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張披風。


    一張為被。


    一張為褥。


    空間本就不大,冬日的寒風,讓兩人貼得更近。


    白玉璣一晚上沒睡著,就這麽側著身,看著秦牧野側臉上映著的火光不停跳躍。


    等到篝火要熄滅的時候,就起身添一些柴,繼續縮到被窩裏,貼上他的身體。


    其實她也知道。


    秦牧野對她說過的話,不可能每一句都是真的。


    但她也能體會到,他是真的想跟自己成為真正的夫妻。


    而且……他的每一步,確實也在幫自己。


    南詔複國。


    殺秦開疆複仇。


    讓南詔遺民過上好日子。


    這是自己的三個心願,他隻願意做一件,但卻願意拚了命地把這一件事做好。


    白玉璣一晚上都在迴味,自己得知秦牧野跟著帝姬府的高手一起獵獸時的反應。


    那時的自己,隻感覺腦袋嗡鳴。


    整個人好像在深海裏極度墜落。


    她從來沒有那麽怕失去過。


    於是在護送手下的路上,她捉了一隻傀儡犬,不停捶它的腦袋,試圖聯係秦牧野。


    好在聯係到了。


    得知他們拿到了圖騰源炁,就藏身在一條狹長的峽穀中時,那種解脫感她這輩子都忘不了。


    白玉璣思索了良久。


    覺得自己不應該對仇人的兒子產生這樣的感情。


    又覺得自己不應該,隻把秦牧野歸結為“仇人的兒子”。


    她很矛盾。


    矛盾在既期盼未來,又恐懼未來。


    按照皇帝的標準,秦牧野這次做的十分成功,如果所料不錯,應當能在互市這件事上拿到不少權柄,很有可能將南詔遺民全都從溫飽線上拉起來。


    到那時。


    自己還要報仇麽?


    或者說。


    自己還配報仇麽?


    再或者說。


    自己還敢報仇麽?


    白玉璣試著迴答這些問題,卻又不敢迴答,因為她一閉上眼,就會看到家人慘死的畫麵,她不知道如果自己不報仇,百年之後要怎麽麵對家人。


    也不知道如何告訴族人,以後我們不報仇了。


    更不知道,一切塵埃落定之後,自己如何心安理得地跟秦牧野繼續做夫妻。


    很多問題她都想不明白。


    但她想明白了另外一些問題。


    “你想啥呢?”


    “啊?”


    白玉璣沒想到秦牧野會忽然睜開眼睛,連忙說道:“我什麽都沒有想啊?”


    秦牧野撇了撇嘴:“什麽都沒想,你蹙著小眉頭,睜著大眼睛幹啥呢?”


    白玉璣趕緊岔開話題:“你還沒睡多久,怎麽忽然醒了?”


    “腰子疼……”


    “啊?”


    白玉璣不知該羞還是該心疼,期期艾艾道:“就說你該節製吧?以後,以後……”


    秦牧野忽得一笑:“別以後以後的了,騙你的!快起床,準備幹正事!”


    “什麽正事?”


    白玉璣有些疑惑,但聽到遠處有腳步聲走來,便趕緊起身披上大衣。


    不一會兒。


    李星羅便走了過來,看了一眼白玉璣紅潤的臉頰,不由感歎道:“主公主母感情真好……”


    白玉璣假裝聽不懂,隻是側過頭問道:“這是要幹什麽?”


    秦牧野呲牙一笑:“有人找到圖騰源炁了,離得不遠……”


    白玉璣頓時心頭一驚:“你也要去?太危險了,我跟這位烏鷺姑娘去便好。”


    烏鷺,是李星羅現在的馬甲名。


    一開始秦牧野沒反應過來是什麽意思,後來才想起來,黑子如烏鴉白子如白鷺,烏鷺本身就是棋子的雅稱,正好與星羅對應,真名假名全跟命格對上了。


    秦牧野見白玉璣有些急,笑著攤了攤手:“你跟她都去了,我豈不是更危險?”


    白玉璣想想也是,可還是有些擔憂:“那些妖族天才,背後都有大聖廟指引,定然是同進同退,想要虎口奪食,恐怕沒有那麽簡單吧?”


