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逋遊龍缽看著唐軍主將身邊一隊百來人的騎兵直奔自己而來。


    他知道,這是唐軍所謂的牙兵,是主將身邊最精銳的騎兵。


    狠狠地緊了緊手裏握著的刀把,他大聲呐喊道:“六穀部的勇士們,衝上去,斬殺唐軍主將,封萬戶!”


    “殺...”物質的刺激一下子讓他身後的六穀部騎兵精神大振,唿喊著揮舞著長矛大刀。


    誰知道,對麵的騎兵居然是歪到了一邊,隔著二十步和他的騎兵隊伍錯身而過。


    這是什麽鬼?不用阻擊自己保護主將嗎?


    遊龍缽都愣了。


    要是自己的親兵這麽幹,有一個算一個,自己全部要砍了他們。


    他都有些後悔,早知道這樣,應該用弓箭的。


    就在此刻,對麵長長的馬隊突然扔出了數不清的小黑疙瘩。


    火器!


    現在遊龍缽不是對火器一無所知了,腦海裏立刻反應了過來。


    一刹那間,他的頭頂猶如閃電劈過。


    連綿不斷地轟隆聲響起,隊伍的前後,無數火光在騎兵的馬腹下、頭頂上、馬身側不斷炸響。


    驚恐萬狀的遊龍缽提著刀的單手控馬,另一隻手在自己渾身上下摸了一遍,居然沒有任何受傷的地方。


    還沒有等他從死裏逃生的情緒裏出來,一陣戰場感覺的危機襲來,一支箭矢“噗”地穿過了自己的胸膛。


    他頓時失去了知覺,從左側的馬頭處滑落到地上。


    對麵,王彥庭有些遺憾地放下了弓:“手生了啊。”


    他瞄準的是遊龍缽的咽喉。


    幾年沒有上陣了,在家裏對著靶子射就是和戰場上不一樣。


    另一側高速奔過來的天睦可汗眼睜睜地看到了遊龍缽的六穀部騎兵被炸的人仰馬翻。


    更加讓他恐懼的是,扔完手雷的唐軍居然一個掉頭,和後麵的六穀部騎兵跑了一個齊頭並進。


    他知道,這是設計、訓練了不知道多少迴的戰術,後麵的操作自己都可以想象了。


    果然,那隊唐軍又是一陣手雷收割,然後再次掉頭,迎著六穀部騎兵而去。


    天睦的頭頂好像被7月的草原大雨迎麵潑過了一樣,剛才的勇氣頓時消失。


    遠處唐軍主將身側的另一撥牙兵開始向自己衝來。


    本能的,他把馬頭撥轉,向著西方逃去。


    此刻,他的兒子狄銀、他的大軍都不重要的,他要的是自己的命。


    王彥庭的左衙都將完全沒有想到對方這麽堅決,急忙追擊過去。


    不過隻要對方決定逃命,除非你的戰馬和對方相比優勢明顯,否則眼看是追不上了。


    巴加圖爾已經跑到了眼前,不過他也沒有信心可以追上這股騎兵,隻能反身圍殺和楊崇本糾纏在一起的六穀部騎兵。


    “不用追了,去喊話,他們的可汗逃了!”雖然不認識,但是王彥庭看服飾和行為也猜的出來,那兩支騎兵應該是迴鶻和六穀部的首領帶的。


    一個死在了自己的箭下,一個跑了。


    “你們的可汗跑了,投降不殺!”左衙都將帶著自己的士兵,策馬圍著迴鶻聯軍的軍陣開始高喊。


    慌亂中的迴鶻軍和六穀部士卒抬頭看去,崩潰地發現,西麵那越來越遠的將旗,真的是迴鶻的天睦可汗的。


    一瞬間,所有的勇氣和最後的堅持全部從身體裏消失了。


    鳳翔軍的步兵軍陣裏首先出現了投降聲,大片大片的士卒開始丟棄兵器,抱頭蹲下。


    然後,迴鶻兵和六穀部士卒也開始投降。


    隻有部分騎兵,在頭領的帶領下,開始往外逃竄,試圖借助戰馬的速度逃出生天。


    “弓騎追擊!”王彥庭冷冷地下命令。


    自己有一萬弓騎,你們幾千騎兵還夢想逃生?


