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會突然就變得索然無味了。


    別說王彥庭,就連皇帝和其他五個宰相都想早點結束。


    終於,皇帝說了一聲“退朝。”


    沒有了太監,現在這一聲有點奇怪。


    王彥庭第一個往外走,卻突然轉過身來。


    後麵的百官都是一怔,本能地停下了腳步。


    “陛下,臣想起一件事,梁王那邊是給您送了不少錢來吧?”他的話讓皇帝和張濬的臉色都變了。


    “您可以轉告他,不用分很多次這麽麻煩,直接一次性送,給陛下送錢,我燕王屬下的各鎮可以暢通無阻。”


    他頓了一下,似乎有些猶豫:“另外,張相可以轉告梁王,他希望用這些錢離間臣和陛下的關係,他贏了!”


    說完,王彥庭轉身就出了門。


    李曄和其他幾位宰相的眼神都看向了張濬。


    “陛下,臣對陛下是忠心耿耿的,沒有離間一說。”張濬一瞬間都快哭了,連忙拜倒。


    他現在也想明白了,不過事到如今還重要嗎?


    應該慶幸有了妖魔說這件事,否則,自己真的要被朱溫坑死。


    李曄也意識到,關係該破的已經破的不成樣子了,還需要離間嗎?


    他現在有些後悔,但是似乎已經迴天乏力了。


    算了,還不如要點錢來的現實一些。


    “行了、行了,朕沒有怪你!”他抬抬手,讓張濬起身。


    不過此人不能大用了。


    李曄心裏暗暗說道。


    皇宮外的一座小宅院,除了王彥庭以外的五名宰相濟濟一堂。


    這裏就是所謂的政事堂了。


    當然,現在條件艱苦,和長安專門的辦公地點不能比。


    不過身為燕王和安東節度使的王彥庭、劉瓚的辦公地點也很小,這讓皇帝和大臣都叫不出來。


    一叫就是沒有錢。


    此刻,五人麵麵相覷,不知道從哪裏開始。


    因為張濬在散朝的時候提醒了其他人,當初商定的計謀裏,還有下半部分的,就是四鎮圍攻燕軍。


    現在火器是不可能搞到手了,再提朝堂上就又要多出幾個奸佞,想想就牙疼。


    問題是圍攻的事還幹嗎?


    一時間,誰都不想說話。


    在見識了王彥庭的手段以後,幾個人都有了顧慮。


    如果成功了還好,如果失敗了?


    他們誰也不敢保證王彥庭的底線在哪裏。


    其實這段時間來,比較理智的崔胤和裴樞已經在懷疑了,當初朱溫說的王彥庭強迫他交出皇帝是否是真實的。


    雖然這件事不能問,問了王彥庭也不好否認。


    但是從行為是大體可以判斷出來的。


    王彥庭好像並沒有要利用李曄做什麽事的樣子,甚至可以感覺到燕軍對朝廷好像是有點嫌棄的。


    那當初這個行為就有些不合邏輯了。


    他們也是飽學之士,能夠做到宰相的對於政治鬥爭都有足夠的能力和經驗。


    隱約間,好像有些把握到朱溫的動機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再挑唆幾個鎮來圍攻,這不是有點作死嗎?


    可惜張濬是沒有這樣的認知的。


    連續的失敗已經讓他無法冷靜,喪失了對事情的判斷力。


    何況,他已經沒有退路了。


    前麵的事情辦砸了,結果中途退縮,你讓皇帝李曄怎麽看他?


    不管他是真的一根筋還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他都要繼續下去。


    而且,還要綁架著整個政事堂的幾名宰相一起下去。


    看到其他幾個宰相的退縮之意,他非常生氣。


    “諸位,難道你們要背叛聖人,效忠燕王嗎?”張濬瞪圓了雙眼,嘴唇都帶著顫抖。


    “張相,何必如此說話呢?在座的哪個不是聖人親信之人,但是燕王勢大,務必要謹慎行事,否則禍及聖人,你我豈不是罪該萬死?”崔遠忍不住反駁道。


    這方麵,他的利益和崔胤、裴樞是一致的,三家都是最老牌的世家,現在雖然元氣大傷,但隻要假以時日,就能培養出新的一批人才,何必急於冒險呢?


    “正因燕王勢大,所以等下去隻會養虎為患,一刻都不能拖延。”張濬反駁道。


    他的目光一掃崔胤和裴樞,大聲問道:“崔相和裴相莫非另有計較?當初一起定的計,梁王那裏已經開始聯絡諸鎮,難道開弓還有迴頭箭嗎?”


    裴樞眉頭一皺,他後悔去年怎麽就沒有阻止張濬這個瘋狂的計劃呢?


