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很痛,冷墨琛眉心驟然一跳,姣好的眉宇蹙成一團,不可置信的看著我,他的眼神裏,沒有害怕和惶恐,唯一的、僅有的就是心痛。


    心痛?是,我的心也痛,可我還是這麽做了,竟然要痛,就一次性痛個夠吧!


    我沒有緊張,沒有害怕,什麽都沒有,我現在也沒有什麽值得顧慮的了,我也不需要再害怕什麽了,我已經徹底成魔了,殺了人依舊可以這麽淡然如水。


    猩紅的鮮血從冷墨琛胸口流了出來,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在這安靜的房間裏,我幾乎聽到了“滴答——”聲。


    那把刀無情的插在他胸口,我緊緊握著刀把,清冷的看著他。


    但願這一刀可以勾劃掉我們之間所有的恩恩怨怨,在以後的日子裏,我會想著孩子,想著他,在那個暗無天日的地方度過我的年年歲歲。


    冷墨琛的手緩緩抬了起來,輕輕握住我的手,似乎費了極大的力氣:“筱汐,以後,沒有我的日子,好好照顧自己,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


    他身體無力的倒在了病床上,我彎腰坐了下去,伸手把他摟入懷中,淡淡說道:“你恨我麽?”


    “我不恨你,我恨我自己,恨自己做了那麽多傷害你的事,恨自己殺了我們的孩子,我該死,我罪該萬死。”冷墨琛氣若遊絲說道。


    “是,你該死,我也該死,我們兩個聯手害死了自己的孩子。”我的手撫上他的臉,微微冰涼:“黃泉路上,你們父子兩也好有個伴。”


    “謝謝你,謝謝你筱汐,但願在黃泉路上,我可以遇見被我親手殺死的孩子,但願我可以和他說聲對不起。”冷墨琛的聲音有些低沉,帶著幾分哽咽。


    我緩緩推開他,無意間瞥見他臉上的淚痕,我沒有哭,他哭了,這個一向驕縱的男人哭了,為誰,為我麽?還是為即將死去的他?


    我抬手擦去他臉上的淚水,輕聲說道:“不要哭,你不應該哭的,你是男人,你不應該哭。”


    冷墨琛虛弱的扯出一抹笑容:“一直以來都是你為我哭,這一刻,讓我為你哭一次吧,以後,再也不會有機會了。”


    我看著他沒有說話,心裏很痛,眼睛很酸,眼淚落不下來,或許,我已經沒有眼淚了。


    我從病床上站了起來,緩緩往外走去,聲音飄渺的如一粒塵埃:“下個輪迴裏我們再相遇,不要再恨了,我們好好愛。”


    拉開門走了出去,我的背影消失在他的視線,以後,再也沒有以後了,這一次真的不會再有以後了。


    我給林玥打了電話,在醫院門口等她,她辦好出院手續就送我迴家了,她擔心我做什麽傻事,想留下來陪我,我拒絕了,我想靜一靜,我需要靜一靜。


    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了一會兒,我走出門,在那天摔下來的台階上坐了下來,就那麽靜靜地坐著,腦子裏一遍一遍迴憶起那天所發生的事情,他推到我的那一刻,他見死不救的那一刻,就像幾把尖刀一下接一下刺在我的心髒上,血濺三尺!


    之前迴到他身邊的時候,以為他對我的好是我最終的歸宿,奈何情深抵不過命運,那曾經所謂的結局不過是一個故事的結局,人的一生寫滿了故事,結局了一個還會有下一個,永無休止,直到與世長眠。


    茗姨出門見我坐在地上,急忙說道:“小姐,小姐你怎麽能坐在地上呢?你剛剛流產,身體不能受寒啊!”


    “我沒事,反正已經沒有了,能不能受寒都不重要了。”我淡淡說道。


    “小姐,你這又是何苦呢,你還年輕,孩子以後還有,你這樣不顧惜自己的身體,以後受罪的可是你自己啊!”茗姨說著扶住我的胳膊:“小姐,小姐先迴屋裏去,洗個熱水澡好好睡一覺,別這麽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


