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府,河東節度使府衙。


    李克用和張承業、蓋寓、李嗣源、李嗣昭、李存勖商議出兵幹擾朱溫的行動。


    對於李克用來說,朱溫搶的是皇帝、還是大臣都不重要,能夠讓朱溫搶不成才重要。


    “阿耶,若是向南出兵,那雲州一帶由誰鎮守,防禦安東軍。”11歲的李存勖本來隻是旁聽的,這時候卻冒出一句。


    屋子裏頓時一陣安靜。


    對於安東軍,現在大家都頭痛的很。


    要說安東軍的鐵甲重騎和火器,大家在出征長安的路上都見識過。


    當時就已經感覺很不好惹。


    但這一次德州一戰,大家更加看到了王彥庭用兵的一麵。


    葛從周和河東軍之間的恩怨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對於他的厲害,河東軍都深有體會。


    就這樣一個對手,被王彥庭打的處處被動,全無還手之力。


    這件事,細思極恐。


    在聯想去年他怎麽破掉三家聯手,痛扁契丹的過程,會用兵的都會覺得後背發涼。


    和這樣一個對手交戰,誰都有點怵。


    “大王,看王彥庭的做法,似乎不想和我河東軍為敵,倒是可以交好為上!”蓋寓在一邊道。


    去年長安迴來之前,李克用已經被皇帝李曄拜為晉王,算是真正的宗室成員了。


    不過說到這個,李克用卻深度表示懷疑。


    蓋寓水平是有的,但是為人處世卻過於尊奉聖人教誨,過於君子了。


    去年按照李克用的意思,自己都到長安來了一圈了,也打的別人不敢作聲,接了皇帝來太原府就是了。


    結果蓋寓就表示反對。


    要麽就是別的藩鎮怎麽看啦,要麽就是皇帝會不會認為你有異心啦...等等。


    一番話算是打消了李克用的念頭。


    可是現在看起來,和一幫流氓講規矩,自己就是白癡。


    要是去年按照自己的想法幹了,哪裏有李茂貞和朱溫什麽事,皇帝也能少受一些罪。


    現在後悔也晚了。


    “大王,我也覺得如此。我看王彥庭也是忠心之士,對朝廷沒有半點逾規行為,倒是可以交好。”旁邊張承業也發話。


    這一下,李克用倒是要認真考慮了。


    張承業自從去年來到晉王府,就和李克用相處的很好。


    李克用知道張承業一門心思都是光複朝廷昔日輝煌,算得上忠心耿耿。


    但是更加讓他佩服的是,這個老太監看人確實有一套。


    不過對於王彥庭到底怎麽想的自己確實不知道,但是可以肯定,安東軍暫時不想和河東開戰是一定的。


    盧龍的13州,開進河東的媯州、蔚州和新州(今河北張家口涿鹿縣)他都沒有進入。


    這個善意,李克用感受到了。


    而且,奇怪的是,王彥庭放著嘴邊的盧龍三州不吃,轉頭去啃了義昌的骨頭,還順手把宣武軍打了。


    這個操作,很多人都看不懂。


    雖然事後安東軍也沒有占領宣武軍的城池,但是你要是不想撕破臉,就應該直接撤軍,而不是狠狠收拾了宣武軍才表示善意吧。


    五萬軍隊全殲,還吃掉了葛從周、康懷英、牛存節三員大將。


    這是一巴掌把人扇飛了再說打錯了?


