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京城十幾裏的官道上,幾輛牛車緩緩行駛著。


    牛車前邊,幾個青年男子坐在馬背上,他們走的很慢,是在將就牛車的速度。


    因著速度不快,就顯的十分悠閑。


    在這樣十裏春風裏,便顯的更加懶散愜意。


    很快,這份愜意就被打破。


    急促的馬蹄聲響起,隨後便見一隊人急馳而來。


    當先的青年一襲黑衣,披著大紅薄披風,長發整齊的束起,端坐在馬上顯的十分穩重又帶著說不出來的煞氣。


    行到跟前,青年勒住馬疆:“可是顧世伯當麵?”


    他的聲音很大,傳的很遠。


    中年的牛車車門推開,一個中年人跳下車。


    青年也跟著下馬,快步朝中年人走去:“小子傅漸拜見顧世伯。”


    中年男人笑著過去一把拉住青年:“世侄不必多禮,京城如今怎樣了?”


    傅漸笑道:“京城一切都好,小侄已經派人將世伯家中打掃修整好了,隻待世伯入住。”


    “有勞。”中年男人寒喧了幾句,便叫過已經下馬的一個青年男子過來。


    “這是我兒顧望。”


    顧望朝著傅漸拱手為禮:“見過世兄。”


    傅漸迴禮:“時候不早了,還是早些進城吧,世伯一家一路勞頓,早些迴去安頓為好。”


    “極是。”中年男人名顧允,他看看天色,很讚同的點點頭。


    顧望騎馬陪在傅漸身旁,顧允迴牛車內安坐。


    隊伍再度行進,後邊一輛牛車內,坐著母女二人。


    中年女子是顧允之繼妻馬氏,她身旁坐著的是顧允次女顧依。


    顧依掀開車簾朝外望去,便見官路平整,路邊綠樹成蔭,遠處纖陌交錯,又見桃李竟相開放,便忍不住笑道:“總算又能還京,真是好叫人吐出一口惡氣。”


    馬氏有些熱,拿扇子扇著:“這幾年,咱們一家在那窮山惡水處都要呆黴了。”


    顧依撇嘴:“惹不是那賤人,咱們何至於此。”


    馬氏拿扇子敲敲她:“休得再提她。”


    顧依有些不願:“怎麽就不能提了,當初若不是她報複,父親又怎會貶官,咱們一家怎麽會倉皇離京,再沒比她更心狠的了,別人家的女兒為後,都是要提攜自家人的,偏偏她為後,拚命打壓自家人,若不是陛下開恩,咱們還迴不來京城,到時,女兒終身大事也要耽誤了。”


    提起那位顧皇後,馬氏也是一肚子的火。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我便知她向來不安好心,又仇恨於我,說於你父,你父偏生不信,到如今,他可是信了吧。”


    想到那位的下場,顧依忍不住笑出聲來:“這人啊,不能作太多孽,瞧瞧,她不過幾光那麽幾年,如今可不就落得那般下場……喪於火中,屍首無存,實在叫人痛快。”


    皇極宮


    王忠送顧青君出來。


    兩人一邊走,王忠一邊拿帕子擦擦汗:“顧狀元,我活了這麽大,如你這般的還是頭一迴見。”


    顧青君見王忠走路都有些顫顫微微的,就伸手扶他一把。


    “實在逼不得已,若是驚到王公,還請原諒則個。”


    王忠笑了一聲:“雜家無所謂,擔心的是你啊。”


    又朝前走了一段路,便見一個小黃門匆匆跑來似有話要說。


    王忠便道:“有話便講,沒甚見不得人的。”


    那小黃門輕聲道:“迴爺爺,剛才咱們的人來報,顧家馬上就要進城。”


    王忠擰眉:“迴來的這般快?”


    顧青君在一旁聽著,忍不住問:“顧家?哪一個顧家?”


    王忠揮手讓小黃門離開,一邊走一邊和顧青君道:“還能是哪一個,顧皇後的娘家。”


    “前大理寺丞顧家?”顧青君又問一句,得到肯定迴答,步子微微一頓:“我記得前幾年顧家見棄於惠帝遭貶,怎的又能還京了?”


    王忠笑了一聲:“陛下特意下旨召顧家還京,好似還要官複原職……”


    顧青君聽的臉色微微有些難看,但也隻一瞬間,她就又笑了:“這顧家運氣還挺不錯的。”


    王忠點頭。


    送顧青君出去之後,王忠快步往乾清宮走去,這件事情,他得趕緊告訴齊恆。


    王忠心中明白,齊恆召顧家迴來,不過是因著愛屋及烏罷了。


    因著那位顧皇後,所以才優容顧家。


    顧青君出了宮,迴家的時候就在想顧家的事情。


    顧家啊,那一家迴來可不是什麽好事。


    顧允官複原職,而她以後必是要在朝為官的,如此,少不得會碰上。


    真要碰上了……


    別人認不出她來,那是因著她是閨中女兒,後又在深宮之中,見過她的人少,便是見過的,也因著印象不深,早就忘於腦後,她自然有恃無恐。


    但顧允就不一樣了,那可是生身之父,若是見到,少不得要生出些事端來。


    齊恆。


    顧青君咬牙切齒的說出這兩個字來。


    此人多事,做什麽非要給她找這樣的不自在。


    靠著馬車壁,顧青君微微閉上眼睛,她猜度齊恆召迴顧家,也不過做給天下人看的。


    他要讓人看看,那惠帝的嶽父是怎樣忠心於他的,也好向天下人召示他的正統地位。


    便如這次科舉出的試題一般。


    他造反繼位,世人多有不服,說什麽話的都有。


    而這次科舉,他偏生要叫這天下最頂尖的才子誇讚他是盛世明君,一來叫天下人看看這些學子們都真心讚服。


    二來也是在篩選,有那心懷惠帝,覺得齊恆得位不正的,自然寫不出那些肉麻的話來,如此,這些人自然落榜。


    而能夠上榜的,肯定是寫了錦繡文章誇讚他,也是在向他交投名狀。


    一時間,顧青君心中念頭轉了好些個,等到了家,她一下馬車,便看到青婉快步走來:“哥哥,顧家迴來了……傅,傅將軍也迴京述職……”


    這事啊,還真是一件纏一件,叫人頭疼。


    “莫慌。”


    顧青君一把攥住青婉的手:“進屋去說。”


    等進了屋,青婉的眼淚就掉了下來:“傅將軍,傅將軍……”


    顧青君拿著帕子細細的給她擦了眼淚:“我知你擔憂,這樣,過幾日我有時間去拜會傅將軍,若是你想要認他,我將你的事情告知於他。”


    青婉急忙擦幹眼淚:“不,不要,我是已死之人,如此能認……若我們的身份暴露,那是大禍患,不知道要牽連多少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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