    “茗姨,你放心吧,我坐一會兒就好,沒事的。”以後,以後還會有麽?他都死了,我們不可能再有孩子了。


    “小姐,你這樣不顧惜身體,以後要是想懷孕都難啊!”茗姨用心良苦勸我。


    “茗姨,你去忙吧,我坐一會就進去。”沒有以後了,都不想有以後了。


    茗姨見我不聽,歎了口氣離開了。


    我坐在台階上,一直坐在那裏,直到兩名警察來找我,我才迴過神,他們說我涉及一起殺人案,要帶我迴警察局配合調查,我去了。


    審訊室審問時,我對殺人一事供認不諱,他們問別的,我沉默不說話。


    冷墨琛說,如果我死了,他會選擇和我一起死,那麽,他死了,我會選擇活下來,在這個永不見天日的地方蹲守一身,在迴憶和思念中慢慢老去,再死去。


    因為受害人還沒有清醒,沒有提供任何線索,我的案子暫時不成立,他們把我關進了拘留所。


    我蜷縮在床上,雙手緊緊抱著膝蓋,對周圍的一切不聞不問,什麽都不想,什麽都不想去想,讓一切安靜的過去吧!


    午飯沒有吃,晚飯也沒有吃,一點感覺都沒有,心裏還是那麽牽掛他,他死了麽?他會死麽?


    他死了,我在這裏度過一生;他不死,我在這裏度過半生,但願再見他時,他已妻兒成群。


    好累,身體累,心更累,我無力的倒在了床上。


    聽說出事後,我哥和林玥來看過我,我沒有見,我現在誰都不想見,我對不起他們,因為我自私讓他們為我擔心。


    我哥可能會利用關係把我救出去,可我不想出去,真的不想,外麵的世界雖然精彩,可那麽肮髒、那麽險惡,這裏雖小雖無日月,但這裏安全,讓人有安全感。


    睡覺之前,拘留所的人給我換了房間讓我一個人住,這間房看上去比其他房間都要好,我知道,是我哥委托他們幫我換的,他擔心我在裏麵會被欺負,讓我一個人住會好一些。


    這一夜,我在模模糊糊中睡去,總處在半睡半醒,仿佛做了好多夢,淩亂而含糊,有爸爸,有哥哥,有林玥,有孩子,還有他......所有人一同出現在我的夢中,我趕不走也逃不掉。


    早上醒來渾身酸痛,我躺在床上沒有起來,送來的早餐我沒有吃,沒胃口,一點都吃不下。


    林玥早上來看我,我依舊沒有見,怕她為我擔心,怕她看到她的樣子難受,與其讓兩個人都不好過,不如不要見,這樣可能還會好一些。


    靜靜地躺到中午,送午飯進來的是一位阿姨,好心勸了我幾句,我也沒有聽進去,其實肚子很餓,就是吃不下,心裏有害怕,有牽掛,還有磨滅不去的傷痛與仇恨。


    呆呆的看著被我冷落在一邊飯菜,想起曾經和冷墨琛在一起的日子,他會為我做飯,我會為他學習做飯,曾經的日子那麽美好,如今卻是花落人亡。


    歎人間世事無常,世事無常!


    有開鎖的聲音響起,一個男人走了進來,好像是拘留所管事的人,他看了我一眼,說道:“你可以走了。”


    我可以走了?要放我出去麽?我殺了人不用坐牢麽?我不想走,一點都不想走,走出去,我就要麵對好多好多事情,呆在這裏安靜,什麽是都不用管,盡管這樣顯得很懦弱,如果可以安守一輩子,我寧願懦弱。


    我抬頭看著他,沒有動身。


    男人揚了揚眉,似乎對我的無動於衷表示不滿:“你可以走了,怎麽,還不想出去嗎?”


    我依舊沒有動,為什麽突然要放我走?我殺了人就要坐牢,我犯了那麽多錯應該受到懲罰,我總是讓身邊的人為我受傷是錯,我沒有保護好我最心愛的寶貝是錯,我親手殺了我最愛的男人是錯......做了那麽多錯事,讓我好好虔誠一下吧!


    我哥為什麽要救我?我隻想安靜的呆在這裏,救我出去隻會讓我更苦痛。


    “快點走吧,有人等著接你迴去呢!”留下走句話,男人沒有耐心的走了。


    為什麽要救我,哥,你為什麽要救我?我不想走,真的不想走。


    盡是很不情願,我也不想讓我哥一直在外麵等著,他為了救我一定費了不少心血,就算不走,也出去和他說個清楚吧!


    我從床上爬起來,因為受我哥的照顧,我也沒有穿拘留所的衣服,現在可以直接出去。


    穿過走道,外麵的陽光有些刺眼,抬頭望去,大門處一抹熟悉的身影引入眼簾,腳下的步伐頓了頓。


    我的腳步怎麽會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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