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徐婕妤!”


    “是婕妤娘娘!”


    琴酒搶先開口,扶冰在聽到她的聲音後,立刻給出相同答案。


    “奴婢原先是在宮正司做事的。”扶冰本就是牆頭草,事情敗露,恨不能立刻全盤托出來將功補過,“杜良媛入宮後,宮正司照例要撥幾名宮女過去服侍。杜良媛是陛下欽點入宮的,若能跟著她必定前途無量,因此,當奴婢看見自己的名字出現在名單上時,簡直不敢相信這樣的好事居然能落到奴婢身上。未免夜長夢多,奴婢當天就帶了禮物去答謝管事姑姑,然後……


    “然後奴婢就在姑姑的屋子裏看到了婕妤娘娘!”扶冰雙手交疊,重重磕倒,“奴婢這才知道,原來這位姑姑與徐婕妤交情極好,若徐婕妤想在哪位娘娘宮裏安插宮女,隻需向姑姑說一聲即可。奴婢無意聽到她們的秘密,又驚又怕,為保住性命,這才不得不答應替徐婕妤做事……這些字條都是徐婕妤身邊的書茶寫給奴婢的!陛下派人去比對筆跡即可……”


    “賤婢!竟敢汙蔑本宮!”


    徐婕妤狠狠揚起手掌打在扶冰臉上,製止她繼續說下去。


    她臉色青白,袖袍因為突然的動作而起皺,鬢邊頭發散落,哪裏還有平日端莊優雅的模樣。


    “陛下,臣妾多年來一直不爭不搶,您應當最清楚臣妾性情的啊!臣妾平日裏也就是看看花,寫寫字,或是盡嬪妃本分悉心服侍皇後娘娘……臣妾不知是哪裏得罪了文妃與定貴嬪,竟要這樣汙蔑臣妾!”


    無人接話。


    徐婕妤的眼神愈發黯淡,她不禁後悔自己為何這樣莽撞地決定從幕後走到台前,孤注一擲,未曾命中,還把自己完全折了進去。明明就在不久前,她還穩坐釣魚台,看著其他人明爭暗鬥、頭破血流,不論誰勝誰敗,她與她所依仗之人都不動如山……


    不,不是這樣。


    徐婕妤忽然如墜冰窟。


    ——她會敗在這裏,是不是也意味著她的靠山也不穩固了?


    文妃雙手攏於袖中,冷冷睨著徐婕妤。


    “陛下,”她朝景帝道,“事情已經水落石出,您雖令臣妾負責搜查一事,但皇後娘娘才是六宮之主,後續處置,是否還是交由皇後娘娘處理比較妥當?”


    “你來做吧。”景帝心煩意亂地擺手,他依次指向琴酒、扶冰與徐婕妤身側瑟瑟發抖的書茶,“這些人你都帶走,隨便你用什麽方法,詳細查明了再來迴朕。”


    “是。”


    寢殿外,一輪圓月光輝愈發清冷。


    秦桑從壽康宮匆匆趕迴,連忙扶住搖搖欲墜的皇後,替主子申辯:“陛下,皇後娘娘雖與徐婕妤走得近,但從不曾摻和到這些事情當中。這些時日,皇後娘娘的轉變您是看在眼裏的,您與皇後娘娘相伴多年,千萬要信任自己的枕邊人啊。”


    “朕也以為,皇後雖然嬌縱任性了些,但本性並不壞,可此情此景,朕隻覺得嘲諷。”


    景帝疲憊地按了按眉心,不願再看皇後一眼。


    他應當慶幸柳賢妃今日恰不在此,若加上她再鬧起來,隻怕要出更大的笑話。


    “茉兒受的委屈,朕心裏明白,但過去的事不宜再追究了。”他歉疚地拍拍衛茉肩膀,“堂堂皇後竟然私自拿嬪妃的東西,說出去丟的是皇室臉麵。”


    衛茉安靜垂下眼簾,點了點頭。


    “娘娘,您是否失望?”


    待迴到望舒宮後,陳照夜屏退眾人,親自替衛茉熱了一碗安神湯,送到床榻前。


    衛茉溫柔凝視著床榻靠裏熟睡的淑寧,再替女兒掖好被角,搖頭。


    “有什麽好失望的,再看不破,我便是無藥可救了。”她笑道,“多虧你先讓祁大人控製了琴酒宮外的家人,她才願意倒戈我們,把事情全盤告知,好讓我們將計就計。”


    淑寧似乎夢見了什麽,不安地蹬腿。


    “往後應該都是風平浪靜的日子了吧?”衛茉俯下身輕拍女兒,“淑寧睡了,我走不開,杜良媛那邊若是派人過來,隻能勞煩你替我接待著。”


    風吹動紗簾,銀白月光透過窗紗如清霜鋪落滿地。


    陳照夜踩著一地霜華,緩步來到庭院中。


    偌大的宮殿因為搜查一事而出現過短暫的淩亂,此時已經恢複如初,廊下十多盆名貴的秋菊沐浴月色恣意舒展著葉瓣,風裏飄來草木氣息與淡淡的桂花香。


    殿門方向,兩點宮燈照亮黑暗朝這裏緩緩移動。


    杜雨微隻帶了一名宮女隨行,係著藕荷色兔絨披風,巴掌大的小臉幾乎被絨毛遮擋。


    “給良媛請安。”陳照夜道。


    自杜雨微入宮,她還是第一次踏足這座以精美著稱的宮室。杜雨微簡略地欣賞了園中景致,並沒有繼續往宮殿中走,而是兀自在暖池邊的石頭桌凳坐下了。


    “淑寧公主睡下了,定貴嬪走不開,讓奴婢先跟娘娘道一聲歉。”


    “無妨,我本就是來找你。”


    杜雨微笑吟吟的臉上沒有精明算計,整個人看上去肆意自如。


    陳照夜也不合規矩地在她身旁的石凳坐下,“杜小姐的演技比奴婢以為的還要好,哭得情真意切,連蕭昭儀都被您騙過去了。”


    “祁太傅應當對你提起過我,你知道,我這十幾年來,最不喜歡的就是與人爭吵,非要我扮演矯揉造作的小兒女,還真叫我為難了一陣子。”杜雨微連連搖頭,“以後這種事切莫再讓我來了。”


    陳照夜莞爾。


    “這麽說,您對陛下完全無意?”


    ——新科狀元杜珩,景帝與祁溪都看中的翰林新貴,他的妹妹自然不會是隻知爭寵的庸碌之輩。


    杜雨微才貌雙全,心有大誌,哥哥願意輔佐景帝從世家手裏奪權,她便心甘情願為兄長出一份力。


    入宮之後,她前與陳照夜秘密商量,決定不正麵與望舒宮交好,而是假意被徐婕妤挑撥,做出與衛茉不睦的假象,暗中收集線索,共同扳倒興風作浪的幕後之人。


    “陛下年輕有為,天下女子都會傾慕於他的。”杜雨微沒有正麵迴答她的話。


    人這一生,渴望的東西有很多,可真正能握住的很少。後宮中的女子,從來就不是靠帝王真心來存活。


    她既已決意踏入這條河,便再不能迴頭。


    “杜小姐曾中意過什麽人麽?”陳照夜好奇。


    杜雨微有片刻的失神。她望著陳照夜清沉如水的雙眼,似乎想到了什麽人。


    “沒有。”杜雨微緩慢,又肯定地搖了搖頭,笑道,“你還是喚我良媛吧,我早已不是什麽杜小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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