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中旬,因為天氣炎熱,王建已經很少去攻城大營了。


    哪裏都沒有興元府的府衙裏舒服啊,甚至還有冬天存儲的少量冰塊可以拿出來去去暑氣。


    但是當他接過最新的八百裏送來的軍報時,頓時覺得不熱了。


    鬆州(今四川阿壩州鬆潘縣)被攻占。


    這件事雖然突然,但是還能接受。


    吐蕃人進攻中原唐廷,一般就是三條路線,一條最遠,從大小勃律出,進攻安西、北庭。


    另一條就是從河湟穀地出,從河西直接打長安。


    最後一條就是從鬆州打蜀地。


    如今吐蕃就是一盤散沙,完全沒有威脅,基本有一兩個小部落捋自己虎須,也不足為患。


    可是當王建看到後麵的內容時,瞬間就不熱了,還有點涼。


    攻占鬆州的部隊是燕軍朱雀軍,而且是兩個軍,為首大將王彥童。


    “噝...”王建倒吸一口涼氣,從頭到腳都覺得穿少了。


    為什麽?


    哪裏來的燕軍?


    怎麽來的?


    他的腦袋裏一瞬間全是問號。


    可是現在是考慮這些問題的時候嗎?


    鬆州離成都不到700裏,如果這四萬全副武裝的燕軍進逼成都?


    王建打了一個冷戰。


    成都可就剩一個王宗滌帶著一萬步卒了,怎麽可能擋得住燕軍。


    特別是燕軍那獨樹一幟的破城方式,當年在成州和興州可是演示過一次的。


    此刻,王建哪裏還不明白,燕軍在階州、興州一帶作了這麽多妖,就是要吸引自己進一步增兵,把成都後方拉空虛了。


    結果自己的注意力居然完全被拉了過來,每一步都如王彥庭所願,一步步進了燕軍挖的坑。


    怎麽辦?


    這他良的可不是一句簡單的撤軍就可以的。


    可是成都已經在危險之中,就像一把劍時刻在自己的心頭插進去轉一圈。


    他一圈圈來迴踱步,始終找不到解決問題的方法。


    即便現在從東川調援兵,也恐怕來不及了。


    最擔心的,是漢中這邊已經集中了近二十萬大軍了,如果這些都沒有了,那還玩個屁啊。


    必須保住軍隊為上,一旦鬆州的燕軍往北打上來,自己就真的徹底沒有退路了,到時候南北夾擊,自己必死無疑。


    哪怕路上還有什麽劍門關,又有屁用,那是防正麵的,現在敵人在背後好吧。


    就和當年鄧艾占了成都一模一樣。


    他下定決心,必須撤,即使扔掉漢中以北的地區,也要保住手裏的兵。


    王建在組織撤軍的時候,王彥庭的軍隊已經開始向成都前進。


    他們是從甘州那邊的河湟穀地進入吐蕃境內的,一路穿過吐蕃的各部落,走了兩個多月,又從鬆州穿出來。


    這道命令,當初楊大牛的鐵騎1旅到鳳翔就送過來了。


    不等王建進攻,王彥童就開始率領楊崇本的朱雀4軍和耶律覿烈的朱雀5軍開始出發。


    這兩個軍都是以六穀部的降兵為主,高昌迴鶻的降兵為輔組建的,大部分人本身就是吐蕃人。


    一路穿行過來,沿路的吐蕃部落都是避之不及。


    時代不一樣了,現在吐蕃已經不敢再招惹唐軍,何況是一戰滅了六穀部和甘州迴鶻的朱雀軍。


    近一年來,朱雀軍的戰績也陸續傳遍了吐蕃各族,大家早就意識到,北麵來了一個惡鄰,不打自己算是運氣了,還想打別人?


    就是這樣,大軍出其不意,一舉攻克了鬆州。


    王建也確實是大意了,在鬆州居然隻有兩千守軍,還是那種挑剩下來的雜牌軍,用王彥童的話說,這是看不起誰呢?


