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開疆要來了?


    秦牧野嘴角扯了扯:“他不是說明天才到麽?”


    “嗐!”


    秦延瑛擺了擺手:“他這個人,向來都是趕早不趕晚,以前有次跟南詔打,原定子時攻城,結果亥時就把對麵主將骨灰揚了。”


    秦牧野:“……”


    他能感覺到,白玉璣臉色更白了。


    抓自己的手也更緊了。


    要不是知道秦延瑛是心裏藏不住事的人,他甚至都要覺得自家老姑是故意的了。


    她是怎麽做到精準暴雷的?


    秦延瑛有些好奇:“咦?侄媳婦,你臉怎麽這麽白?”


    秦牧野趕緊解釋道:“哦!玉璣最近忙著煉丹,精神消耗有點大,得多休息休息。”


    “哦!”


    秦延瑛點了點頭:“那趕緊迴屋補個覺,媳婦第一次見公婆,可得好好準備,今天就別煉丹了。對了,禮物準備好了麽?”


    白玉璣勉強扯出一絲笑容:“姑姑,準備好了。”


    秦延瑛哈哈大笑:“真懂事!別緊張,你們爹也不是喜歡擺架子的人,他看到你指定高興,咱們秦家爺們,很少能吃得上你這樣的細糠。”


    “嗯……”


    “那老姑,我先帶玉璣迴去休息了。”


    秦牧野生怕等會再爆幾個雷。


    好在秦延瑛沒有察覺到什麽異樣,隻是笑著擺手:“去吧去吧!”


    目送小夫妻倆離開。


    秦延瑛拍了拍秦明日的肩膀:“學學你兄長,別整天憋在屋裏修煉,也煉不出啥名堂,不如趁著瓶頸期,找個好姑娘生個娃。有了娃,上戰場的時候才能嘎嘎猛,知道麽?”


    秦明日有些慚愧:“知道了,知道了!”


    尤天獵一聽,頓時提出了質疑:“二姐,你說這話就不對了,我也沒有孩子……”


    秦延瑛點頭:“所以你不猛啊!”


    尤天獵:“……”


    陳隧則是盯著白玉璣離開的方向若有所思。


    這位南詔公主的身份是他查出來的。


    也是他上報給皇帝的。


    老實說,一開始查出來的時候,他又震驚又恐慌,生怕白玉璣做出傷害秦牧野的事情,一心希望皇帝下旨把這個不安定因素滅掉。


    結果不曾想,皇帝讓他不要輕舉妄動,隻要密切監視著白玉璣的行蹤便好。


    然後他監視著,監視著,也沒看到白玉璣幹啥壞事。


    小夫妻倆的感情反而越來越好了。


    隻是這次秦開疆來,對白玉璣無疑是極大的刺激。


    也不知道會不會發生什麽事情。


    昨天去請示皇帝,皇帝依舊讓他靜觀其變。


    這他娘的!


    這要是出人命了怎麽辦?


    陳隧自己都有點懷疑,皇帝是不是故意把這顆釘子留在秦家加以限製的。


    ……


    “唿……”


    “唿……”


    “唿……”


    迴到房間後,白玉璣一直在深唿吸。


    額頭上的汗珠不斷朝外滲,身體也止不住的發抖。


    隻是看著。


    秦牧野就能感受到她的恐懼和仇恨。


    他有些牙疼。


    趕緊拿出毛巾,想要給她擦汗,卻被白玉璣躲過去了。


    準備抱抱她安慰一下,卻還是被她推著胸口,寸進不得。


    “你不要碰我!”


    白玉璣聲音有點大,可吼出來以後,意識到可能會傷害到秦牧野,又聲音顫抖著補充道:“至少現在先不要碰我,我,我現在才能認識到,你是他的兒子,我害怕……”


    “我知道!”