    都是輕騎兵,弓騎的優勢明顯多了,特別是在對方披甲率不高的情況下,那就是脆生生的活靶子,一箭穿一個。


    鐵騎旅、突騎旅開始把投降的士卒集中起來,步兵收集戰場的武器,收攏無主的戰馬。


    這一個活,足足忙了兩個時辰,比打仗還久。


    遠處,巴加圖爾和追擊的弓騎樂顛顛地跑了迴來,馬脖子下掛著三個血淋淋的人頭。


    王彥庭轉過頭,對這個已經是軍指揮使還熱衷砍人頭的家夥,真的沒眼看。


    很快,戰績報了上來。


    張掖一戰,繳獲戰馬三萬多匹,殺敵兩萬八千多人,俘虜七萬兩千多,逃跑了四千多,剩下的應該是傷員了。


    李茂貞和他的三個兒子、折逋遊龍缽、狄銀陣斬,隻逃跑了天睦可汗。


    王彥庭也不存在聖女心,傷員就放迴張掖,任他們自生自滅了。


    接下來的兩個月時間,安東軍席卷甘、肅兩州,又在張掖、酒泉等城池裏俘虜了三千多人,最驚喜的是繳獲了甘州迴鶻的馬場,獲得戰馬兩萬匹。


    大軍橫掃甘州迴鶻的時候,王彥庭還忙裏偷閑去拜訪了歸義軍節度使張承奉。


    這個張議潮的孫子,率領大將羅通達、陰仁貴、張西豹隆重迎接了安東軍。


    一支偏居一隅的歸義軍,終於和中原軍隊接上了頭。


    連帶歸義軍占據的沙洲、瓜州(今甘肅酒泉市瓜州縣),再次和大唐的國土聯係到了一起。


    受張掖一戰的影響,特別是逃跑的天睦可汗的介紹,歸義軍西部的高昌迴鶻向西遷徙了500裏,使得伊州(今新疆哈密市)、北庭(今新疆吉木薩爾北破城子)一直到龜茲(今新疆庫車市)等數個城池全部一空。


    這些王彥庭就不管了,看張承奉要不要去占領。


    因為李振來信了,在幽州,或者說中原各鎮,最近刮起了一股妖風。


    老百姓都在傳說,王彥庭的火器是妖魔的法術,遲早是要被妖魔吞噬了獻祭的。


    王彥庭沉默了。


    他原本對李曄雖然有點膈應,但基本上同情多於反感。


    但是現在,他真的覺得這就是不作不死的典型,沒有什麽好可憐的。


    髒唐臭漢,原本是說唐朝皇室生活混亂,有悖人倫。


    此刻,王彥庭覺得心髒才是根源。


    除了李世民,就沒有哪一代皇帝能夠對大臣推心置腹,不玩小手段的。


    既然這樣,自己也就不需要太仁慈了。


    10月底,安東軍開始班師。


    因為天氣已經很寒冷了,王彥庭選擇了直接從河東鎮橫穿。


    在鳳翔,他把馬賨和呂師造的朱雀6軍和朱雀7軍兩個各兩萬多人的純步兵軍留下了。


    但是在甘州,他秘密留下了陶雅的朱雀2軍,和四萬多的迴鶻、六穀部和鳳翔軍的俘虜。


    這邊的主帥是高思繼和王彥童,一個負責防禦南麵的王建,一個負責防禦東麵的朱溫和李克用。


    同時他也把楊崇本留了下來,畢竟是地頭蛇,對於鳳翔一帶的地形沒有比他更加熟悉的。


    他將和兩位主將一起,把四萬俘虜訓練整編成兩個軍。


    等於說,除了兩個明麵上的步兵軍,王彥庭在甘州藏起了三個馬步混編的軍。


    剩下的三萬多俘虜,王彥庭準備帶迴幽州去。


    並且,他讓留守的陶雅軍和馬賨、呂師造的人馬,給俘虜湊齊了三萬多盔甲和旗號,他必須讓大家明晃晃地看到,安東軍班師了。


    他帶了將近十一萬安東軍西征,迴去的時候除了巴圖的朱雀4軍、耶律曷魯的朱雀8軍,加上兩個鐵騎旅,再加上三萬俘虜,足足有七萬多人。


    反正一路上人家看到的都是盔明甲亮的安東軍,至於具體什麽情況,宿營地是外人沒法靠近的。


    最關鍵的是,發生在甘州、肅州的事,離開中原實在太遠了。


    別人很難派人到這裏核實。


    這樣的安排,表示即便沒有傷亡,安東軍在鳳翔鎮也就剩下了三萬多人,再加上俘虜補充,兩個純步兵軍四萬多人比較合理。


    大家也據此判斷,王彥庭在西線是準備采取守勢的。


    可是沒人知道,他在甘州留下了六萬多步騎混編的精銳。


    更不知道,他已經安排從幽州繞道北麵的契丹境內,一路向西,從甘州北部往南,送去了八萬人的裝備和給養。


    原本王彥庭是沒有計劃這麽幹的,但是長安傳來的情報讓他警覺了起來。


    他還不知道皇帝和朝廷究竟是安排了怎樣的殺招等著自己,但是本能的,他準備在河西給自己留下一條後路。


    按照他的想法,即便事情出現什麽變化,大不了從北部草原繞道,自己帶著劉瓚一家、王氏家族去西域發展也是一樣。


    當然,他還不至於對安東的局勢沒有信心,但是作為上一世看了那麽多曆史小說、曆史書籍的穿越者,天生有上帝視角的優勢。


    對於晚唐朝廷和藩鎮的各種齷齪勾當,他知道的比他們本人還多。


    什麽都不怕,就怕小人啊。


    他慢慢的理解,即使安史之亂之後,大唐依舊名將輩出,郭子儀就不說了,什麽李晟、李抱真、衛伯玉,數不勝數。


    可是這些人不是被逼的割據自保,要不就是泯然眾人,還不是朝廷不幹人事?


    可是如果這樣就想讓自己就範?


    王彥庭想說:你們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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