    王建表示冤枉,誰特麽知道你們會從吐蕃打過來?這還是我的錯了。


    更加讓我見看不懂的是,燕軍居然沒有在鬆州留一兵一卒,直接就奔成都而去。


    因為王彥庭的命令裏寫的很清楚,除了成都,其他地方一概不要。


    最重要的任務是和高思繼完成南北打通,到時候,沿路的州府全是囊中之物。


    這邊,王建已經開始沿著入川四條道中最東邊的洋巴道由洋州(今陝西漢中市洋縣)經巴州(今四川巴中市)開始往東川撤退。


    他也是聰明人,知道王彥童的大軍肯定會北上的,萬一迎麵撞上那就真的不好了。


    甚至他走在隊伍的最前麵,後麵就交給唐道襲和自己的養子王宗佶和王宗賀了。


    實在是心裏沒有底啊。


    他現在對燕軍這種神出鬼沒的行動都有了心理陰影了。


    結果還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他是騎兵,跑得快,剛到巴州,後方傳來噩耗。


    在興元府附近的漢中平原上,突然遭到了陶雅朱雀3軍的截擊,打到一半,前麵楊大牛的鐵騎1旅又出現了。


    兩支騎兵前後對衝,足足殺了十幾個來迴,又追殺到了洋巴道的北口才被迫停下。


    這一戰,戰死兩萬多人,被俘四萬餘人,王宗賀被陣斬。


    王建頭皮發麻,燕軍哪裏又來了一個完整的混編軍,到底在鳳翔有多少燕軍部隊?


    他現在已經快瘋了。


    已經知道的燕軍就達十萬以上了,這是我蜀軍一副小身板能夠對抗的?


    他一麵瘋狂派出人員收攏潰敗的部隊,一麵召集東川的部隊支援。


    百忙之中,還要向其他三鎮求援。


    他的使者到達三鎮的時候,已經是八月初了。


    最先收到的,是朱溫。


    結果,和敬翔兩人看完來信以後,得出的結論是此次四鎮的征討,已經提前結束了。


    現在就看最後能不能體麵的結束了。


    鳳翔以西,燕軍突然冒出來的軍隊有十多萬,這他麽是什麽概念王建你知道嗎?


    老子的梁軍在西部的六七個州加在一起,才六萬人,主將隻有一個王重師。


    現在怎麽辦?你讓我從東麵的三十多萬大軍去抽調?


    我還在找王彥庭失蹤的那四萬軍隊呢?


    誰知道這個大錘掉到哪個倒黴蛋的腦袋上。


    朱溫已經怕了,他知道要是評選王彥庭最想打的人,自己一定高票當選。


    所以,這特麽還用猜嗎?


    自己一天到晚都在提心吊膽,你還讓我去救你?


    敬翔也是一臉土色。


    他當初是意氣風發地提出這個送皇帝的戰略的,四鎮征討的策劃者也是他,對接張濬的也是他。


    所以大概率,背黑鍋的也是他。


    他現在都在懷疑張濬是不是自己人了,這麽多信息,硬是一個都沒有漏出來?


    “大王,如何迴複?”敬翔問朱溫。


    他覺得戰術上已經不需要考慮了,現在考慮的是政治上的需要。


    “王彥庭厲害啊!”朱溫答非所問。


    “大王?”敬翔的腦子還沒有轉過來。


    “他利用這一次的危機,把蜀道的最大障礙解決了,王建以後將夜不能寐了。”朱溫背起雙手,仰望天空長歎一聲。


    臥槽!


    這一下,敬翔再次把視線集中到王彥庭的死路上,瞬間驚醒夢中人。


    是啊,蜀地為什麽總能夠割據一方?


    從當年的劉邦、到劉備,甚至唐玄宗逃難那裏也是首選。


    因為道路太難進了,進來難,出去也難。


    從長江逆流而上的方向已經證明了幾乎沒有成功的。


    那麽隻有從漢中往南的四條小道了,當年諸葛亮出山都被困在此處,最終飲恨。


    結果這一次王彥庭這一個迂迴穿插,至少能夠占據兩條道。


    以後隻要守住漢中,南麵占住綿州(今四川綿陽東)、劍州(今四川廣元市劍閣縣)、巴州一線,那從北至南就變成燕軍的路了。


    這樣的戰略價值,不是一個冀州、徐州可以替代的。


    以後燕軍打王建,隻要從西川往東打就行,根本不用擔心後勤和支援問題。


    “大王,如何迴複呢?”敬翔有些羞愧,他這一次的眼光,連朱溫都不如。


    既生翔何生庭啊。


    他在心裏感歎一句,隻有老老實實再次詢問朱溫的決定。


    “照實迴複啊,我他良的能有什麽辦法?他王建打的什麽狗屎仗!”朱溫突然從睿智冷靜的狀態裏暴走了出來。


    他當然希望王建能夠頂住,最好把燕軍趕出蜀地。


    這對他來說同樣重要,至少蜀軍會牽製燕軍的注意力,讓自己的西部幾州減輕一些壓力。


    現在已經十多萬人了,誰知道明年的此時燕軍會變成多少?


    他現在最怕的還不是王彥庭的用兵,而是王彥庭組建軍隊的速度。


    這特麽和玩戲法一樣,一年多出十萬人,一年多出十萬人,這誰受得了。


    搞不懂王彥庭是怎麽養活這麽多軍隊的。


    問題是現在自己有救援王建的心,那也要有力才行啊。


    想到這裏,他突然覺得莫名的煩躁,狠狠地把一個茶杯砸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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