    秦牧野麵色沉重地點了點頭,心中卻幾乎已經要罵娘了。


    之前他聽白玉璣講過一次。


    南詔王室被屠殺,就是秦開疆帶的兵。


    當時的她也在王宮裏麵,本來也會成為刀下亡魂,她母後情急之下用秘法把她藏在了蛇腹裏麵。


    因為蛇是南詔的瑞獸,所以一條也逃不掉,果然沒一會兒,這條蛇就被斬了腦袋。


    但因為氣息的隔絕,安南的兵也隻當蛇剛進完食,也沒有剖開肚子查驗。


    直到秘法失效,白玉璣才從蛇腹裏爬出來,等待她的隻有血流成河的王宮。


    她看到了自己的父母、兄弟、姐妹甚至是奶娘。


    他們都沒了腦袋。


    若不是屍身上的衣物,她甚至都認不出他們。


    秦牧野聽的時候都不敢代入,代入一下就忍不住渾身發抖,他也不知道,當時也就十歲左右的白玉璣,究竟是怎麽挺過來的。


    老實說。


    他也想不明白,南詔究竟做了什麽事情,居然值得大乾下這樣的狠手。


    尋常時候,若雙方無大仇,那打仗隻為了逐利。


    拿下城池,占有礦藏,擄掠人口……


    可那次攻打南詔。


    精兵強將,連後勤都沒有帶,一路以戰養戰,以極短的時間衝到了王城裏麵,將王室與貴族屠戮一空,然後就光速撤軍,已經占據的城池說扔就扔,一點留戀都沒有。


    可放眼之前,南詔跟大乾還真沒有什麽大仇,至少在南方諸國中並不突出。


    這就很他娘的讓人迷惑。


    那場災難,對白玉璣來說,既是狂風暴雨,也是一生的潮濕。


    當然。


    對自己也算是人生的轉折點。


    獻髓救父,就在這時候的不久。


    秦牧野覺得,秦開疆這老登就是克自己。


    髓抽了給他。


    又來京當質子。


    萎了這麽多年,全靠藥吊著命,結果他就來京都一次,而且還不來看望。


    好不容易有了點交集,又想把自己的世子之位給弄了。


    娶個媳婦兒吧,還被他留下這麽深的陰影。


    但凡沒有這麽一層關係。


    白玉璣現在肯定已經懷上了。


    秦牧野也不知道能說什麽,就坐在她旁邊,靜靜地陪著。


    良久。


    良久。


    白玉璣情緒總算平靜了一些,她輕吐一口氣,聲音有些嘶啞:“牧野,若是有天我殺了他,你會恨我麽?”


    “不會!”


    秦牧野迴答得很幹脆。


    他跟秦開疆本來就沒有什麽感情,就算有所謂的生養之恩,一波獻髓也還得差不多了。


    怎麽說自己也為他吃了這麽多苦,世子之位也是說奪就奪。


    雖說現在自己靠著這個身份過得不差。


    但也是憑借著自己的努(kai)力(gua)。


    如果沒有外掛。


    也沒有白玉璣。


    自己估計現在還萎著呢。


    “真的?”


    “當然是真的!”


    “那……”


    白玉璣已經有些蠢蠢欲動了。


    秦牧野從她袖口裏,看到了一個熟悉的紫玉瓶。


    這個瓶子他見過。


    上次跟著白玉璣認毒的時候,她就說這是她手上最毒的藥液。


    無色無味,但不能見光,下毒一刻鍾內,必須讓目標服下。


    隻要服下,除非目標一刻鍾內找到解毒大師,並且找到對的解毒手法並高效執行。


    不然就算是宗師,不掛也得殘。


    看白玉璣的樣子,已經忍不住了。


    秦牧野頭皮有點麻,隻能低聲:“他是戰神,不是宗師,你還有更穩妥的手段,一定要現在賭命麽?”


    白玉璣低頭沉默了一會兒,又把毒藥默默收了迴去。


    總算壓住了毒殺惡公公的念頭。


    她頹然趴在桌子上。


    心中盡是無奈。


    她曾經幻想過,自己見到秦開疆時,已經配好了必殺的奇毒。


    她想看到秦開疆絕望的模樣,想讓他跪下來,為南詔所有亡魂認錯。


    從得到《天蠱秘典》的那天,她每天都會幻想這幕場景。


    本身她想廣撒網,挑了好幾個跟她年齡相仿的美貌少女,心想總有一個能順利懷上秦家的孩子。


    可結果,她們天賦不夠,《天蠱秘典》修了幾年,也才勉強入門,根本煉不了胎毒。


    行!


    她們不行。


    我自己來!


    秦家的男子不好接近。


    那我就潛入京都,劫人不行,我就臥底到鎮南府。


    可為什麽到頭來,我還是不能對他動手?


    不僅沒實力。


    還下不去狠心。


    南詔族人的生計,現在還在乾國皇帝手裏攥著呢!


    “唿……”


    白玉璣長舒了一口氣,攥住了秦牧野的手腕:“牧野,我們休息吧!”


