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雜役部外的長廊,沿著荒敗的林間小路輾轉前行,一炷香的時辰,便行至一座空曠且雜草叢生的院落處,沈秋雨撥開雜草,走了進去,但見一灰衣老婦人顫顫巍巍打掃著院落。


    眼近早秋,落葉雖不多,但塵土卷帶著雜草讓整個院落更顯蕭瑟,沈秋雨緩緩挪步,走近老婦人,輕聲喚了一句,“啞婆婆。”


    老婦人掃地的手驀地一滯,見到沈秋雨頓時麵帶歡喜,忙將掃帚擱在一旁,擦淨自己長滿老繭的手,接過沈秋雨送來的飯菜,向她投來一個感激的目光。


    沈秋雨也似乎習慣了這種無聲的交流,笑道:“啞婆婆不必這麽客氣,想來我在這太元雜役部勤學時,沒少給您添麻煩,每夜都來找您傾訴,您能不嫌棄我,已經讓我很高興了。”


    啞婆婆擺了擺手,指了指沈秋雨的嘴唇,但見沈秋雨拉過她的手,道:“不用倒茶給我喝,我不渴,不過今天來確實是有事情想請啞婆婆幫忙。”


    沈秋雨在院內將詳細經過給啞婆婆講了一遍,啞婆婆聽後先是身子一震,隨後眸子裏泛起淚花,對於啞婆婆如此失常的舉動,沈秋雨頗為狐疑,卻知啞婆婆不能開口言語,也隻能暫且將心頭的疑惑壓了下來。


    “這便是那大殿的鍛袍,被扯碎成如此模樣……想來也是一件費心費力的事情了,婆婆,若是您無法複原,也不要為難,我再想辦法便是。”


    啞婆婆輕輕拍了拍沈秋雨的手,隨後拿起錦袍的衣袖仔細打量,這目光似乎並不像在瞧衣袖的撕破程度,而是像在尋覓什麽。


    “婆婆在找什麽?莫不是婆婆認識大殿?”


    沈秋雨這般問道,啞婆婆似是明曉了什麽,忙搖了搖頭,隨後做了幾個手勢,算是應下沈秋雨的話,幫她複原這鍛袍的衣袖。


    “那就有勞婆婆了,今日給您帶了您最喜歡喝的桃花羹,眼近早秋,便沒了新鮮的桃花,口感便稍差了些,婆婆莫要介意。”


    啞婆婆失笑,隨後由沈秋雨扶著坐了下來,將食匣打開取出飯菜,細細地吃了起來,每每到這個時候,沈秋雨總覺得啞婆婆曾經該是出身大戶人家,亦或是在大戶人家為奴,不然這一舉一動頗為規矩,倒是令人生疑。


    “婆婆,您慢慢吃,今天我還得練功,便不多陪您了,明日再來看您。”


    沈秋雨正待要走,卻聽得啞婆婆口中“哼呀”幾聲扯住了她的衣角,向破落院子的廂房內看去,示意沈秋雨與她去裏屋瞧上一瞧。


    “婆婆,您該不會一直就住在此處吧?”


    啞婆婆並沒有迴應,而是帶著沈秋雨緩緩進了屋內,這裏屋陳設雖老舊了些,可每一個物件都不曾落灰,整體構設幹淨整潔,足以見得啞婆婆是長年居住在此處,而且勤於打掃。


    看到這些微小的細節,沈秋雨不由地看了一眼啞婆婆,然而啞婆婆卻徑自走向裏間,取出一個精致的匣子,小心翼翼地打開拿出一物,交到了沈秋雨手上,接過被紅布包裹著的物件,她隻覺得沉甸甸地,再輕輕打開,裏麵儼然是一枚翠鐲,盈亮剔透,光耀奪目。


    “婆婆,這翠鐲……太過貴重,我不能收。”


    沈秋雨又將鐲子收好,遞給啞婆婆,“婆婆,這翠鐲想來跟您的時日頗多,能被保存的如此完好,定是婆婆的心頭之物,我不能收。”


    啞婆婆卻是會心一笑,又將包裹推迴到沈秋雨跟前,隨後潤了墨,在宣紙上顫顫巍巍寫道:“人中之鳳,擔得此物。”


    “婆婆您竟會寫字!”沈秋雨瞳孔微微一縮。


    啞婆婆擱下手中的青墨筆,微微歎了口氣,隨後失神地看向窗外,末了,竟緩緩開了口,“其實,老身並不是不會開口說話。”


    沈秋雨震驚之餘,將屋門輕掩,立在一側,始終凝視著啞婆婆前後驚人的轉變。


    “隻是,這太元門派形勢太過複雜,老身為求自保,隻得裝聾作啞,在這雜役部荒廢的後院了卻殘生。”


    “婆婆您……是不是有什麽苦衷?”


    沈秋雨坐了下來,拉過啞婆婆粗糙的手,“這些年來,您都孤身一人在這打掃院落,日子這般清貧,又是為何,難道掌教也應允您在此處?”


    “說來話長,沈姑娘,你如此心善,老身實在不願你卷入這場沒有迴頭之地的鬥爭中。”


    “婆婆……秋雨無德無能,但願替婆婆分擔憂愁,無論如何,我都會替您保守這些秘密。”


    沈秋雨見啞婆婆稍有遲疑,忙二指並上,欲待要向上蒼起誓,卻被啞婆婆攔了下來,“傻丫頭,這些年來,老身也了解了你的脾氣秉性,知道你並非甘願屈居灰階,做一個外山弟子,你,可曾考慮過日後的發展?”


    “如何不曾考慮過,隻是,旁人總說我癡人說夢。”沈秋雨無奈笑道。


    “你命途多舛,卻自帶乾坤星陣,老身送你這翠鐲隻是純屬惜才,你萬莫要好生收著,帶在身邊,它會在關鍵時刻派上用場。”


    沈秋雨麵露惑色,不解地看向啞婆婆,卻見啞婆婆艱難起身,走向屋門,歎息道:“老身也是半截身子要入土之人,本可以告知姑娘前因後果,隻是天道輪迴,自有定數,老身隻能告訴你,老身曾隨從長淵王上打過江山,後又陪伴大殿一路隨行,隻是……”


    沈秋雨並未做聲,而是認真聽啞婆婆旭道:“隻是時過境遷,老身終歸是敗在了知道太多王室的那些肮髒往事而要被殺人滅口。”


    “果然。”


    沈秋雨聽後唏噓不已,卻再度對南宮俊的做派深惡痛疾,隨後問道:“那,這鍛袍,也算是大殿給我設下的一個難題?”


    “這長淵大殿南宮俊隨長淵王上南宮雍一般,生性多疑,姑娘這般替那名弟子出頭,可想過自己的安危?”


    沈秋雨咬唇陷入深思,的確依著她的性子有些太過莽撞,倘若之前靜觀其變,是否時局便會變得有所不同。


    “隻不過,老身會替姑娘複原好這鍛袍,姑娘也要依老身一個條件。”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鳳長鳶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深海翱翔的魚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深海翱翔的魚並收藏鳳長鳶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