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琛進入金闕玄柱圍成的空間中,像其他同門一樣,本欲瞧個明白,看個所以。但覺身子輕飄,似流星般滑落,墜向遠方。縱使反應再快的人,也難以在這極短的時間內看清此中情形。當嶽琛睜眼時,自己已經身處在一片冰湖上。


    冰湖鋥亮,千裏銀光。在道道銀色光芒的映襯下,冰麵上映出千重幻影,使人難以辨別方向。


    時下,嶽琛取出金烏劍以防不測,舉目看向遠方,寄希望於能覓尋到可孕育天地靈材的地方。可在這茫茫冰湖周圍,到處都是銀裝素裹,沒什麽兩樣。


    忖道:“或許,步行一段距離,最為妥當?”想至此處,伸手摸向腰間,打開靈獸籠,兩隻小老虎、一隻地龍蟻先後出現在冰湖上。原以為,這三個小家夥會四處撒歡,沒想到,它們出籠後就開始在原地打轉,不前進半步。嶽琛笑了笑,也不理它們,隻是隨意朝一個方向走去。


    剛邁出三步遠,冰湖底下傳來一聲龍吟,厚重無比的湖麵冰層瞬間隆起,隻在刹那間的功夫,便將嶽琛封印在堅冰中。原本全神貫注的嶽琛,根本來不及做任何的反應,當感覺到自己被封印時,封印自己的冰籠已經開始下沉。隨之而來的,便是全身體表像是貼了一層薄薄的冰層,徐徐濃縮滲入體內。


    良久,凝聚於體內的玄冰層,竟將自己丹田玉府中的靈力凝結、封印,唯獨那顆玄羽靈珠無法封印。仿佛,玄冰層靠近玄羽靈珠,就會被熔解於無形。緊接著,又是一層玄冰層從體表生成,依葫蘆畫瓢,最終凝結、封印於丹田玉府中。


    丹田玉府,乃修士的根基之所在,稍有損毀,都是難以挽迴與彌補。稍有不慎,導致積年修煉的修為化為灰燼,也不是不可能。


    嶽琛的體內,一層又一層的凝聚著玄冰封印,那一顆顆象征修士修為的靈力露珠,似乎也禁不住此玄寒封印之力,漸趨凍結呈粒粒冰晶狀。手中的金烏劍,也似乎正在遭受著萬年玄冰的重新凝煉,透過金烏劍傳出的寒氣,雖不進入嶽琛體內,卻開始在封印嶽琛的冰籠裏擴散。


    嶽琛的靈智清醒,思維清晰,總覺得自己一直在墜落,但全身根本發不出任何力氣。在此情形下,想運用秘法咒訣強行催動玉府靈力,更是一點可能也沒有。至此,嶽琛的希望就全在那顆平日裏極討厭的玄羽靈珠上。


    丹田玉府內的玄冰層越積越厚,玄羽靈珠所在的空間一步步被吞噬,好在這玄羽靈珠無論如何也沒有被封印。而被封印的那些靈力露珠,則已經完全被冰化,變成粒粒冰晶,在有限的空間內開始滑動。沒過多久,那些空間也被玄冰層占據。


    玄冰層就像入`侵`者一樣,開始進攻玄羽靈珠的領域。漸漸的,玄羽靈珠似乎也失去了抵抗力,似人般隻剩下轉身的空間。


    此時,嶽琛的如意袋開始有了反應。不錯,正是裝那根七煞玄木的如意袋,開始泛起紅光。玄木上傳出的熱流緩緩進入嶽琛體表,將嶽琛與冰籠封印“隔離”。這層熱流遍布全身,漸趨厚實,與此同時,那顆玄羽靈珠也似受到了感應,生出絲絲烈焰氣息,像玄冰層靠去。


    在裏外兩層熱流的驅動下,居於經絡及玉府內的玄冰層開始“消融”,變成層層寒氣。而被冰化成冰晶的靈力露珠,卻在此時開始破碎。嶽琛甚至能聽到這種破碎的聲音,但卻感覺不到痛苦。