    “啊?”


    秦牧野愣了一下。


    白玉璣眼簾低垂,聲音有些苦澀:“我今天……易孕。”


    秦牧野:“……”


    窸窸窣窣。


    衣物除盡。


    肌膚相親。


    卻全然沒有曖昧的氣息。


    白玉璣側著腦袋不敢看秦牧野,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淌。


    掙紮了一會兒。


    她把秦牧野從自己身上推下,低聲囁嚅道:“你還是抱抱我吧,我不該這麽要求你。”


    秦牧野:“……”


    ……


    下午時分。


    數騎西來。


    進了京都,直奔皇宮。


    過了一個時辰,幾人幾騎才迴到鎮南府。


    到的時候。


    秦家上下都已經在門口等候了。


    為首的男女先行躍下馬來,其他幾個帶著鬥笠的人也跟著躍下。


    中年男子身材挺拔,相貌俊朗。身上穿著道袍,卻掩蓋不住深入骨髓的鋒銳與殺氣。


    婦人風韻猶存,看起來頗為精明幹練,容貌跟秦明玉有七分相似,氣質卻完全不同,這應該就是以妾之名行妻之實的尤天嬌。


    “哥?”


    秦延瑛眼睛瞪著,繞著秦開疆走了好幾圈:“你咋穿著道袍?”


    尤天嬌無奈道:“他說他身上殺孽太重,應當好好修身養性,你和牧野來京都沒多久,他就開始修心養性了。”


    她目光很快就落在了秦牧野身上,臉上很快露出了笑容,上前親熱地抓住他的小臂:“牧野都成俊小夥了!好,真好……”


    她一副激動的樣子,不知道幾分真幾分假。


    【主命格·香火爐】:雖得賢妻名,不得情郎心,傳得香火旺,遲暮孑一人。


    【命格品階】:六品(159/160)


    【批注】:烽火殘垣初相見,一見少帥誤終生。被情郎戰場相救後,一生追隨左右,終熬得賢妻之名。後秦家因戰亂而滅,帶著肚中唯一的血脈,存續秦家香火,然幼子早夭,孤獨度過餘生。


    呃……


    雖然咱們利益有衝突,但你想要賢妻名也不算錯。


    算了。


    先不欺負戀愛腦。


    秦牧野問候了一聲“姨娘”,便看向了秦開疆。


    【主命格·帝國餘暉】:我本皇庭烈日,棋錯終盡殘陽。


    【命格品階】:二品(1228/2560)


    【批注】:曾少年意氣,聯袂以命搏天。然被人算計,一步錯,步步錯,終不為帝國所容,被迫叛亂後,被新君傾一國之力鎮殺。


    【提示】:命格浮動超過2000時,可獲得命格技《烈日》。


    被人算計?


    被誰算計?


    這個算計,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秦牧野心中疑惑,微微頷首,算是打過招唿了。


    秦開疆沒有生氣,隻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聲音有些沙啞:“長大了!”


    “托你的福,還活著。”


    “……”


    秦開疆眼角抽動了一下,神情中閃過一絲愧疚,隨後從懷中取出一方盒子,遞給一旁的白玉璣:“玉璣!你與牧野大婚時我未能趕來喝茶,還請不要見怪。


    這盒子裏麵,是牧野娘親的嫁妝,她去世時曾交代我,讓我在牧野成親之時,務必親手交到兒媳手中。收下它,你也算見過婆婆了。”


    白玉璣雖說心亂如麻,但做了一天思想準備,倒也能保持從容。


    她臉上浮現出驚喜的笑意,恭敬地將盒子接了過來:“多謝父親!”


    秦開疆滿意地笑道:“打開看看!”


    “是!”


    白玉璣點頭,隨即打開了盒子,裏麵都是些金玉佩飾。


    可就在盒子打開的一瞬間。


    秦牧野隻覺腦袋轟的一聲,整個人的思維都似乎要渙然彌散了。


    這種感覺。


    很熟悉!


    太熟悉了!


    雖然這些佩飾的氣息與圖騰源炁不盡相同,但卻有著近乎一致的效果。


    那種莫名的魔力,讓秦牧野恨不得立刻將其佩戴在身上。


    直覺告訴他。


    戴上這些,能讓他變得強大。


    好在他全程都處於戒備的狀態,這種失神隻持續了一瞬,他就感覺到了一股極強的危機。


    他覺得!


    這盒嫁妝!


    是老登在試探自己!


