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底,王彥庭安排軍隊占領了亳州和輝州,和安東軍在徐州、宿州的地盤連成了一片。


    張歸厚狼狽撤軍,從曹州繞行逃迴了汴州。


    同時,宣武軍大將丁會也撤迴了汴州,防禦安東軍的進攻。


    就在這個時候,大唐皇帝李曄攜百官來到了宋州。


    他也沒有辦法,朱溫百般勸說,說汴州已經不安全了,而且現在自己的主要精力全部在東邊。


    就算把皇帝送到西邊的華州等地保護起來,也隻有一個王重師率軍駐守,萬一落到李茂貞手裏就不好了。


    想到李茂貞的態度,當時李曄就不好了。


    如此想來,王彥庭可能還好一些。


    畢竟在長安的時候,覺得對方還算知禮。


    而且,他逼朱溫送自己,也不過是針對朱溫,像控製自己這個傀儡而已,不至於對自己怎麽樣?


    東漢的獻帝被曹丕篡位以後不也封了山陽公嗎?據說很是逍遙了幾年。


    更詭異的是,除了一個上跳下竄的張濬,其他大臣都緘口不言,沒有任何態度。


    這讓李曄覺得有幾分詭異,也不敢過於堅持了。


    而且,來之前,他還聽從了朱溫的建議,事先派出了宰相獨孤損,冊封了王彥庭為:燕王、侍中、樞密院樞密使,同平章事。


    想來,這樣一來,王彥庭也不至於對自己太差吧。


    反正這年頭親王也不值錢,李茂貞是岐王,李克用是晉王、朱溫是梁王,那個快死的楊行密是吳王,就連蜀地的劍南西川節度使王建,也趁這一波封了蜀王。


    但是王彥庭卻懵了。


    自己把張濬懟了一通,結果封官了?


    這裏麵什麽侍中、同平章事他也無所謂,現在是個節度使都有這個官銜,都成了買一送二的長期促銷活動了。


    燕王也無所謂,不值錢。


    但是這個樞密使就奇怪了。


    本身這個官職就是中晚唐太監設立的,主要是為了掌管神策軍等軍事事務的。


    現在太監死光了,這個官怎麽會落到自己頭上?


    名義上這是指揮全國軍事的官職,但自己隻是個節度使,指揮個屁啊。


    好在上次張濬走了以後,李振被他調過來了,正好可以請教一下。


    “興緒,朝廷這一次的冊封怎麽總覺得有問題啊?”王彥庭也懶得跟李振玩讀書人的那套。


    李振來安東有一段時間了,應該習慣了安東官場這種直來直去的白話交流形式。


    “大王,據臣看來,朝廷一是想進一步挑撥你和劉太尉之間的關係。”李振也是皺著眉頭。


    “那倒無所謂。”王彥庭擺了擺手。


    對於這件事,他真不擔心,劉瓚就不是一個有野心的人,特別是近幾年在自己的影響下,更是恨不得卸任,直接放飛自己。


    這一點,就看他對自己兩個小舅子就知道了,就快養成兩個紈絝了。


    但凡他有點什麽想法,不可能對自己的接班人這麽放縱。


    說白了,他就是好人,但偏偏進了官場,所以上半輩子活得累死了。


    “其次,恐怕朝廷打著讓你入閣的主意。”李振還不知道朱溫要把皇帝送過來,想來想去隻有這個可能了。


    不入閣怎麽做樞密使?


    一旦受不了誘惑,入閣了,等於解除了你的兵權。


    不過他死活想不通的是,朱溫認為王彥庭這麽腦殘嗎?


    會為了一個樞密使的官銜放棄安東?


    王彥庭搖搖頭,這個連他都不相信。


    問問全國幾十個節度使,誰他良的會吃這一套?


    百年藩鎮割據,早就已經把答案公布於眾了,有兵有地就是大爺,皇帝來了都不換。


    這樣的開卷考試也會有人不及格?


    那就真的奇怪了。


    李振歎口氣,他有一點挫敗感。


    敬翔這一招太狠了,可以說幾乎沒有人可以事先想到。


    吃下去的皇帝再送出去,在任何朝代都是不可能的,偏偏晚唐就會。


    看看朱溫怎麽從李茂貞手裏搶到李曄的?


    就算把鳳翔城裏的人全部餓死也不在乎,說白了,皇帝有價值,但不多。


    就是看什麽時機吧。


    此一時彼一時,現在朱溫覺得送給王彥庭作用更大而已。


    不過謎底很快就解開了。


    半個月後,皇帝鑾駕和百官一起到了宋州。


    聽到通報,王彥庭都懷疑自己是在做夢。


    這麽大一個皇帝居然自己送上門了,這說出去誰會信?