    “不怕!”


    李星羅鏗的一聲拔出長劍:“我會用這一戰,向主公主母證明我的價值!”


    白玉璣:“……”


    秦牧野:“……”


    披上馬甲後,你是一點帝姬包袱都沒有啊!


    ……


    萬族科舉沒有時間限製。


    隻會在秘境之中隻剩一百人之後結束。


    但圖騰源炁,隻要七日之內拿不到,就會被秘境中的兇獸煉化。


    時間很長。


    所以大部分人不會一直在鑄兵台上觀戰。


    但鑄兵台上,一定會有人在觀戰。


    尤其是那些看得血壓飆升的人,就算是嗑藥代替睡眠,也要時時刻刻盯著裏麵的情況。


    反正已經有人破防了。


    沈洛越看越不對勁,趁著天色剛破曉,周圍人最困的時候,一溜煙跑迴了相府。


    此時的沈悝剛剛起床。


    正穿著睡袍在庭院裏麵打養生拳。


    “爹!”


    “……”


    “我感覺有些不太對!”


    “……”


    “秘境裏麵……”


    “你看,又急!”


    沈悝批評他了一句,就繼續打起了拳。


    沈洛知道自己又犯了急躁的毛病,隻能強壓心頭的不安,繼續等候。


    過了許久,沈悝才停下來。


    沈洛連忙搶過旁邊侍女手中的托盤,將茶水和熱毛巾奉了上去。


    沈悝不急不慢擦幹額頭上的汗水,愜意地抿了口茶,這才問道:“怎麽了?”


    “我覺得……”


    沈洛神情有些凝重:“這次科舉,有人拱火。”


    沈悝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誰在拱火?又在拱誰的火?”


    沈洛深吸了一口氣,將他看到的事情大概講了一遍,最後才總結道:“拱火的人毫無疑問是秦牧野,那些世族子弟,本來隻是挑軟柿子捏,並沒有說一定要清除平民學子。


    結果秦牧野的傀儡出手以後,就一直營造了一種平民考生被針對打壓的假象。


    現在兩邊打得不可開交,搞得好像豪門大家已經完全跟他們對立了一樣。


    我還聽見一個出身崔家的武將,大罵自己侄子是妖官的狗腿子。


    罵了幾句,氣得直接不看了。”


    沈悝似笑非笑道:“那你覺得,秦牧野這是在點火,還是在添柴鼓風?”


    沈洛:“……”


    點火,說明原本沒火。


    添柴鼓風,說明火本來就存在。


    平民與世族矛盾由來已久,那次幾乎毀掉大乾的災禍,源頭就是科舉不公。


    後文武分科,文舉嚴查舞弊,朝廷頂著財政赤字也要廣開縣學。


    如此一來,哪怕世家子弟占著家學優勢,也有不少官位被平民拿走,這才穩定住了朝野。


    而武舉,雖說也有不少平民天才冒頭,但窮文富武,仍舊是世家天才的自留地。


    後來武舉變成了萬族科舉,妖官拿走了一批名額,所以名額爭奪更激烈了,隻不過之前都是擂台校場比鬥,所以也沒顯現出什麽。


    這次。


    說針對平民學子也好。


    說單純喜歡捏軟柿子也罷。


    對立本來就是存在的。


    而妖官入朝之後,他們在官場和戰場的姿態截然不同,導致世家內部也出現了分化,無非就是出身世家的武將表現不佳,所以聲音不大罷了。


    像今日那個大罵子侄狗腿子的武將,絕對不是孤例。


    見沈洛沉默。


    沈悝笑著問道:“你猜猜,是誰指使秦牧野這麽幹的?”


    “帝姬?”


    沈洛壓力山大,這戲本實在太熟悉了,上次秦延瑛案就是如此。


    殺妖官親眷的秦延瑛屁事沒有。


    扈煥也隻是暫扣妖丹,學習改造。


    反倒是那些替扈煥說話的遊街坐牢。


    他沉聲問道:“那爹,我們該怎麽辦啊?”


    沈悝沒有迴答那兩個問題,隻是反問道:“這招是衝你來的麽?”