    秦牧野強壓身體各種反應,故作輕鬆地拿起盒裏的佩飾,神情充滿了悲傷和唏噓。


    就像尋常子女,時隔多年看到母親的遺物一樣。


    輕輕摩挲了兩下。


    他無比輕柔地把佩飾放了迴去,聲音帶著泣意:“娘子,以後就拜托你好好保管了。”


    “嗯!”


    白玉璣重重地點了點頭。


    秦開疆眼底閃過一絲如釋重負,旋即哈哈大笑:“哪有站門口說話的,快迴家裏說。”


    “是啊,迴家說!”


    秦延瑛笑道:“廚子正在做飯,咱們一家人先喝點。”


    說著。


    便帶著一大家子進了院子。


    秦牧野故意慢了幾步,輕輕握住了白玉璣的手,隻覺得她的手無比冰涼。


    白玉璣也閃過一絲驚色,她也感覺到了,秦牧野手心全是汗水。


    兩人都不敢有異常的表現,衝幾個帶著鬥笠的人微微頷首,便也笑著跟了上去。


    秦延瑛許久未見自己的大哥,顯然也非常激動。


    進了正廳,就把秦開疆按到了主位上,興奮地問著安南發生的一切。


    陳隧也是滿麵紅光地奉承著大舅哥。


    那個男人朝那裏一坐,就是眾星捧月的中心。


    理所當然。


    沒有任何人會提出質疑。


    眼見氣氛越來越熱鬧。


    秦牧野卻忽然看向呆立在門口的鬥笠人:“這幾位為什麽不進來啊!”


    秦開疆笑了笑:“都是護衛,讓他們在門口站著吧!”


    “護衛?”


    秦牧野忽得一笑:“這幾位護衛,氣質還怪熟悉的,我感覺像是熟人。”


    說著。


    就朝門口走去。


    秦開疆微微皺眉,卻也沒有阻止。


    秦牧野沒有絲毫拖泥帶水,直接掀開了其中一個人的鬥笠。


    然後。


    露出了呆板的金屬腦袋。


    果然如此!


    秦牧野飛快掀開了另外幾個鬥笠。


    清一色的全是傀儡。


    每一處做工,都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


    剛才他就發現古怪了,誰家好人腦袋上沒詞條啊?


    結果……


    帝姬府的傀儡還真特麽暢銷。


    “咦?這不帝姬府賣的傀儡麽?”


    秦延瑛好奇道:“哥!你這實力,還買傀儡幹啥?端茶送水?”


    秦牧野嗤笑一聲:“父親向來節儉,做不出那等奢侈的事情,此行這麽多傀儡隨行,應當是用來代替一些不能親自趕到京都的人吧?”


    “不能來京都的人?”


    秦延瑛也感覺有些不對勁:“誰啊?”


    秦牧野提著幾個傀儡進了屋,看向秦開疆:“父親,既然幾位長老來了,那就直接說正事吧!”


    此話一出。


    尤天嬌臉色有些不太自然,連忙把目光移開,不太敢看秦牧野的眼睛。


    秦延瑛臉上的笑容,也漸漸消失。


    “啪嗒!”


    茶杯摔落在地,碎瓷茶水飛濺一地,嚇得在場眾人一激靈。


    她衝秦開疆怒目而視:“哥!我知道你想換世子,但你未免也太心急了吧?幾位長老提前花重金買下傀儡,就為了這次來京都,直接操辦牧野卸掉世子之位的儀式?”


    整個秦家,秦延瑛是唯一一個敢直接指著秦開疆鼻子罵的人。


    但她隻罵過兩次。


    第一次,是秦延霆自殺之後,她怒罵秦開疆不作為,不敢替弟弟報仇。


    第二次,就是現在。


    她死死地瞪著秦開疆,雙眼赤紅,就像是發狂的野獸。


    氣氛劍拔弩張。


    其他人都嚇得不敢說話。


    秦開疆卻是無比平靜,並沒有理會她的暴怒,而是看向秦牧野:“牧野!跟我來,咱們父子倆說會兒話!”


    “說你娘啊!”


    秦延瑛破口大罵:“就想著牧野好欺負,所以把他單獨拎出去訓話?你要是有本事,咱們就當著大家的麵,好好把事情吵個明白,你讓長老們也別藏了,老子就不信了,你們嘴多,就能把黑的說成白的!牧野,咱不去!”


