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耶律家族內附的態度第二天就出來了。


    還是要說劉瓚這些官僚厲害。


    也許人家不會指揮作戰,也不會指導農耕,但是玩這種政治手段,一百個契丹人都比不上一個中原小吏。


    王彥庭一提出問題,馬上人家就拿出了六、七個方案。


    最後一討論,定了。


    七萬家屬,全部安置在了營州,理由就是考慮到他們的習慣問題,也尊重了人家的風俗和傳統。


    說白了,就是你們還是在草原附近,想放馬就放馬,想種田我教你。


    最關鍵的,還不拆開你們,依舊是一個部落的樣子。


    但是契丹騎兵,被拆開了四部分,分別進駐德州、冀州、趙州和蔚州。


    耶律曷魯、耶律迭剌、耶律羽之、耶律覿烈四將分別擔任四個州的副將,阿保機被留在幽州,作為王彥庭機動兵力的領兵大將。


    這你不能提意見吧,軍隊嘛,當然哪裏需要往哪裏搬咯。


    現在變成了契丹百姓是需要靠營州駐軍保護的。


    你們如果在南線不好好打仗,保不準營州守將就會一時大意,讓其他契丹部落進來打了草穀。


    王彥庭感慨,要說心髒,還得是這幫文官。


    幹著惡心人的事,偏偏占據了道德高地,你都沒法有意見。


    不過隨即,他也被惡心了。


    朝廷的天使再次來到了幽州。


    聽起來是好事,王彥庭被封為成德節度使,檢校兵部尚書,同平章事,轄原本成德、義武的七個州。


    原本王彥庭也沒有多想,但是前腳送走傳旨的太監,後腳劉瓚就把他叫了過去。


    和打仗時智計百出,混官場大大咧咧的王彥庭不同,劉瓚立刻看懂了這道旨意後麵的意思。


    因為說是朝廷和皇帝李曄的旨意,誰不知道其實就是朱溫的意思。


    人家現在是玩“挾天子以令諸侯”的遊戲的。


    這個封賞,首先就是挑動劉瓚和王彥庭之間的不和。


    這個倒是不重要。


    朱溫不了解劉瓚和王彥庭之間的關係,更加不知道劉瓚現在鹹魚到了隨時想辭職。


    要不是王彥庭還需要一個吉祥物,劉瓚早就成了全國第一個為了偷懶主動辭職的節度使了。


    他現在也想的明白了,女兒的下半輩子有靠了。


    至於兩個兒子,就衝他們前幾天又把自己新納的小妾的弟弟暴揍一頓的行為,連自己這個老爹都不想傳位給他們。


    反正有這個節度使夫人的姐姐在,兩個小混蛋也不至於活不下去,甚至生活質量還不比自己差。


    那可是一奶同胞的弟弟,劉婉兒平時護得很。


    但後麵的意思就有點刀光劍影了。


    首先作為成德節度使,要去定州開衙,那麽後麵和幽州之間的配合會有很多溝通不暢的問題存在。


    別小看這點,很多問題會變得來不及及時溝通,那麽就很容易犯錯誤。


    其次,這一次的封賞其實是把王彥庭高高架到了火上,足夠引起其他藩鎮的重視和忌憚。


    特別是對於平盧和河東,等於說暗示他們,朝廷對王彥庭的擴張不會幹涉,你們自求多福。


    即便是魏博節度使羅紹威,已經算是朱溫麾下的勢力範圍,為了最後一點可憐的權力,也會對成德軍暗中提防,竭力抵抗。


    這一迴,朱溫是看準了來的,玩的就是陽謀,類似西漢的“推恩令”,你完全沒有辦法拒絕。


    聽完劉瓚的解釋,王彥庭對朱溫的手腕又一次加深了認知。


    這個強盜出身,反賊發跡、藩鎮做大的混蛋玩陰謀一向是有一套的。


    即便現在宣武和安東誰也不敢輕動,但不耽誤人家惡心你一次。


    而因為劉瓚的啟發,從軍事的角度,王彥庭覺得更大的可能是朱溫需要拖住王彥庭。


    自從他把皇帝控製到自己手裏以後,鳳翔的李茂貞、河東的李克用和淮南的楊行密就不停地開始對宣武軍的地盤開始各種攻擊。


    而朱溫的盟友蜀地的王建卻隻能在李茂貞一個方向給他分擔壓力。


    這個時候,他一定不希望王彥庭也參加進來。


    所以如果一個封賞能夠引起王彥庭和李克用、王師範之間的摩擦,他就是封個親王都不會吝嗇。


    所以,怎麽破除朱溫的圈套呢?