    “不是啊!”


    “那你為什麽要問怎麽辦?”


    “啊這!我們不是……”


    沈洛有點懵,想問豪門大族不是我們的基本盤麽?


    沈悝卻神情嚴肅地打斷道:“你要記住!爹不是陛下的宰相,不是太子帝姬的宰相,不是豪門大族的宰相,更不是妖官的宰相,而是……大乾的宰相!”


    沈洛感覺腦袋都要燒了:“爹!您的意思,我不明白。”


    沈悝沒有生氣,隻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用懂爹的意思,多去看看以往看過的史冊和聖賢書,你會有自己的答案。”


    沈洛:“……”


    他還是有些想不明白,自己最為敬重的父親到底站哪一邊。


    但還是鄭重地點了點頭。


    深吸一口氣,便又出了門。


    出門的時候,發現沈津的馬車就停在門口,並且在不停晃蕩,裏麵還傳來沈津的聲音:“噢嘶……你們蛇族好會吞!”


    沈洛:“……”


    他更迷茫了,不知道父親到底什麽立場。


    才會這麽做事情,這麽教自己,又這樣放縱小兒子。


    他搖了搖頭,快步朝鑄兵台趕去。


    到的時候。


    鑄兵台死一般的寂靜。


    環視了一圈,發現所有人都噤若寒蟬,目光死死地盯著玉璧。


    疑惑之下,他坐到熊謙旁邊,小聲問道:“熊大人,發生什麽事情了?”


    熊謙表情頗為精彩,壓低聲音道:“第三縷圖騰源炁出現了,你猜誰發現的?”


    沈洛想了想:“那些妖族天才吧,他們撤離戰場最快。”


    熊謙又問:“那你再猜猜,這縷圖騰源炁最後落在誰手裏了。”


    沈洛:“……”


    他猛得看向玉璧,卻還是隻能找到兩團迷霧,三縷圖騰源炁,卻隻有兩團迷霧。


    再看一眼,那些妖官,一個個都耷拉著臉。


    不是?


    他懵了:“帝姬府那個,到底是什麽妖孽?”


    他不理解。


    上次帝姬府的高手,把十幾個妖族天才逼退,固然有實力威懾的因素在。


    但那也隻是拿捏準了他們更想要圖騰源炁的心理,沒有人會覺得生死相搏的時候,帝姬府的那個高手能贏。


    可現在,搶圖騰源炁?


    這跟要那些高手的命有什麽區別?


    這些妖族的天才,這就把人放走了?


    熊謙嘿嘿一笑:“倒也不能太怪她,那些妖族天才的方位被傀儡犬發現了,然後秦牧野悄悄把傀儡小隊全調過去了。


    傀儡犬潛入關鍵地方,給箭矢淬了毒,應該是要放冷箭。


    人形傀儡和帝姬府的那位高手,清一色換上了鬥笠,根本分不清誰是誰。”


    “然後呢?”


    “然後那片區域就被迷霧籠罩了,等迷霧飄走之後,就隻剩下那些妖族天才在原地發狂。”


    “……”


    沈洛揉了揉腦袋,這些人還真是個鬼才,關鍵時刻衝出一堆分不清身份的人,確實比較難防住。


    熊謙笑道:“不過這一招用不了多少次了,這一波攻勢,秦牧野損失了不少傀儡,很多妖族天才也被毒箭逼出了秘境。”


    沈洛點了點頭,隻能靜靜觀戰。


    隻是接下來的局勢,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妖族那些天才很快就找到了另一個四品巔峰的兇獸,但卻沒有立即動手,而是下了血本在方圓五裏內布下浮雷大陣,隻要通體金屬的傀儡進來,就會被轟成廢鐵。


