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照夜感到心裏有什麽溫熱的東西在迅速生長。


    似藤蔓,將她與這世上另一人纏繞在一起。


    她曾經被家人遺忘,卻在宮裏遇到了改變她一生的主子與忠實的下屬,度過了最輝煌難忘的歲月,而後靜默,孑然一身,全部推倒重來,卻沒想到這片似曾相識的景色裏依然有人固執地在等她。


    “你願不願意跟我走?”祁溪溫柔地撫摸著她的秀發。


    “走?去哪裏?”


    “自從阿瀾入宮後,祁府一直很冷清,還不如後院那叢竹子發出的聲響大。”祁溪鬆開她,改為眉目相對,漆黑眸子裏映出少女微紅的臉,“國公府有很多間屋子,有田產地契商鋪,有祖輩留下來的銀錢,卻沒有一個可以管理它們的女主人。”


    “所以,”他雙手握住她的柔荑,似珍寶般小心翼翼捧至唇邊,溫柔一吻,“我想問問你,願不願意跟我走。”


    未及她迴複,又像是怕她拒絕似的焦急補充:“若你不願,我也可以常來宮裏陪你,我會讓阿瀾替我在青蕪宮留一間屋子,陛下那邊想必也不會介意。”


    “好啊。”陳照夜笑起來,蛾眉舒展,清淩淩的眸子裏盡是暖意。


    “貴妃娘娘被追封,我對於從前的事情也沒那麽多執念了。陛下那邊的事情我不太明白,但看上去,王氏姑侄的日子會愈發不好過。若跟你走了,我還能時不時迴去娘娘故鄉探望毛尖。不過……”


    她心裏浮出衛茉秀麗臉龐。


    “不過衛容華目前的地位還算不得穩固,暫且等一等吧,等她完全站穩腳跟,能應付宮裏明槍暗箭了,我就跟你走。”


    “好。”


    夕陽漸沉,落日餘暉籠罩著園中花木與涼亭內相依的兩道人影。


    風吹起女子寬大袖擺,憑欄而立的文妃祁瀾靜靜看著庭院中的一切。


    “母妃,你在看什麽?”年幼的大皇子好奇從她身後探出頭,祁瀾轉身,將他的小腦袋按了迴去。


    “是好事。”她抿唇笑道,“種了這麽多年的鐵樹終於到了開花的時候。不過……不幹你的事。”她奪過大皇子手裏的書冊在他腦門上輕輕一敲,“做什麽分心了?今天的課業完成了沒有?還不快迴屋去!”


    ————


    陳照夜神采奕奕地迴到望舒宮,門邊上哭哭啼啼的小宮女與她神情正形成鮮明對比。


    “怎麽了?莫不是因為中秋節沒搶到月餅吃?”她打趣道。


    那個小宮女荷葉是才分配來的,就在後院做粗活,平時由木樨和琴酒帶著。荷葉見了陳照夜,慌忙抹了幾把臉,抽了抽鼻子道:“陳姐姐,凝霜殿的人欺負我們。”


    凝霜殿是杜雨微的居所。


    陳照夜把小宮女拉到庭院僻靜處。“你說說,這是怎麽一迴事?”


    荷葉道,今天下午景帝身邊的如意公公過來傳話,說景帝晚上會來衛茉這裏。望舒宮人已經許久不見景帝踏足,都欣喜不已,紛紛向衛茉道賀,琴酒更是提出要去尚食局領些上好的食材。荷葉便陪著琴酒去了,誰知在討最後一份血燕時,遇到了凝霜殿的宮女,對方氣焰囂張,非要與她們相爭。


    “她們說,若是這補品是準備熬給陛下的,還不如直接送去凝霜殿,反正陛下十日有九日都在那裏。她們還說我們娘娘看不出宮中形勢,成天往壽康宮跑,是故意要讓陛下心裏不暢快。”荷葉說著氣得又要哭了,“說怪不得陛下不來看我們娘娘!”


    陳照夜無奈,“這有什麽好生氣的?宮裏的風從來就是一陣接一陣,杜才人如果真的把她的宮女管教成這樣,那她的恩寵也長不了。”


    “是,我知道。”荷葉垂頭喪氣,“本來我也想忍忍就算了,可琴酒姐姐服侍衛娘娘久了,實在按捺不住,就與她們吵了起來,她們嘴裏說得難聽,我又嘴笨幫不上忙,琴酒姐姐一對二,跟她們吵得嗓子都啞了……我、我心裏好難過!”


    又是琴酒。


    陳照夜把自己的帕子遞給荷葉,令她把眼淚擦幹淨。


    “哭完了就去後麵忙吧,晚上陛下還要過來,可別為這些不值當的人誤了娘娘的事。”


    安撫完荷葉,殿內,衛茉已經梳妝完畢,正對著妝奩將一對嵌藍寶石的排簪往發髻上比劃。


    “迴來了?”鏡子裏映出衛茉皎若春桃的臉。


    她向衛茉說了琴酒的事。衛茉將排簪穩穩插到發髻上,點頭道:“是,自從你提示過我之後,我便刻意留心了一下。這段時日,她的確在我麵前說了不少挑撥我與杜雨微的話。”


    琴酒容貌平平,對景帝不存在什麽遐想,唯一可能的就是暗中受人所托,要讓衛茉與杜雨微相爭。


    “其實當初我在禦花園被人追殺時,我心裏就生出過些許懷疑。”陳照夜告訴衛茉,“依照甄錦心所說,她與沈侍衛始終待在一起,那對方就絕對騰不出空來繼續殺我滅口。而我沒跑多遠,就見到了出來散步的徐婕妤,那地方距離她的宮殿最近,她搭救我之後,還旁敲側擊向我打聽究竟看到了什麽……”


    “我的行蹤,從哪裏出去,又要到什麽地方,隻有望舒宮的宮人才有機會知曉。如果琴酒從頭到尾都是徐婕妤安排的人,那麽,這一切都能說得通。”


    “很有可能,我與甄錦心的對話被尾隨的琴酒察覺,她迅速告知徐婕妤,而徐婕妤希望借由你我之口向皇後告發,從而除掉甄錦心,為了逼我做決定,還不惜安排人手假裝沈闕追殺我。而她自己始終清清白白,坐山觀虎鬥。”


    衛茉擱下胭脂,柳眉蹙起。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我要不要找個理由將琴酒打發出去?”


    “不急,徐婕妤能利用她來害我們,我們也可以反過來利用她。”陳照夜道,“奴婢會留意徐婕妤那邊的動靜的。對了,近來娘娘總是往太後那邊跑,是有什麽想法麽?”


    “我是想著,雖然人人都說陛下與太後不合,可陛下畢竟養在太後膝下那麽多年,隔閡再多,感情總是有的。因為皇後與長公主的事情,太後大發雷霆,不許陛下探望,陛下雖然嘴上不說,心裏難免惦記。”衛茉歎了口氣,“杜才人新寵風頭正盛,那便讓她一枝獨秀吧,太後有句話其實沒有說錯,嬪妃也是臣,當為陛下分憂。”


    即使經曆了這麽多,她依舊覺得,嬪妃需謹記自己的本分,賢良淑德,寬以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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