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想象裏,宮鬥嘛,先造輿論,然後找證據證人,最後一錘定音。


    這完全靠張嘴是什麽鬼?


    還是皇帝或者百官看不起自己,覺得自己是個行伍粗人一個,就這兩下就可以把自己吃下了?


    再說了,讓一個從六品下的官員開頭是什麽鬼?


    看不起誰呢?


    他冷冷地看了一眼坐在高處的李曄,並沒有迴答。


    “楚王殿下,杜禦史所言確實有傷農嫌疑,但安東原本孤懸在外,也確實是事出有因,可以擇日改之。”裴樞突然開口。


    王彥庭一愣。


    張濬這個攪屎棍介入他是有準備的,但是裴樞為什麽也要摻和?


    他還在猶豫,一邊李振已經拜倒道:“陛下,張相、裴相言之有理,臣等願意改之。過去之事,請陛下降罪。”


    皇帝來了以後,王彥庭為了李振可以更好地參與朝政,幫他出主意,給他要了一個光祿少卿的官,從四品下。


    此刻他的發言顯然讓雙方都愣了一下。


    張濬和裴樞都是互看一眼,心裏奇怪,王彥庭這麽好拿下嗎?


    王彥庭則是考慮著另外一個問題,就是李振為什麽要認。


    當然,他也不相信李曄會處罰自己,那就不是皇帝李曄了,人家能屈能伸的很。


    既然這樣,先就這樣吧,迴頭再問李振。


    果然,皇帝李曄不輕不重地說了幾句,這件事算是過去了。


    不過王彥庭可不能算是過去,要是搞不清楚,後麵還不知道會有多少坑呢。


    所以一迴到自己的會客廳,他就問了李振。


    “大王,你有沒有注意到裴樞說話以後,就沒有別人插話進來了?”李振問。


    王彥庭皺著眉頭迴憶了一下,好像是啊。


    前麵幾個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裴樞說完就沒有話了。


    “這是何意?”王彥庭覺得必須搞搞清楚。


    “大王你看,裴樞的官職是右仆射、弘文館大學士、太清宮使,充諸道鹽鐵轉運使。其中有一個充諸道鹽鐵轉運使,你再想想他為什麽最後做了好人輕輕放過了這個問題?”李振看著他,


    “我估計這個杜洎應該是家族裏有人做糧食生意的,所以他今天衝在了前麵。不過呢,對於那些真正的大佬來說,鹽鐵才是能入他們眼的,包括皇帝!”


    “鹽鐵!”王彥庭有些醒悟了過來。


    安東最好的產品是什麽?


    自己家的鹽和契丹來的鐵。


    他突然有點怒了。


    這幫孫子,說起治理國家那是一竅不通,但是才來幾天就敢打鹽鐵的主意。


    所以杜洎是開胃菜,大頭在後麵。


    裴樞今天裝好人,過幾天就可能撕下麵具來要鹽鐵?


    “興緒,那你在堂上直接就認下來是準備如何應付?”王彥庭現在發現,在朝堂上,確實李振的反應比自己快多了。


    “大王,既然人家劃下了道,那我們也要露一手對吧?不然人家還以為我們軟弱可欺,就沒完沒了了。”李振顯然很享受這樣的感覺,有點得意地笑著。


    “你準備怎麽做?”王彥庭也不廢話。


    對於李振的小心思,他也無所謂。


    自己當初用這個人,就是看中了他手段狠辣的,但是兵在自己手裏,終究是出不了大事。


    “大王,我們不妨出個告示,放開糧食收購,等到那個杜洎...”


    李振的眼睛裏閃著寒芒,“既然他們想試探一下,我們就給他一個答案唄。提醒他們一下,安東到底是誰的。”


    他很是看不起這些官員,甚至皇帝也是一樣,看不懂形勢的。


    大唐毀就毀在這幫人手上。


    明明自己是人家砧板上的肉,還老想著控製住這些藩鎮,搞平衡、玩手段。


    近百年了,哪一次不是玩脫收場?


    一茬一茬官員倒下去,連皇帝都賠進去幾個了,有意思嗎?


    王彥庭點點頭,他也有點窩火。


    老子請你們迴幽州,你們還真過來當大爺來了。


    這才開始,就指手畫腳地想要奪過話語權,當我是病貓嗎?


    “啪!”他的大手狠狠拍在桌子上,“就這麽幹!”


