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從周的宣武軍是第三天傍晚到達的德州城南。


    小看歸小看,行軍他還是一絲不苟的。


    沒有追求速度,壓好了節奏緩慢到達的,就是不給安東軍一絲可乘之機。


    本來他準備派人去德州城內找劉守光談一下戰場配合的問題。


    不過看到安東軍至少有4000騎兵圍著德州,也就作罷了。


    天色已晚,等到自己陣營裏的高台搭建好,天都黑了。


    葛從周看著對麵安東軍營地裏的一片火把,心裏慢慢有了底。


    對手的兵力比劉守光的信裏說的還少了很多。


    雖然看起來騎兵不少,他倒也不在意。


    因為一旦開打,對方還要派兵守著德州城,不讓城內的士兵出擊自己後背的。


    從對方的規模來看,無疑隻能用騎兵,否則這點兵力,步兵全部填進去都不夠。


    如果他自己帶兵,估計也隻能這樣選擇。


    一夜無話,一直到了次日上午辰時末(上午9點),兩支軍隊都很默契地開始列陣。


    步兵作戰最殘酷的就是,幾乎沒有辦法投機取巧。


    大家射好了陣腳,就準備麵對麵廝殺。


    一旦戰敗,連逃跑的機會都很少。


    都是中原軍隊,甚至當初都是宣武軍的,所以套路大家都明白。


    葛從周登上了高台,這一次,對方的軍營盡收眼底。


    他有些驚訝地發現,安東軍比他昨晚猜測的還要少。


    中間正前方是8000步兵,兩側靠後位置各有2000騎兵。


    另外,在德州城的其他方向,也有總數3000以上的騎兵在遊弋。


    他知道,這是威懾德州的,免得對方出城添亂。


    對方軍陣後麵,兩邊各有近兩裏長的布帛圍起的幕牆。


    難道這就是劉守光所說的陷馬坑?


    他不能理解。


    不都是掩藏好才有用嗎?


    即便是你的幕牆可以突然放倒,又有幾個人會傻乎乎衝上去呢?


    本能的,他覺得幕牆後麵不像劉守光說的那樣簡單。


    不過他也沒有猶豫,就算裏麵全是騎兵又怎麽樣?


    自己的步兵比對方多了太多了,五倍都不止。


    即便對手騎兵多,隻要自己的騎兵纏上去,步兵再到旁邊配合,那騎兵就將全無衝擊力,隻能是待宰的羔羊。


    “開始吧!”他揮手告訴康懷英。


    對方這點兵力,指望他主動進攻是不可能的,那就我來。


    宣武軍的鼙鼓開始擂響。


    康懷英一騎跟在軍陣後麵指揮,前麵兩萬人的步兵方陣開始緩緩向前。


    對麵,王彥庭的嘴角拉起了弧度。


    他知道,葛從周再能征慣戰,也會上了自己的當的。


    因為宣武軍從來沒有和安東軍交戰過,對自己的打法不了解。


    在中原藩鎮的人心目中,隻要不是被突襲中埋伏,大差不差就是這幾手了。


    何況,他的兵力又比自己多了這麽多。


    他看了一眼王彥童,將到用時方恨少,今天自己這個小堂兄被迫當了步卒。


    這也迫使自己需要盡快培養更多的步兵指揮使出來。


    “汝明,前麵一定要狠,全看你的了。”


    王彥童沒有好氣地白了一眼。


    巴加圖爾派去封鎖德州城去了。


    高思繼兄弟要準備突擊衝陣,考慮到他們立功心切,王彥庭肯定是遷就了他們。


    剩下的,弓騎兵都由李秀慶這個變節分子帶了,另一側還要一個軍將帶,實在是沒有人了。


    因為目前沒有機會打契丹,在李秀慶的苦苦央求下,王彥庭最後給他一個機會。


    以後他隻負責南邊的戰事,和契丹人的戰爭不允許他參加。


    這樣一來,他的所謂臥底身份也就沒有用了。


    李秀慶感激涕零,他的一家現在還是奴隸身份,等著他用人頭贖奴籍呢。


    不過這一點王彥庭沒有心軟,好好地漢人給契丹人賣命,誰也不會同情。


    宣武軍的步卒軍陣越走越近。


    雙方的弓箭手都開始發箭壓製。


    箭矢射在木盾上,“噗噗噗”地悶響。


    王彥庭在牙兵構成的盾牆縫隙裏看著,對方的兩萬步兵中,至少五千弓箭手。


    這差不多是極限了。


    也是葛從周沒有把安東軍放在眼裏。


    他希望一陣就把安東軍打崩,減少自己的損失,所以第一個衝鋒就把全軍的弓箭手派了上來。


    “準備,全部頂住了,咬住牙,舌頭縮迴去!”王彥童在後麵大聲吆喝。


    跟著的軍將、營將、都將一遍遍複述著。


    經常有步卒在衝擊時一用力咬斷舌頭的。


    因為盾牌擋住視線,普通士兵根本看不到對手,隻能聽著腳步聲。


    進到20多步的時候,宣武軍開始呐喊,並且跑動起來。


    他們需要更大的慣性衝力,衝破安東軍的盾牆。


    耳朵裏,沉重又雜亂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突然,“轟隆”一陣,整個方向就像被大錘砸到一樣,無數人在趔趄中死命的頂迴去,恢複盾牆的原狀。


