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少晏沒想到這頓酒吃得這樣苦。


    全身上下像是泡在黃蓮水中,連唿出的氣都是苦的。


    聽著趙魁分享著即將訂親的好消息,整個人都定住了,像被人抽走三魂六魄一樣,沒了反應。


    “少晏,不為我高興?”趙魁細觀他臉上表情。


    “少晏莫不是高興傻了。”五皇子笑著看他。


    顧少晏忍著被心火焚燒得六神無主的情誌,端起酒杯,擠著笑,“恭喜。”


    趙魁也笑著舉杯,“年少時我們親密無間,一起捉弄太傅,一邊打架,一起逃學,轉眼就要各自成親了。我也祝你和麗陽公主……”


    五皇子清了清嗓子。


    顧少晏放下手中的杯子,板起臉,“我無意尚公主。”


    趙魁麵色訕訕,“我以為你……是我的錯,我自罰三杯。”


    連斟了三杯飲下。


    五皇子見氣氛忽然冷下來,打起圓場:“少晏心有抱負,年少時我就知道。麗陽雖是我妹妹,但我亦覺得她與少晏不合適。”


    不說尚公主後差事的安排,隻說麗陽的性子,就與少晏不合。


    少晏該是喜歡溫柔淑雅的女子。


    “若你為難,不若等我見著父皇,與他說一聲,讓他幫著約束麗陽?”


    顧少晏朝他拱手,“那就有勞五皇子了。”未拒絕他的好意。


    他真的不堪其擾。


    五皇子點頭應下。


    趙魁看向他,“你現在差事繁忙,估計沒有多餘時間相看合適女子,不若我和五皇子幫你留意?”


    “不必了,我心有所屬,裝不下別人。”


    趙魁心裏一緊。待要問他,五皇子卻打趣起來:“不知是何樣的女子,讓你念念不忘。”


    顧少晏笑得苦澀,“也許是得不到的女子。”


    目光落在酒杯上,徑自端起仰頭喝盡了,苦得從舌尖一直竄到喉裏,直入肚腸。


    五皇子見他那樣,也沒再追問。


    趙魁卻忍不住慶幸,不管他心中那人是不是她,但她馬上就要與自己訂親了。


    確實是他得不到的女子。


    “來,別一個人喝,我和五皇子陪你……”


    另一邊,平陽王妃剛與衡陽大長公主說定,讓她充當媒人,納采之禮去平涼侯府幫著提親,藍氏就找上門。


    不同於以往,平陽王妃這會再見到她,臉上沒了笑。


    藍氏並不在意,也許今日過後,她和平陽王妃要交惡,但她也要攔住趙魁娶季安瀾。


    她和季安瀾姐弟是不可能和諧共處的,將來有撕破臉的時候。她還用得著平陽王府,兒子趙魁必須在她這邊。


    “王妃是真的要讓魁兒娶季安瀾嗎?”


    “你這話說得奇怪,我媒人都請好了,衡陽大長公主那邊厚禮都送了,這還能有假。”


    平陽王妃歪在榻上,不像往常一樣親切地拉著她說長道短。


    “我是魁兒生母,做的一切俱是為他好。若有什麽讓王妃誤會的地方,向您道聲不是,那都是為了魁兒今後日子打算,希望他日子順遂。”


    平陽王妃笑著看她,“你這話說得不對,魁兒娶了季安瀾,日子怎麽就不順遂了?你這話說得荒唐。”


    “荒不荒唐的,王妃心裏有數。也不必我多說。”


    “放肆!”


    平陽王妃麵色冷肅,“你今日究意為何而來?大喜之時給本妃添堵來了?”


    藍氏也不懼,“為何而來,自然是為了阻止這樁婚事而來。”


    平陽王妃又歪了迴去,“那不可能。明日我就會帶著大長公主去你家找侯夫人和世子去了。必要把此事做成的。”


    “王妃真的忘了從前嗎?”


    “從前?是從前你看不上季明堂,非要扒著我兒不放?還是從前我兒一離世,你又另覓高枝,把年幼的魁兒扔給我?是這些從前嗎?”


    平陽王妃譏諷的話,讓藍氏聽了無比難堪。


    擰著帕子,鬆了又緊,緊了又鬆。


    “我以為我和王妃,因為魁兒,我們該是一體的,哪怕我離開王府,我們的利益仍是一致的,王妃不該對我這般敵意才是。”


    “可笑,你都要壞了我孫兒的好事了,還指望我象從前那般對你不成。”


    “看來王妃是真的忘了。”


    藍氏左右環顧一番,“王妃要我當著這麽多丫環下人的麵說起從前嗎?”


    平陽王妃見她不像無的放矢的樣子,與沈嬤嬤對視一眼,沈嬤嬤便揮退了下人。


    “我倒不知有什麽從前,是可以影響到我孫子的婚事。”


    藍氏有備而來,自是不能被她嚇退。


    淡定說起從前……


    “十二年前,我能嫁到平涼侯府,多虧了王妃,先得了禦賜平妻之位,又因為季安瀾生母難產而亡,我又得以扶正。這一切都有賴王妃。”


    “我心裏記著王妃的情,一輩子的大恩,永不敢忘。所以我說與王妃休戚與共,是真的發自肺腑。”


    平陽王妃神色和緩下來。


    藍氏看向對方,又道:“所以我和王妃不該是敵對的關係。當初我離開王府,王妃與我說的話,我至今仍記得,也深知我嫁到平涼侯府,一大半是為了魁兒。”


    當時王妃對她說,希望她在平涼侯府,能給趙魁多添一份助力,讓趙魁多得平涼侯府這一大幫手。


    她記著王妃這番話。


    “你記著就好,隻有魁兒好了,你和你的一雙子女,今後才能好。”


    “我自然記得。”


    話音一轉,“王妃隻記得我是如何進侯府的,怕是已經忘了那個叫玉蕊的人了。”


    玉蕊?


    平陽王妃哪會記得無關緊要的人,不過聽著又有些熟悉。


    一旁的沈嬤嬤卻是瞪圓了眼睛,平陽王妃心裏一咯登,坐直了起來。


    “看來還是沈嬤嬤的記性好。”


    這主仆二人怕是也想起來了。


    “當初我以二嫁之身,能嫁給侯世子,已是心中感恩,有禦賜的平妻之位,季明堂心中又有我,我是不怕與溫氏爭寵的。沒想過要對她做什麽。隻不過聽說了一些秘事,這些秘事要是被季安瀾知道……”


    平陽王妃從記憶中已翻出那個叫玉蕊的女人。


    此時看向藍氏的眼神,恨不得將她淩遲。


    “你如何知道玉蕊?”


    “請王妃見諒,我無意提起這些,”藍氏還不想得罪了平陽王妃。


    “我隻是想跟您說,季安瀾是個眼裏揉不得沙子的人,她若是知道她生母亡故背後另有隱情,將來向平陽王府討要個說法,怕是會連累王妃和魁兒。”


    既如此,還不如不做這門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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