    15天後,李秉思前來找王彥庭匯報。


    “大王,目前已經確認,杜氏商行從營州收了糧食5萬石,正在往南運過來,預計20天後從順州經過。”他指著地圖上的路徑。


    “謙義,知道這批貨去哪裏嗎?”王彥庭若有所思。


    “邢州!”李秉思迴答,“我們情報司的一個兄弟在營州一個車行裏,正好被雇了,所以目的地一清二楚。”


    王彥庭的眼睛一眯,真是敢幹啊,第一票貨就給安東的敵人送去了。


    現在安東的糧價基本在200文一石,但是這批貨到了宣武就能賣到500文以上。


    特別是邢州、洺州一帶,被河東軍包圍了一年多,現在宣武軍本身就缺糧,搞不好開的價格更高。


    既然你們不講究,那就別怪我了!


    順州南50裏處,一支車隊孤零零地向南走著。


    領隊的是杜氏商行的大掌櫃杜世傑。


    這一行,足足有1300輛大車,裝的滿滿登登的,車隊的護衛都有500人。


    他祖上也算是大家族,是杜甫的祖父杜審言的後代,和杜甫這一支並不遠。


    不過,現在的杜家,已經破落了,就這一次,自家商隊的大車不夠,還要臨時找車行。


    好在一路上還算順利,走了20多天,離目的地邢州還有一半的路。


    此刻,杜世傑有點莫名的疑惑,好像路上越走人越少了。


    這是安東南北貫通的官道,平時人來車往的很是熱鬧。


    有時候遇到一個商隊,互相還能結伴而行。


    可是今天已經走了半個多時辰了,杜世傑發現居然才遇到了6、7個行人。


    路上的人都哪裏去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邊的一名護衛開口道:“掌櫃的,你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


    “聲音?什麽聲音?”杜世傑莫名其妙,他拍拍身邊這個身材高大的漢子,“你小子是不是...”


    話音戛然而止,因為他也聽到了。


    越來越多的雜亂的,像無數大鼓敲響,又像雷聲滾滾。


    “騎兵?”杜世傑奇怪地看向前後,這時候的騎兵怎麽會跑到官道上來?


    突然,他看到了一片黑雲,越來越寬,也越來越大。


    很快,已經是隻有不到500步的距離了。


    他突然發現這支騎兵既沒有旗號,也沒有甲胄,全身黑衣。


    “馬賊?”他驚唿一聲。


    可是安東鎮的地盤上怎麽可能有馬賊?還是這樣近千人的規模。


    這已經是接近軍隊的規模了。


    是軍隊?


    杜世傑猛地反應了過來,這一定是軍隊。


    那麽他們為什麽打扮成馬賊的樣子?


    看著身邊的護衛和車夫已經熟練地抱頭蹲下,杜世傑的手心已經冰涼。


    “全部離開車隊,抱頭蹲下,反抗者殺無赦!”騎兵掠過車隊,那鏗鏘有力的話語從耳邊一閃而過。


    杜氏商行的糧食車隊,在順州南麵被一隊馬賊全部搶光。


    這件事飛快地傳遍了幽州城。


    因為那隊馬賊似乎根本沒有隱藏自己行蹤的意圖,把糧食運走,人也放了。


    一時間,所有茶餘飯後的人都在議論這件事。


    王彥庭也在嚴厲斥責各級官員的無能之後,大張旗鼓地派出了兩個旅的輕騎兵,搜索清剿這股騎兵。


    但是在每一個酒肆茶樓,大家都在疑惑一件事。


    這群馬賊是多大的能量,又是多大的膽子?


    他們居然能夠把1300多輛大車處理的不見了蹤影,官府完全找不到,這是有多少人手啊。


    關鍵,打劫的地點居然就在順州,離開幽州不到100裏的地方,真當安東軍的騎兵吃素的。


    裴樞站在窗前已經有一刻鍾了,一動不動。


    因為身後那個一臉土色的杜洎,他比別人知道的更多。


    杜氏商行的車隊這趟的目的地是邢州,對方完全可以到邢州外圍再下手,偏偏對手就是在眼皮底下幹了。


    而且還把車夫和商行的掌櫃、護衛全部放了迴來。


    這是毫無顧忌的示威,他覺得自己臉上火辣辣的。


    1000人的騎兵,答案不是顯而易見嗎?


    如果放在別的朝代,早就輕鬆破案了。


    可是在這個時候,裴樞發現自己居然連提都不敢提。


    他隻是小小的試探了一下,對手卻重重地一拳把自己打倒在了地上。強勢的風格一目了然。


    他看著天邊黑壓壓的烏雲,又在醞釀一場大雨,使得空氣越發沉悶。


    對著天空,他無意識地呢喃著:“所以,這就是你的迴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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