    不過人都到了門口了,總不能不見吧。


    “臣王彥庭參見陛下,陛下聖安!”王彥庭也是做足了架勢了。


    既然不知道皇帝和百官怎麽來的,那就更加不能在小事上被指責了。


    “燕王不必多禮,以後朕還要燕王多多照應!”李曄抬了抬手,大家都是開始適應對方,他也不敢有什麽出格的言行。


    這幾年,經曆了太多事情,甚至還被幾個太監廢過帝,早就不是剛剛登基時那個意氣風發,連李克用都敢討伐的年輕人了。


    “陛下,請進府衙歇息!”王彥庭也不知道怎麽說了,隻有先讓皇帝進了宋州再說。


    就是有點王成義有點可憐,他剛剛上任宋州刺史,府衙還沒有住夠一個月,就急急忙忙搬家了。


    “燕王,朕和百官已經到了安東,希望你信守承諾,不要再對汴州征伐了。”李曄坐下就是一句悶雷般的話。


    王彥庭迷惑地看著他。


    什麽承諾?還有,什麽叫已經到了宋州。


    他覺得隱隱的已經接近了真相。


    這一次,好像是自己被算計了。


    不過到了這個份上,勢必不能問是什麽承諾,更不能否認,這不是我幹的。


    那是下裏巴人的百姓的行為,自己作為王爵,肯定說不出這些話。


    “是!”他努力忍了忍,隻有先應承下來。


    “陛下準備駐蹕何處?”他想了想,還是了解一下皇帝想幹嘛再說,可惜不能直接問李曄準備待多久,這個就有點不恭敬了。


    “既然到了安東,我一切聽燕王的安排。”李曄倒是很好說話,還帶著一臉的笑容。


    王彥庭心裏已經罵開了。


    他現在確定,這一大堆人是朱溫塞到自己手裏的,還是長期的。


    這裏麵,一定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不過他現在心裏亂糟糟的,完全不好判斷這件事是怎麽迴事。


    先穩一手吧,他心裏歎口氣,這一次,好像吃虧了:“如此請陛下稍微歇息,臣把百官安排了,晚上臣給陛下接風!”


    他看了一眼旁邊的李振,微微一點頭。


    還是先和李振商量一下再說。


    “興緒,你怎麽看?”讓王成義安排百官住下,還沒有進軍營,王彥庭就迫不及待地問李振。


    “大王,現在臣可以肯定,朱溫是以大王要求為由,把皇帝一行人送到宋州的。”這一迴,李振倒是斬釘截鐵。


    主要是李曄說的太明顯了,搞得好像是王彥庭提出了一個交易一樣的。


    所以王彥庭也是點點頭:“嗯,這個我也看出來了,問題是目的呢?”


    “大王,我雖然來安東不久,但是也看清楚了安東的政治局麵,可以說大家都是比較團結一致的,這裏麵有很多原因,但最大的原因是安東的官吏基本是從基層做起的,本身不是什麽世家大戶,牽扯到的利益也不多。”李振跟著走進大帳道。


    王彥庭點點頭,這個他認可:“你說,繼續說。”


    “如今隨著皇帝到安東的可還有百官的,他們一過來,肯定會有很多權力和利益的衝突,朱溫是想讓我們內部出現裂縫,掣肘你外部的軍事行動。”對於這一點,李振也有點佩服,這可不是一點氣魄。


    “那我不要不就可以了,和皇帝澄清一下,我沒有和朱溫要求。”王彥庭覺得奇怪,大家都認為皇帝是好東西,自己可不覺得。


    “不可,大王萬萬不可!”李振連忙攔住,甚至緊張地往外看了一眼,“大王,如此一來,你不尊聖人的名聲就背定了。”


    “你想想,即便大家都這樣,但那是在藩鎮一級的層麵的,老百姓根本不懂,如果大王不要聖人,百姓怎麽想?”


    “謝謝大王!”他接過王彥庭倒好的一杯茶,這是他喜歡的安東官場的氣氛。


    “這樣麽?”王彥庭托著下巴,有些出神了。


    “這條計策很是歹毒啊!”李振感慨著,“你想大王,就算剛才我們這樣談話,我都要顧忌是否有人聽到,為什麽?過去可不用這麽忌憚。”


    是啊!


    王彥庭深以為然。


    一不小心就被人說大逆不道的日子肯定沒有過去好過。


    他突然覺得情報司需要關注一下安東內部的人了,難免有些人會搞出一些花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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