    不過這次,秦牧野好像放棄了坐收漁利的想法,把剩下的傀儡全都調去打叢林戰了。


    如此,妖族天才們獲得了第一縷圖騰源炁,然後也找了一個安全的地方,留了一批高手保護,剩下的那些則是繼續尋找。


    可主戰場又打了一天叢林戰,很快就出現了大問題。


    世家子弟內部鬧了大矛盾,吵架具體什麽內容不得而知,但很多人直接捏碎玉佩退出了科舉。


    有人去問了才知道,他們感覺很窩火,自己莫名其妙就成了妖族的狗腿子。


    明明沒有犯什麽大錯,卻要有崔瀚一樣的汙名,還要被安南衛當狗殺。


    受不了這個委屈。


    也丟不起這個人。


    所以退了。


    這批人一退。


    秦明日帶著安南衛也退了,正式踏上了尋找圖騰源炁的征程。


    安南衛的斥候高手很強,第一天晚上就當上了黃雀,把浮雷大陣淌了個遍,嚇得渾身冒汗,趁著那些妖族天才騰不出手,趕緊撤退找個地方休養。


    然後。


    秦牧野和帝姬府的那個高手,又偷襲成功了。


    妖族天才們徹底被惹怒了,覺得把贏得的圖騰源炁搶迴來,比從兇獸嘴裏搶更容易。


    於是一陣窮追猛打。


    一方逃。


    一方追。


    最後,秦牧野他們逃到了安南衛養傷的地方。


    雙方頓時沒了實力差距。


    而且方圓一裏玉牌失效,是真的能死人的,沒人敢真的動手。


    好在秦牧野主張以和為貴,主動表明他拿的圖騰源炁已經夠了,而且手下傀儡已經損失殆盡,不會再搶他們東西了。


    妖族天才們這才退去。


    到後麵。


    秦牧野果然沒有再出現,但秦明日明顯對圖騰源炁有想法,帶安南衛偷襲了好幾次。


    雖然妖族天才們將安南衛打退了一次又一次,連著拿到了三縷圖騰源炁,但因為前麵損失太嚴重,每次都會出現減員。


    所以在找到最後一縷圖騰源炁的守護兇獸時,就隻剩下了三個四品上的高手。


    他們艱難取勝,準備催吐兇獸,拿走圖騰源炁的時候。


    帝姬府的那個叫“烏鷺”的高手又出現了,這次她甚至沒有跟秦牧野一起。


    她休養了幾天,戰力正處於巔峰狀態。


    三個妖族天才,看了一眼彼此傷痕累累的身體,最終默契地選擇了離開。


    烏鷺一副受之有愧的樣子,瘋狂地挽留他們:“哎哎哎!你們別走啊,你們要是走了,我就當你們把圖騰源炁送我了啊?真走了啊,還怪不好意思嘞。”


    ……


    鑄兵台上。


    一眾妖官全看沉默了。


    九縷圖騰源炁,妖族隻拿到了四縷。


    秦家和帝姬府卻足足拿到了五縷。


    這實在讓他們有些難以接受,明明在高手數量上是碾壓的存在。


    可他們又不得不接受。


    帝姬府冒出一個強到離譜的年輕高手。


    安南衛在亂戰之中又強得可怕。


    還有那一大批傀儡……


    超出掌控的事情實在太多了,幕後好像有一隻大手,將這些“意外”給捏合起來,捏成了一個完美的計劃。


    他們有時甚至覺得,妖官集團能拿到四縷圖騰源炁,就已經是奇跡中的奇跡了。


    所以這隻大手是誰的?


    他們目光死死盯著玉璧上那一團濃霧。


    任誰都能看出來,帝姬府跟秦家的配合已經入臻完美。


    背後操控一切的,除了帝姬還能有誰?


    在場不少人都有些後背發涼,以前帝姬雖然與太子明爭暗鬥,但距離圖窮匕見還有很遠。


    可誰知最近帝姬如此高調。


    第一次亮劍,就震住了整個大乾!


    她手下有年輕一代頂級高手,還有一個堪稱逆天的煉傀師,又有堪稱西南諸侯的秦家當盟友。


    這……


    “陛下駕到!”


    “謔……”


    在場眾人趕緊起身,朝逐漸停下的皇輦拱手拜去:“吾皇萬歲!”


    皇帝體弱,除了五天一次的早朝,其他所有時間都在雍慶宮處理政務,幾乎不會出宮。


    諸邦使臣到了,他不出麵。


    萬族科舉開始,他也不出麵。


    現在萬族科舉馬上要結束,他終於出麵了。


    “諸卿平身!”


