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布局,讓蕭玉祁還未進門,便難以克製的眼眶酸澀。


    若說從前,他還有幾分不確定,自己竟然能夠這般輕易地找到母親的蹤跡。


    那麽,在看到院中這一番,與幽巷有八九分相似的布局之後,他心中的那些不確定驟然消散。


    取而代之的,隻有忐忑,和無盡的酸澀。


    母妃她……還記得!


    她竟然記得……


    兩位老人從裏麵出來。


    看起來六十多歲的模樣。


    頭發花白,臉上帶著從容溫和的笑意,一人杵著一根拐杖,一前一後地朝著蕭玉祁走來。


    他們並不認得蕭玉祁是誰。


    但是蕭玉祁卻從他們的臉上,看見了幾分母親的影子。


    原來,母妃的模樣,更像外祖母多一些。


    蕭玉祁低頭,斂起眼底的淚意。


    “殷老,殷老夫人,晚輩貿然來訪,還望二老見諒。”


    蕭彥黎從特助的手中接過了兩盒禮品,“這是我父親托我轉交給您的茶葉,還有一條母親從杭城帶迴來的絲巾,請二老收下,晚輩也算是完成了一半家父家母交代給晚輩的任務。”


    殷老親手從蕭彥黎的手中接過這兩件禮物。


    殷老夫人則笑嗬嗬地打量著蕭彥黎。


    “蕭老先生和老夫人有心了,他們每迴出門,都記得我們帶禮物,我們還挺不好意思的。”


    小老爺子將禮物交到了管家的手中。


    “我最近新得了兩瓶好酒,一會兒你帶給你的父親,他啊,就好這口。”


    蕭彥黎笑著應道:“好。”


    “不知,這位是?”


    殷老爺子一眼就看見了站在蕭彥黎前頭的蕭玉祁。


    他看起來,比蕭彥黎還要年輕一些,卻站在蕭彥黎的前麵。


    蕭家是極重禮儀規矩的大族,每一個站位,都極有名堂。


    殷老爺子想了半天,都想不出來,在蕭家,除了蕭彥黎的父母之外,還有誰,能站在蕭彥黎的前頭?


    “這是我的一位長輩,叫做……”


    蕭彥黎的話還沒說出口。


    殷洛晚從客廳裏出來。


    她穿著一身素色的襦裙,在寒風中略顯單薄。


    長長的頭發隻用一根玉簪挽著,側在一邊,垂在胸前,長及腰下。


    她未施粉黛,腳上穿著一雙藕荷色的繡花布鞋。


    旁若無人地走到了菜圃邊上,認認真真澆水。


    這個季節,白蘿卜和大白菜長勢極好。


    青蒜還未抽出蒜薹,鬱鬱蔥蔥的一片,長在那裏,十分喜人。


    龍城屬於四季分明的城市,一年四季都能有新鮮的瓜果蔬菜生長出來。


    殷洛晚每天都勤勉地為那些蔬菜瓜果澆水、施肥、除草!


    從她迴來之後,到現在,已有了十六七年之久,她每天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看不見任何人的存在,也聽不見任何人說話。


    這樣的狀態,曾讓殷家的這兩位老人痛苦不已。


    隨著年歲長了,他們二人也想開了一些。


    如今,殷洛晚就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活著,總好過生死不明,讓他們牽腸掛肚,到死都不能瞑目。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她。


    她置若罔聞。


    殷洛晚碎碎念著什麽。


    蕭玉祁下意識地前進了兩步,想要聽清她的聲音。


    殷家二老想要阻止。


    蕭彥黎則隨之上前一步,“老爺子,讓他試試吧!”


    今天早上,蕭彥黎掐著殷老爺子的作息時間,跟他通過電話。


    饒是如此,殷家夫婦依舊不太放心。


    對於這個女兒,他們已經嚐試過了無數種辦法。


    她始終走不出來。


    他們也融入不進她的世界。


    明明住在同一個家裏,他們之間,卻像是隔著千山萬水。


    殷家夫婦再不放心,也想要奮力一搏。


    再差,也差不過現在了,不是嗎?


    一行人繞著菜圃,去了西廂房。


    溫馨的院子裏,隻剩下了殷洛晚和蕭玉祁兩個人。


    蕭玉祁緩緩地往裏走。


    終於,他再次聽見了母妃的聲音。


    她在說:“阿祁,母妃今天,給你做你最愛的釀蘿卜,好不好?”


    或許,在殷洛晚的記憶中,蕭玉祁還是小時候的模樣。


    她蹲在菜圃的邊上,將手揚到了一米來高,隔著透明的空氣,她仿佛穿越時空,撫上了幼年時,蕭玉祁圓圓的腦袋。


    “廚房裏還有我年前新存的桂花,母妃再給你做一些桂花糖餅,阿祁想不想吃?”


    久遠的記憶一幕一幕地重歸腦海。


    蕭玉祁想起了曾經,他們在幽巷相依為命的那些日子。


    母妃並不擅長做飯,偶爾,她將托人賣菜的銀錢,找膳房的人換了些肉,她便會將肉,剁成細細的肉糜,又將從菜地裏拔出來的蘿卜,切成薄薄的片,一層蘿卜,一層肉糜,這麽交錯著將食物放進碗中,最後變成了一朵蘿卜花,再放到鍋裏蒸來吃。


    她總是調不好那個味道,每迴不是鹹了就是淡了。


    可那卻是他們母子,能吃到的,最好的飯食。


    桂花糖餅,蕭玉祁沒有吃過。


    卻總是能聽見母妃的描述。


    原因無他,蜜糖這種東西,實在是太珍貴了,母妃拿攢了半年的菜錢,換了肉,便換不了糖。


    那時的他還小,母妃總想讓吃的好一些,才能長得好一些。


    他最遺憾的是,到死,他都沒能讓母妃,再嚐一嚐她最愛的桂花糖餅的味道。


    蕭玉祁不想哭的,可是眼淚仿佛有自己的意識,完全不聽使喚,它們爭先恐後地湧出,蓄滿了他的眼眶,又相繼落下。


    一滴一滴,滴到了這片被母妃精心打理過的菜圃之中。


    “母妃,阿祁想吃。”


    蕭玉祁蹲在了殷洛晚的身邊,將腦袋,蹭到了她掌心的位置。


    真實的觸感讓殷洛晚一怔,隨即,她含笑的眼底流露出幾分詫異。


    “阿祁?”


    她試探性地再次叫出了聲音。


    蕭玉祁勾起淺笑,“母妃,我在。”


    殷洛晚起身,將掌心從蕭玉祁的腦袋上移開。


    “你怎麽突然長這麽大了?”


    她的雙手比畫著蕭玉祁個頭的大小。


    隨著蕭玉祁緩緩起身,殷洛晚發現,自己的雙臂根本拉不到那麽長。


    殷洛晚不可置信。


    她上前一步,踮起腳尖。


    蕭玉祁配合著低頭。


    雙手卻緊緊地攥著,緊張不已。


    站在西廂的落地窗前,緊緊地盯著這邊的殷家二老,看起來比蕭玉祁更加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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