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猜到了宣武可能派援兵,但是王彥庭依舊犯了難。


    對於宣武軍的戰鬥力,他自己是深有體會的。


    當年朱珍的五千人就敢直接和感化軍五萬人幹,精銳的不是一點點。


    最關鍵的,這幾年朱溫和李克用對決了幾次,負多勝少。


    輸急眼的朱溫直接祭出了絕招:跋隊斬。


    就是戰鬥中如果將領戰死,其所轄的軍隊全部斬首陪葬。


    這一招,確實讓宣武軍後續幾戰對陣河東軍的時候,死戰不退,連續扳迴了好幾陣。


    而且德州市平原地區,一直到鄆州,可以說是一馬平川,根本沒有打伏擊的條件。


    原本王彥庭還想過葛從周從鄆城到德州是要過黃河的,想著找一個渡口來個半渡而擊。


    可是一打聽才知道,黃河流到這一段已經是很平緩了,河道邊處處都是渡口,和上遊完全不一樣。


    就這個地形,也猜不到宣武軍從哪裏過黃河啊。


    即便派出踏白偵查,但以葛從周當世名將的水平,會猜不到自己的意圖?


    王彥庭有些頭痛了。


    他是不願意和宣武軍擺明了打陣地戰的,畢竟可以想見,宣武軍來的規模不會小。


    保不準自己會吃虧。


    怎麽辦?這一仗怎麽打?


    他現在手上有萬虎軍、破垣軍、迅雷軍三種騎兵各4000人,步兵8000人,除了瑞州帶出來的,都是從幽州、瀛洲的駐軍裏抽調來的。


    還有6000步卒被安排駐守打下來的滄州和景州,不能調動。


    兩萬人馬,怎麽打贏呢?


    他和高思繼兄弟、王彥童在圖上擺了幾次陣型,都覺得打贏問題不大,但是代價一定很大。


    這是和安東軍一直以來的戰略不吻合的。


    王彥庭追求的一直是最小代價換最大的勝利。


    和別人拚消耗,這不是安東軍的優勢,也是瑞州的基本盤的規模所不允許的。


    王彥庭計算過,自己至少要抽調4000騎兵壓製住德州城內的義昌軍,不讓他們從背後捅自己一刀。


    剩下的,宣武軍也一定是有騎兵的,到時候,自己的騎兵難免會被纏住。


    以步兵對步兵,王彥庭心裏沒有底。


    這時候,他的腦海裏莫名出現了原來看過的電影《亞曆山大大帝》裏的一幕。


    用騎兵調開騎兵,然後再突襲對方的步兵。


    他的眼前豁然開朗。


    弓騎兵、鐵甲騎兵!


    誘餌毫無疑問是弓騎兵,那麽怎麽把自己的4000鐵騎藏起來呢?


    這裏可是平原!


    德州城裏,劉守光突然接到報告,安東軍拔營了。


    還沒有等他做出決定,報告又來了,安東軍沒有撤走。


    他們從城北繞到了城南,重新紮營。


    一肚子疑惑的劉守光馬上帶著單可及和元行欽登上了南城樓。


    目光所及,安東軍正在忙忙碌碌地重新搭建營寨。


    近處,8000騎兵保持著警戒狀態,防止城內軍隊出城突襲。


    “這是知道宣武軍援兵會來嗎?”單可及有些不自信地念叨。


    安東軍前麵打滄州和景州,兩次攻城都沒有四麵圍困,一來他們的兵力都不足,還不如集中一麵突破。


    二來相對中原軍隊,他們對自己的騎兵很自信。


    你就是撤退出城,在廣袤的平原上也是跑不過戰馬的,反而比城裏更好打。


    所以從城南一麵進攻也是正常,但是這種無意義的搬家就很有說頭了。


    劉守光也覺得單可及的猜測是正確的。


    他的眼睛裏突然有了光。


    城下一共就兩萬人馬,如果宣武軍和自己兩麵夾擊,那就很有可能絕地翻盤。


    他一方麵有些佩服王彥庭的膽大,敢於一打二。


    一方麵遏製不住心裏的興奮。


    “這幾天讓騎兵隨時休息好,到時看時機出擊!”