    秦開疆微微皺眉,麵對這從小一起長大的妹妹,卻不知道說些什麽。


    秦牧野卻笑著推開秦延瑛的手:“老姑莫慌,他未必能吵的過我!”


    “哎……你!”


    “信我!”


    秦牧野衝她笑了笑,卻又覺得有另一隻手在扯自己的衣角,轉過頭去,看到了白玉璣擔憂的眼神。


    他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


    隨後,便大踏步走出了房間,跟秦開疆來到了書房。


    他可不怕秦開疆會對自己做什麽。


    一方麵有自己在安南的美名鎮著。


    另一方麵,自己現在是皇帝的人。


    “砰!”


    門關上了。


    照例貼上隔音符。


    秦開疆輕歎一口氣,緩緩坐在椅子上,神情當中帶著愧意。


    與生俱來的銳意好像消散了些許,此刻與尋常人家的父親無異:“牧野!你心中是不是很怨我?”


    秦牧野見沒別的椅子,就直接坐在了書案上:“你就說我該不該怨你?”


    秦開疆麵色一滯,沉聲道:“秦家現在需要一個年輕的新家主,很急!”


    “所以這新家主,為什麽不能是我?”


    “不能!”


    “哪怕我身體恢複,也不能?”


    “是!”


    “就是因為尤家兄妹為你鞍前馬後,所以才必須把他們母子扶正?”


    “不全是。”


    “那另外的原因呢?”


    “等時間合適,我會告訴你的。”


    “嘖……”


    秦牧野也是要被他氣笑了,他能感覺到,秦開疆心中或多或少有些愧疚,是在試圖向自己傳達愧疚,但話一出口,味兒就太衝了。


    他本以為自己對這段父子情沒有任何代入感。


    事實也的確如此。


    結果還是被氣到了。


    這位大元帥,還真如同傳言那般,放在元帥之位上,絕對六邊形戰士。


    放在家庭裏,純純一言難盡。


    秦開疆見他麵露譏諷,耐心地勸慰道:“牧野!我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好,你向來懂事……”


    秦牧野嗤笑打斷:“向來為我好,就應該挖了髓之後,繼續為你們秦家掏心掏肺?”


    秦開疆:“???”


    他語氣中終於多出了一絲怒意:“秦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有些事情,不是你能扛得住的。”


    “但我已經扛住了我能扛的一切,除了一些虛名,卻沒享受到任何來自秦家的殊榮,不是麽?”


    “……”


    “其實改封世子很簡單,你同意,皇帝同意,家族長老同意,已經足夠了,無須跟我多說什麽。


    之所以還要搞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無非就是你覺得秦明日沒有耀眼的功績,你沒辦法給安南銳士一個交代。


    人不能既要又要。


    你什麽都想要,我就偏不給你。


    秦明日想要,那就讓他過來打!”


    秦開疆沉默良久,神情嚴肅道:“他會贏,你沒有勝算。”


    “到時軍演見真章!”


    秦牧野已經不想說話了,擺了擺手就準備出門。


    也許這人把自己當兒子,愧疚也不像是演出來的。


    但一連串的試探與擺布,早已把他本就不多的耐心消耗殆盡。


    秦開疆卻又叫住了他:“你應該離帝姬遠一點,會丟命!”


    秦牧野嗤笑了一聲:“差不多得了,爹味兒收一收!”


    “嘭!”


    秦開疆拍案而起,再好的脾氣,也被連番的挑釁破了防,他聲音含怒道:“我是你爹,你的一切都是我給的,父為子綱……”


    “咦?還真是稀奇,我靠藥吊命的時候沒有爹,現在需要我犧牲了,爹就冒出來了。”


    “你……”


    “其實吧,我也不是不好說話的人。”


    秦牧野忽然笑得很和煦:“想父為子綱,你隻需做到一件事情就可以。”


    秦開疆見他忽然換上笑臉,卻並沒有任何放鬆的感覺。


    現在他已經明白了。


    自己這個兒子,早已不似當年。


    老實說,若這不是自己的兒子。


    他會覺得這人雖不是英雄,卻也是個性情中人。


    可偏偏,是自己兒子。


    看秦牧野的樣子,雖笑得燦爛,卻不像要說好話的樣子。


    他沉聲道:“什麽事?”


    秦牧野看著他。


    目光中閃過一絲譏誚。


    不急不慢,緩緩開口:“先把我血髓挖出來還我,再說什麽父為子綱!”


    秦開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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