答,身體便緩緩沉了下去。


    秦牧野:“!!!”


    良久。


    雨聲漸歇。


    白玉璣靠在他肩膀上,輕笑問道:“所以你還是很喜歡帝姬的是吧?”


    秦牧野神情一凜:“你怎麽會那麽想?”


    “因為……你剛才好賣力啊!”


    “……”


    “現在相信我了吧?其實隻要你想,我也可以接受三個人一起的。”


    “……”


    “剛才那一次,算作你給帝姬了,我的還欠著呢。今晚咱們不要睡了,我日子合適。”


    “……”


    “不要用你那個避孕的秘法了好不好?”


    “!!!”


    秦牧野眼睛陡然睜大:“你都知道了?”


    白玉璣輕咬紅唇:“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了,我本來就是奔著秦家血脈來的,自然做過很多準備,怎麽可能連這點貓膩都看不出來。


    牧野,我知道你想留我,但……最近一段時間,我真的很痛苦。


    這次陪你去東南看礦,看完之後,我們就立刻出海尋找圖騰祭壇。


    等萬妖金丹成了,我也懷上了,你就把我忘了可以麽?”


    秦牧野沉默。


    白玉璣也沉默。


    良久。


    “牧野!我想求你一件事情。”


    “你說。”


    “在我離開之前,你能不能幫我打聽一下,他們屠盡南詔貴族的原因是什麽?”


    “好!”


    “你……休息好了麽?”


    “龍精虎猛!”


    “不用那個秘法了好不好?”


    “好!”


    ……


    兩人終究還是沒成功一整夜不睡。


    夜半的時候。


    白玉璣便沉沉睡去了。


    秦牧野側著身子,隻覺得看一眼少一眼。


    可偏在這時。


    一股討厭的氣息波動傳來。


    他皺了皺眉,飛快穿上衣服出門。


    抬頭一望,果然看到一個身影,正站在不遠處的屋簷上靜靜地看著自己。


    秦開疆沒有說話,隻是衝他招了招手,便從屋簷躍下。


    秦牧野很煩,但還是跟著他進了書房。


    反正也躲不過去。


    幹脆早點解決。


    說來也諷刺,簡單的父子見麵,裏麵還帶點生死的考驗。


    “砰!”


    門關上了。


    他看著秦開疆:“怎麽?我搶了你新嫡子的宗師傳承,你來找我算賬了?”


    秦開疆沉著臉:“東南的礦,你最好不要跟著帝姬去!”


    “為什麽?”


    “會死!”


    “哦?有人要殺我?”


    “若你去了,想殺你的人可能會有很多。”


    “嘖!”


    秦牧野目光中閃過一絲兇戾。


    果然,李弘安排的地方,不可能一點貓膩都沒有。


    但既然是他安排的,同樣不可能是十死無生的局。


    若他真的全是殺念,根本不會饒這麽大一圈。


    秦牧野冷笑問道:“想殺我的都有誰?”


    秦開疆皺眉道:“我不確定。”


    “那就問個你能確定的。”


    秦牧野抱著胳膊,身體微微後仰:“想殺我的人,包括你麽?”


    秦開疆:“???”


    我還沒質疑他。


    他先質疑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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