    想來,但凡每破一小境,這些靈力露珠稍有改變,都會因修士自身肉`體凡胎的限製而痛苦不堪。此時,嶽琛感覺不到痛苦,內心的驚恐卻更盛。倘若這些靈力露珠就這樣消失,那等於自己的八年修為消逝於一旦。


    很快,破碎的“冰晶”開始融入寒氣中,原本的靈力露珠消失的無影無蹤。嶽琛的內心隻唿蒼天不公,造化弄人。可是,更驚奇的事情在一念之間便出現。那顆玄羽靈珠開始在玉府中轉動起來,它的行動軌跡,外圍像是橢圓形,中間是一條彎曲的河流。


    在玄羽靈珠的周圍,那些寒氣再度凝結,形成了顆顆透明的靈力露珠。凝結而成的、不均勻的靈力露珠全部融入玄羽靈珠中,均勻的則留在了玉府內。這種重新生成的、體積均勻的靈力露珠,比以前的稍大、更透明晶瑩。


    嶽琛的內心又是一陣驚喜,心道:“這莫非就是傳說中的境界封印、重新凝煉的過程?”


    就在周身玄冰層消失、玉府內寒氣完全凝結成靈力露珠後,玄羽靈珠開始停止轉動,七煞玄木亦歸於平靜。嶽琛透過冰籠望去,眼前一花,隻見一道瀟灑俊逸的身影翩翩起舞。


    真可謂是:疾似流星,緩似沉嶽;曲如伏虎,伸比騰龍。緩疾相濟,剛柔並至;行亦無跡,伸曲潛蹤。


    “冰…封…!”


    “雲…濤…!”


    “……”


    “蝕…日…!”


    嶽琛根據自己看到情形,一字一頓的說著。在這個陌生的影子上,似乎看到了早就深印在自己腦海裏的東西。


    當這個影子舞完後,嶽琛又感覺到冰籠中生出的玄冰層襲裹而來,循因凝果,一切如第一次無異。每當嶽琛經曆一次這樣的凝煉後,都會看到那個翩翩起舞的身影,重複舞動著同樣的“舞姿”。


    不禁自問道:“他是誰?”


    嶽琛每天要經曆七次這樣的凝煉,而此種情形持續了足足七天。內心不由的算計道:“大試煉之期,隻有三十六天,我卻被困在這裏,無法脫身。如何去尋找屬於自己的機緣?或者說,自己現在所處的境遇,就是一種機緣?若是這樣,要是被一直困下去,我如何出得了這試煉地域?”


    第八天的午時,那個第一次聽到的龍吟聲再度傳來。嶽琛感覺離自己很近,似乎就在眼前。漸漸的,在正前方升起兩道光芒,像是巨龍睜開的巨眼發出威懾天地的威芒。周圍那不知積聚了多少年月的冰層,開始真正的消融。


    須臾間,嶽琛就置身於深海中。而此時的嶽琛,就像出生的嬰兒,極度不適應自己的這幅軀體及周圍的新環境,張著個嘴巴卻說不出話。


    就在此時,在兩道光芒升起的下方,又有三道光芒升起。相比較之下,這三道光芒分是紫、青、黃三色,光圈小了很多,但光芒更精更盛,更重要的是它們在移動,而移動的方向正是朝嶽琛這邊而來。


    大驚之下,嶽琛欲禦劍離開,但是,此刻自己卻駕馭不了自己的身體。隻好眼睜睜的看著發出不同顏色的三個東西直接鑽入自己的丹田玉府,而在那光芒升起的地方,緩緩顯現出一條青色巨龍的身影。


    *****


    火焰炎炎,林木如焚。


    在這一火山頻繁的異域裏,一位少年連續追逐了八天,在一錐型山脈裏,才趕上那隻形如鳳、羽族赤色的怪鳥。


    在與這怪鳥對峙片刻後,少年一聲輕叱,禦起手中仙劍,仙劍頓時化作七翼,呈百變幻影之劍勢,朝怪鳥攻去。怪鳥發出嗷鳴聲,似是在挑釁一般,展翅翔舞,使得少年總無落劍之處。


    “我霍烜不信殺不了你!”