    他還在思考中,門外心急火燎地衝進了一人。


    王彥庭抬眼看去,正是自己家的侍女。


    “少爺,剛剛郎中來家裏出診了,已經確認少夫人是有喜了。”


    她的話如同晴天霹靂,把王彥庭和劉瓚都炸暈了。


    臥槽!


    兩個人幾乎忽地站起了。


    昨天劉婉兒說最近食欲不振,有些心煩,王彥庭就安排了侍女今天請郎中來。


    結果一道旨意把自己搞的都忘了。


    他都顧不得和劉瓚道別了,急急忙忙衝出門。


    身後,被王彥庭提醒的劉瓚也緊跟在後麵,還忙不迭地和自己家的侍女交代:“快去通知夫人!”


    王家,王彥庭像旋風一樣地衝進了後院。


    “婉兒,什麽時候有的?”他衝著劉婉兒開心地問。


    隨即就知道,又是一句蠢話。


    現在可不像後世,可以準確知道預產期的,隻能給個大概。


    “大概是上月吧。”劉婉兒眯起了眼睛笑的很開心。


    他有時候挺喜歡王彥庭冒出一些孩子氣的。


    在她看來,男人成熟的一麵放在外麵就好,在家裏大可以放鬆一些。


    此刻,她的迴答顯然已經不重要了,結果才最重要。


    王彥庭抓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前,深情地看著她:“辛苦了!”


    “噗呲...”旁邊的耶律繡寧笑了,“姐姐,難得看二郎這麽溫柔呢。”


    “胡說,我經常這樣!”王彥庭沒有說完,自己也笑了。


    不過,他鬱悶的發現自己馬上被推到了一邊。


    劉瓚夫婦已經衝進了房間,圍著婉兒還是噓寒問暖。


    劉婉兒被像保護動物一樣強迫斜靠到了床上,眼睛看著自己的夫君在外圈無能狂怒,燦爛地笑了。


    劉婉兒有喜的消息,像旋風一樣傳遍了幽州。


    先是王彥庭父母,立刻從軍工廠的建設地趕了迴來。


    照例又是一陣關心和嘮叨。


    新的軍火廠已經完成選址,王彥庭父親在那裏監工場地修建,母親則去照顧父親去了。


    聽到下人跑來傳信,立馬扔下工作就衝了迴來。


    然後,在幽州的各級官員和將領首先做出了反應。


    各種恭喜的、送禮的開始絡繹不絕。


    這是安東軍包括後麵成德軍的大事。


    他們效忠的人終於有後了。


    雖然安東軍明麵上的節度使是劉瓚,但是誰不知道實際就是王彥庭在主持。


    而且兩人本來就是翁婿的關係,對於這件事好像也不太在意。


    過了幾天,外麵各州府的官員和駐軍將領也派人送來了賀禮。


    對於用八百裏加急傳遞這樣的消息,王彥庭也是無語。


    不過他也理解,古人就是如此,君主或者各鎮領袖的傳承本來就是大事。


    你有後代,我們效忠你一點問題都沒有,將來你的兒子繼位了也不會在意。


    但是如果你沒有後代,誰知道將來繼位的是你兄弟還是外人,到時候還覺得自己和他不是一條心的,依舊心懷舊主,這個就麻煩了。


    所以劉婉兒這一懷孕,整個安東的上層都放下了心來。


    下午,王彥庭再次送完一撥前來道賀的官員,滿心疲憊地往後院走來。


    不過他做夢沒有想踏進屋子看到的這個人:平原公主。


    臥槽!


    王彥庭觸電一樣地縮迴了腳,快步退了出來。


    “我問你,屋裏的這個女子什麽時候來的?”他叫來門口守著的侍女,小聲問。


    這種事,官員也好將領也好,很少自己一個人來祝賀的。


    但凡不是單身狗,都帶上了家屬。


    自己在外麵和王彥庭露個臉,夫人就進後宅祝賀,最好能夠交流一下養胎的注意事項。


    這樣的夫人外交,自古以來就是拉近上下級關係的重要手段。


    看到平原公主,王彥庭就覺得不太妙。


    雖然見過她的人確實很少,安東除了長安過來的官員,大部分是地方小吏升起來的,沒有什麽機會見公主。


    但是他是知道平原公主在長安和鳳翔捅了多大一個簍子的。


    要是真的有朝廷或者李茂貞的人拿著畫像過來找怎麽辦?


    就算畫像有點抽象,但是平原公主的相貌氣質是騙不了人的。


    到時候難免有見過她的人會懷疑檢舉,這就操蛋了。


    不過細問之下,還算好。


    這個女人算是有點智商的,是等別人都走了才來的。


    她住的地方本來就是王家隔壁,中間還開了一道小門。


    這也是沒有辦法,有時候公主要找劉瓚和王彥庭,如果全部從外麵走,難免會被人注意到。


    這一次,她過來的時候沒有一個人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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