    長槍兵從縫隙裏狠狠地捅刺出去。


    “啊...”對麵,嘶喊聲、呻吟聲開始響起。


    更多的,是一柄柄斧錘一類的重武器,劈砍到盾牌上,要打出一條缺口。


    每一次盾牌被打到轟然散裂,安東軍後方就湧出無數長槍兵,死活堵住缺口,等待倒地的刀盾兵再次站起,把防線缺口堵上。


    差不多了,王彥庭看著步兵的防線在搖搖欲墜中堅持了小半個時辰了,不能再拖延了。


    “李秀慶,你的家人就看你這一迴了!”他看向李秀慶。


    對方沒有答話,隻是一個軍禮,策馬跑向右側的騎兵軍陣,那裏是2000弓騎兵。


    另一名帶隊的軍將也是二話不說,向左側的弓騎兵跑去。


    “咚咚咚...”安東軍的鼙鼓鼓點一變。


    轟隆隆作響,兩側的4000騎兵開始衝出,劃了一個圈子,就向宣武軍的步卒兩翼插過去。


    幾乎同時,宣武軍的軍鼓也變了。


    兩翼的5000騎兵加速衝向安東軍騎兵。


    葛從周是老手了。


    他知道安東軍是準備從自己步兵軍陣的兩肋插進去,那自己的弓箭手就全完了。


    所以,直接就是騎兵封堵。


    他的計劃就是用騎兵堵住對方,也不和對方衝陣。


    一旦大家的速度降下來,自己的三萬步卒就直接壓上去。


    那時候,騎兵就變成了靶子,隨便步兵捅了。


    可是他沒有想到的是,對方的騎兵一看自己迎麵而來的也是騎兵,居然轉向往外跑去。


    這是什麽意思?


    葛從周有些奇怪,難道是想繞一個更大的圈子,目標是我後麵的三萬人?


    不過還沒有想明白,自己的兩支騎兵的帶兵將領已經自動也往外追去。


    現在變成左右各有兩支騎兵平行,分別向遠處狂奔。


    這是又什麽意思?


    不要步兵了?還是騎兵逃跑了?


    葛從周完全摸不著頭腦,想了半天也沒想到中原有哪支騎兵是這樣玩過的。


    他隱隱的覺得,這裏麵有陰謀,可又實在找不到證據。


    他左顧右盼,看著兩邊的騎兵煙塵翻滾,都跑出了幾裏地了。


    這他良的是什麽打法。


    騎兵打騎兵?步兵打步兵?


    問題是這對安東軍沒有好處啊。


    他不相信能夠把劉仁恭打成孫子的王彥庭就這水平。


    他不知道,此刻,他騎兵的將領已經比他還想罵娘了。


    側麵的安東騎兵帶著他們一路往外,自己還不敢不追,怕對方繞迴來打自己步兵的背後。


    眼看都奔出去3裏多路了,突然間,側麵一陣箭雨掃過來,自己的隊列裏一百多人翻身落馬。


    弓騎兵!


    騎將心裏突地一揪。


    即便是自己經常對陣的沙陀人李克用的騎兵也已經漢化的厲害了,少有弓騎兵。


    他的十三太保麾下大部分都是“橫衝都”之類的突擊型騎兵。


    此刻煙塵翻滾,他也看不清對麵的裝備,但是塵霧中射出的箭矢分明告訴他,對麵的2000人都是弓騎兵。


    騎兵對付弓箭都是用盾牌,但是那是正麵衝擊時的效果。


    人的身體露出的截麵最小,一個盾牌勉強擋住。


    即便這樣,還是會有人中箭倒地。


    此刻雙方平行並騎,自己的士兵身體露出了全身,就是一個活靶子。


    這是一個陰謀!


    騎將心裏突然一陣慌亂。


    “噗”的一聲,他的盾牌上釘上了一支長箭。


    再也不能猶豫了。


    他大喊一聲,左手迴旋揮舞,帶著隊伍的箭頭向遠離安東騎兵的一側轉向掉頭。


    但是,剛剛轉過頭,他就發現對麵的安東騎兵居然也是一個掉頭,和自己依舊跑了一個平行線。


    臥槽!


    騎將罵罵咧咧,這些安東的騎兵是陰魂不散啊。


    他知道,這一定是對方練習已久的戰術,看這熟練程度不知道試過多少迴了。


    必須迴到本陣,看看有沒有別的機會。


    這時候,他才注意到,自己離開本陣居然跑出了快4裏路了。


    身邊,士兵像被狂風暴雨抽打的莊稼一樣,紛紛落馬倒地。


    還有戰馬中箭的,暴跳著嘶鳴著把背上的戰士掀翻在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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