    霍烜被激的怒從心頭起,仗七翼劍施展出的劍勢連綿不絕,但就是不能靠近這隻怪鳥半分。


    互相之間追逐著、追逐著,遠遠看去,就好像一個人在跟著一隻神鳥飛舞。漫天劍光卻被道道赤芒所包裹。


    如斯情形,持續了整整三天。對於一位貫清境六重的修士來說,明顯是不可能的。可是,在這三天內,霍烜就是感覺不到靈力的損耗,反而越追逐這怪鳥,自己的靈力就越盛,道行跟著也是大進。三天後,甚至能清晰的感覺到這怪鳥的心跳聲。


    自語道:“這究竟是我的心跳聲,還是怪鳥的心跳聲?”


    在他的內心深處,另一個聲音罵道:“蠢材!這難道不是我倆的聲音麽?”


    霍烜可不相信鬼神這一套,對這個聲音完全當作不存在,隻是死死的盯著眼前的這隻怪鳥。那隻怪鳥做出了一個神秘的笑容,突然淩空盤旋,化作一麵赤旗,猛的衝向霍烜的眉心,就這樣消失在霍烜麵前。


    霍烜的內心深處又傳來那個聲音:“最後一步路,就靠你了!走出去,涅槃重生!”


    霍烜抖擻精神,確定自己的境界已經突破至貫清境九重,自己也與這隻怪鳥合二為一,也就沒有什麽後顧之憂。而那個聲音所說的最後一步路,當然是指眼前的這一條火焰洞。


    火焰洞內噴出股股熱浪,夾雜著濃濃的血腥味。站在洞口的霍烜,雙目開始燃燒,眼珠升起的兩顆精火珠,像是噬血一般。霍烜手提神劍邁步進入,在進入洞內的刹那間,心神猛猝,埋藏在內心的那股怨念直衝腦海。


    “情為何物!仇為何物!悔為何物!……!我願用一生來誅戮!”


    七翼出鞘,血河橫流。


    此刻,在霍烜的眼中,隻有無盡的殺戮之意。但凡眼見之物,無不是自己深惡痛絕之物,隻有誅戮殆盡,方可盡興。


    霍烜的眼珠在燃燒,心在燃燒,靈魂在燃燒,在這似無盡頭的火焰洞裏,整個人也開始熔入其中。他的衣襟上滴著鮮紅的血珠,雙瞳如噬血,已漸漸變成一對血瞳。無情的殺戮仍在本能的繼續。


    霍烜不知道自己殺了多少生命,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遠,但他開始感覺到自己累了,內心深處隱隱出現了希望有人救他的衝動。但這不是霍烜的天性,天生剛強誌堅的他,怎麽會向別人求援?此時,誰能認為他是來自世家大族的嫡子。


    下一刻,卻是怨念更盛。倏忽間,霍烜化在七翼劍影中,瘋狂追逐眼前的生命,有形也好,無形也罷。轉瞬間,便是血流成河,屍堆如山。


    在霍烜走過的火焰洞內,開始流淌出一條血河,血河的源頭就在他的腳下。血河中映襯出的偉岸身影,經輕風微拂,更像是一位充滿殺意的天界血煞星。


    七翼劍上凝聚的血煞開始躥入霍烜體內,凝聚於丹田玉府,玉府內的靈力露珠浸泡在血煞海中,漸漸蘇醒,像是被喚醒的噬血珠一般。


    血煞越聚越濃,已達至玉府所能承受的極限。在這一片天地裏,它們隻有匯聚成一條活水溪流慢慢循遊,才能重新適應。


    越是痛苦,越是血煞濃烈,霍烜的殺意就更盛。在霍烜偶爾清醒的刹那間,便會自問“我是誰?”但是,此種情形往往一閃而過。


    突然間,霍烜停止了身形,渾身的火焰忽暗,高高的舉起七翼劍,朝自己的丹田插去。


    千鈞一發之際,一道赤色羽影如電光火石般趕到,猛的將霍烜包裹起來,衝向火焰洞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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