    現在自己已經踩濕了鞋子,確實是很難迴頭了。


    看張濬的架勢,已經是魔怔了,不把自己拖下水是決不罷休的。


    那就麻煩了。


    萬一事情成了,朱溫一定饒不了自己三家。


    事情不成,在張濬的無賴手段之下,王彥庭也不會感謝自己。


    反而柳璨的態度,是不讚成也不反對的,因為他和張濬的立場比較接近,家族都沒有什麽大勢力。


    所以搏一把也行,不冒險也無所謂。


    這就是穿鞋的沒有光腳的自由啊。


    “張相,你可想清楚了,一旦不成,聖人可就危矣。”裴樞目光炯炯地看著張濬。


    最後嚐試著說服張濬能否暫停計劃。


    “裴相,不應該我等先下決心再請聖人旨意嗎?”張濬半步不讓地看著他。


    裴樞沉默了。


    他知道,這一步無論如何都要跨出去了,張濬已經把幾人架到了火上,沒有任何退路。


    “梁王準備如何行事?”他都可以一聽到旁邊崔胤心裏的歎息聲。


    問出這句話,五人都已經坐到了朱溫的船上,捆綁的死死的。


    “梁王計劃和晉王、吳王三路進攻成德和安東,由蜀王進攻鳳翔。到時候即便燕王拚死抵抗,幽州也必然空虛,我禁軍兩萬正好占了幽州,斷了燕軍後方。”張濬把四人一起拉上了船,不由得得意洋洋。


    “張相,四鎮之事可以由聖人定奪,不過禁軍萬萬不可異動。”崔胤聽得嚇了一跳,連忙出口阻攔。


    他真的覺得張濬蠢,太剛愎自用了。


    你以為王彥庭是白癡嗎?不知道防著兩萬禁軍?


    如果禁軍不動,一切還有挽迴的餘地。


    禁軍一動,那不是逼著王彥庭造反嗎?


    “崔相老成謀國,我也認為應當如此。”崔遠連忙附議。


    “張相,我讚成崔相的意見。”旁邊一直在看戲的柳璨也連忙表態。


    他最好是兩頭吃,所以不動禁軍是符合他的利益的。


    否則勢必把自己卷進去。


    皇帝李曄沒有想到五個宰相去了沒多久又迴來了,連忙在暖閣接見。


    聽著張濬一五一十地把事情介紹一遍,他臉上的神情嚴肅了起來。


    這件事,其實去年就提過,不過當時沒有想到會走到要執行的這一步罷了。


    不過隨著王彥庭把李茂貞打下來,實力再一次膨脹,他猶豫了。


    這幾天王彥庭的表現,更加讓他謹慎了起來。


    如果不走這一步,好歹王彥庭也不會把自己怎麽樣,這個他看得出來。


    但是一旦走錯,那結果就誰也不好預料了。


    “張相,一定要走到這一步嗎?”他表情糾結地看著張濬。


    “陛下,非是臣的私心作祟,實在是燕王在安東和成德大行聖人之道,日久必定為患啊。”張濬眼裏寒光閃爍。


    他太了解李曄了,這幾年處處碰壁,已經沒有什麽雄心壯誌了。


    但正因為此,猜忌心比任何時候都重,因為他沒有一點安全感。


    果然,他的話像一把尖刀,深深地插進了李曄的心髒。


    是啊,王彥庭太另類了。


    如果他像孫儒一樣行事,自己會什麽擔心都沒有。


    偏偏王彥庭行的是仁政,這是什麽?


    是收買人心。


    曆史上,哪個皇帝可以容忍手下收買民心的。


    看看王莽、看看楊堅就知道了,最後都發生了什麽。


    而且,這兩天被王彥庭當著自己的麵,宣布是接受了上天的意誌,來拯救百姓的。


    他想幹嘛?


    李曄的心裏,突然冒出一句話: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下士時。


    突然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接冒上來,直接打了一個冷戰。


    再想起早朝,王彥庭臨走時那個眼神,他握緊了拳頭,必須做點什麽了!


    “張相,現在你和梁王是如何聯係的?”他問張濬。


    “迴陛下,梁王的代表一直在臣家裏的商隊中。”張濬知道皇帝擔心自己這邊出問題,連忙迴複道。


    “你寫一個詔令,讓他通知梁王,以梁王為伐燕招討使,晉王、吳王、蜀王為副使,由梁王統一安排事情。”他手指點點地在茶杯的口上摩挲著。


    “在讓梁王把剩下的錢一次性給拉過來吧。”他突然想起王彥庭說過,隨便朱溫怎麽送錢。


    反正已經幹過了,就不用顧忌什麽了。


    “還有,一旦梁王迴複,開始準備,你把商隊裏梁王的代表全部斬殺,不留一個活口。”


    計劃要執行,該有的謹慎還是需要的,至少明麵上要撇幹淨,那是四個鎮自己的行為,甚至詔令都可以偽造的。


    至於禁軍,他相信崔胤的判斷,事情沒有明朗之前,不能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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