    從這個意義上看,李克用覺得自己在安東軍麵前的待遇好像比朱溫要好很多了。


    這樣說的話,確實應該去安東看看,王彥庭到底是什麽意思,一定要摸清楚。


    “如此的話,孤想麻煩張監軍前往瑞州一趟,看看安東軍到底是什麽打算。”李克用拜托張承業。


    張在這邊的官職是朝廷的河東軍監軍。


    “阿耶,我也想去看看!”一邊,李存勖忍不住加入進來,他對安東軍也好奇的很。


    瑞州這邊,好不容易迴到家的王彥庭沒有想到自己已經成了天下各藩鎮的研究對象。


    特別是周邊的義武、成德、魏博、平盧幾鎮,現在都是厲兵秣馬,唯恐王彥庭來個迴馬槍,把手伸向自己。


    自己迴來以後,也是忙的要死要活的。


    首先就是整軍。


    現在安東的地盤越來越大,各州都有自己的統軍主將,再按照軍種分已經不合適了。


    所以,現在全部按照州縣命名。


    高思繼、王彥章和周思校成了安東軍第一批廂軍都指揮使,統軍的標準是10個軍,人。


    至於騎兵步兵,就給他們自己分吧。


    還有一件重要的事就是招降葛從周。


    本來這家夥頑固的很,就是一條心等著斬首。


    不過自己的家屬和母親來瑞州以後,葛從周就崩了。


    最後,王彥庭答應他不讓他對陣宣武軍,算是成全他的忠義了。


    如此下來,葛從周也就半推半就地降了。


    王彥庭同樣給了他一個廂軍都指揮使的官銜,這是符合葛從周身份的。


    他的家屬和母親現在都在瑞州安家落戶了,也不怕他跑掉。


    現在王彥庭就隻有兩件事了。


    一件是情報司招攬長安讀書人的進展。


    很多人不明白,為什麽到了唐朝讀書人怎麽全部跑到長安去了。


    或者說,黃巢怎麽就把世家滅了呢?他也沒有跑遍全國啊。


    其實在兩晉南北朝,也不是沒有發生過殺戮世家門閥的事。


    比如說侯景之亂中,就把琅琊王氏和陳郡謝氏幾乎殺絕了。


    沒有他的努力,舊時王謝堂前燕,還真不一定能夠飛進尋常百姓家。


    那為什麽那時候殺不絕?


    因為在隋唐以前,按照選官製度,朝廷和各地都可以舉孝廉,也就是說讀書人隻要有能力,在中央可以被舉薦當官,地方上也可以。


    經常可以看到《三國演義》裏這個人被曹操拜為什麽司馬,那個人被袁紹拜為什麽祭酒。


    所以讀書人哪哪都是,你不可能把全國殺一遍。


    即便侯景把建康(今江蘇南京)的王謝兩家殺了,人家老家還有很多讀書人呢。


    再退一步說,王、謝兩家沒了,崔、李、盧、鄭幾家還在。


    但是到了隋唐就不行了,特別是唐朝。


    除了科舉,朝廷也選官,但是權利全部在中央。


    你要當官,就要在長安混,有了名聲或者攀附了關係,才能被朝廷任命為官。


    即便是科舉,因為唐朝科舉考試名字是不封起來的,你要是在長安經常混,至少考官還有印象分。


    這導致了唐朝的讀書人,特別是世家門閥的年輕精英,幾乎全部在長安。


    結果,這一把給黃巢包了餃子,幹廢了一代人。


    而此刻到了晚唐,讀書人為了當官,再次聚集到了長安。


    各地藩鎮雖然也有部分,但是無論是人數還是水平,都是不能和長安比的。


    王彥庭上一次長安一行,敏銳地發現自己在長安遇到的讀書人,比幾年來各地遇到的都要多無數倍。


    這一迴,他的手終於伸了過去。


    另一件事,就是看契丹人是否把奚人的地盤打下來了。


    也經曆了一個夏季了,戰事應該快結束了吧。


    自己派了三千騎兵跟著打醬油,那麽辛苦為了什麽?


    還不是盼著你盡快吃下奚人的地盤,建立和瑞州之間的通路嗎?


    王彥庭還準備接收阿保機的戰馬和人口呢。


    當初可是約好的,三萬匹戰馬,還有歸還七部過去幾十年擄掠的漢人人口。


    他也不擔心耶律阿保機會賴賬。


    大家都是聰明人。


    春天的時候自己用的那一個絕戶計,已經明確告訴了阿保機,你們草原的軟肋就在我的手上。


    我隨時可以再一次收拾你。


    這個世界上就沒有千日防賊的,也防不住。


    如果你不聽話,我不介意明年給你來一次更大規模的,把現在的奚人地盤也覆蓋上。


    除非阿保機決定帶著整個契丹部落向西遷徙,就像當年的匈奴人和突厥人一樣。


    否則,最好還是老老實實把約定的事給辦了。


    你不可能讓各個部落冬天都不收縮了,直接在草原上守著吧?


    那凍死的牛羊就會比送給自己的人口還要值錢。


    而且,經曆今年夏季和奚人爭奪草原的戰爭,王彥庭都要懷疑契丹族能否養活這麽多戰馬和人口了。


    一方麵打仗肯定會導致青壯年勞動力減少,另一方麵奚人的地盤最多就是保證不讓牛羊大規模餓死,還無法彌補全部被汙染的草場的缺口。


    這個時候,最好的辦法就是減少消耗。


    無論是漢人人口還是戰馬,都是最有效的措施。


    這樣的一想,王彥庭覺得自己等於是給契丹人減少負擔了。


    不管耶律阿保機怎麽看這些問題,至少王彥庭覺得自己還是很善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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