    李弘的聲音依然溫煦隨和,隻是臉色好似不如尋常時候那般從容自然。


    在洪公公的攙扶下,他緩緩走上鑄兵台。


    主考官連忙退後幾步,請他主位高座。


    李弘看了一眼玉璧,笑著說道:“諸卿莫要拘束,各自坐吧!”


    “謝陛下!”


    一眾觀戰的大臣紛紛落座。


    接著,鑄兵台便安靜了下來。


    直到一刻鍾後……


    “轟!”


    一隻巨眼般的旋渦在半空陡然出現。


    下一刻,空間仿佛都發生扭曲。


    待到恢複正常以後,鑄兵台不多不少,出現了一百個渾身傷痕累累的考生,還有一大片破銅爛鐵。


    主考官飛快上前一步,笑著宣讀:“恭喜諸位,已經通過了此次萬族科舉。今成天子門生,乃諸君之幸。大乾得諸君,乃大乾之幸。”


    眾考生強打精神,衝李弘恭敬行禮:“臣等,拜見陛下!”


    李弘溫聲笑道:“諸卿不必拘束,還請各自坐著,有禦醫為諸卿診治。”


    待眾人坐下。


    他才看向一旁的主考官:“馮卿,你乃是此次主考官,此次科舉,誰人表現最為驚豔?”


    馮世才連忙拱手道:“迴陛下!各考生擊碎玉牌數量還尚未統計出來。”


    李弘笑著擺手:“無關排名,你隻需說誰表現最為驚豔!”


    馮世才猶豫了一會兒,終是咬著牙說道:“迴陛下,是一位名叫烏鷺的女官,其修為在年輕一輩中,無人能出其有,戰術策略更是驚豔無比。”


    聽到烏鷺的名字。


    秦明日頓時臉色一黑,這次雖然揚了西南軍威,可他本人什麽都沒有得到。


    罪都是自己受的,圖騰源炁都是秦牧野和那個烏鷺拿的。


    結果到最後,最讓這主考官驚豔的,居然還是那烏鷺?


    這女人除了坑盟友到處撿漏,還有什麽本事?


    他心裏除了不服,還是不服。


    李弘笑著找尋:“哦?馮卿這麽說,朕倒是好奇了,烏鷺何在?”


    場上無人應聲。


    過了一會兒。


    秦牧野才上前一步:“迴陛下,烏鷺姑娘修煉出了岔子,一個時辰前棄權捏碎玉牌,迴家調養身體了。”


    眾人:“……”


    不是?


    這是在羞辱誰?


    李弘卻仿佛沒有多想,隻說了聲可惜,便又問道:“馮卿!第二驚豔的是誰?”


    馮世才斟酌了一會兒,目光看向秦明日:“迴陛下!是秦家三公子秦明日,他……”


    “朕知道!”


    李弘笑著衝秦明日招了招手:“秦愛卿,到前麵來!”


    秦明日錯愕了一會兒,再也壓不住嘴角的微笑,暗道一聲馮世才倒也不瞎,便喜滋滋地上前行禮了。


    李弘笑意盈然:“思來想去,能稱為大乾肱骨的人族將士,如今隻有安南逐夷軍了。秦愛卿實有乃父之風,在你帶領的安南衛麵前,不僅各路邊軍都黯然失色,就連朕的禁軍都像是酒囊飯袋了,也是辛苦你們不遠千裏跑一趟。”


    秦明日本來聽得挺得意。


    可聽到後半句,臉都嚇白了。


    他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因為恐懼,聲音都變得尖銳了起來:“陛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不管微臣,還是家父,都是陛下的臣子!不管禁軍還是逐夷軍,都是陛下的將士!”


    他跪伏在地,渾身都在瑟瑟發抖。


    情勢危急的時候,他知道怎麽說話。


    可話說出來之後,腦海裏反而一片空白了。


    一眾安南衛也都麵色劇變,紛紛跟著跪倒在地。


    其他眾臣也是麵麵相覷。


    這次安南衛展現出來的強悍素質。


    終於讓皇帝開始忌憚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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