    義昌軍的騎兵在經曆了前麵的兩戰之後隻剩下了一千不到,但是此刻已經顧不上了。


    本來守城之戰騎兵的用處就不大,如果錯過了這一機會導致宣武軍敗退,那德州城就更加沒有機會了。


    關鍵時刻,他準備冒險一次。


    “這是在幹嘛?”元行欽突然指著遠處道。


    三個人都順著方向看去。


    遠處,在安東軍營地背後,無數鐵鍬翻飛,塵土飛揚,居然有幾千士卒在挖地。


    慢慢地,營地後方自營門兩側,兩條長達千米,寬十多米的深溝逐漸成型。


    劉守光從來沒有想到自己會帶著兩員大將看了將近一個時辰的挖地。


    眼前的壕溝越挖越深,已經看不到挖土的士卒,隻有一袋袋泥土被吊起,運到附近的空地上。


    更加神秘的是,部分士卒開始在深壕對著南方的一側邊緣,張起了數丈高的布帛,完全擋住了從南麵看過來的視線。


    “是陷馬坑嗎?”元行欽不確定的問。


    他覺得不像,但是這工事看上去除了陷馬坑還能幹嘛呢?


    隻是距離實在太遠了,隔著安東軍的軍營足足有3裏多,視線裏的人影也就是一個小黑點。


    他們看不清楚,深壕兩邊居然全是斜坡,是可以讓人馬走上去的。


    這完全是王彥庭用來隱蔽騎兵的。


    為了防止宣武軍搭建高台看到,他還用布帛擋住了視線。


    對於德州城,他並不在意,反正對方也看不清。


    不過城牆上的劉守光並不如此認為,他現在認定了對方是在挖一條又寬又深的陷馬坑。


    “多派出騎兵,去通知宣武軍一下!”他和單可及交代道。


    安東軍在東北西三麵都是開放的,雖然幾百踏白四處奔馳,阻攔義昌軍的出入,但隻要多派兩百人,總能有人送出情報的。


    現在自己的安危全部在宣武援軍身上,多一點犧牲也無所謂了。


    於此同時,宣武援軍在葛從周的率領下,正在急速趕往德州的路途上。


    葛從周,宣武最能打的名將之一,在朱溫手下能夠排到前五。


    他官拜鄆州留後、檢校司空。


    不過這個年頭,司空都不值錢,別說檢校(榮譽稱號)了。


    晚唐朝廷的官帽子滿天飛,為了籠絡藩鎮,隨便一個節度使都是“同平章事”,就是宰相。


    其實這是一個榮譽而已,你又不願意進長安真的做宰相。


    手裏有兵權,在藩鎮做土皇帝,不比宰相強一百倍?


    故而不過就是拿來抬高身價的,可以被稱為“太尉”就是這個原因。


    大家還給他一個特定的名詞:“使相”。


    就是在外麵的宰相。


    真正值錢的是鄆州留後,算是後備節度使了。


    雖然這個節度使表麵上是朝廷封的,實際是在宣武節度使下屬。


    但那又怎麽樣?誰願意做朝廷的節度使,論靠山,宣武軍不比朝廷大得多?


    葛從周現在一門心思打好這一仗,給安東軍一點顏色看看。


    說不定,朱太尉一高興,就讓自己這個預備幹部轉正了。


    這幾年,朝廷對於朱太尉的建議就沒有駁迴過,一切就是一句話的事。


    安東軍,王彥章、王彥庭兄弟,當初是朱珍手下的營將和都將。


    這幾年也不知道交了什麽好運,越混越好。


    正在沉思中,前鋒大將康懷英策馬奔來。


    這人原本是泰寧軍節度使朱瑾的手下,在兗州投降的自己。


    這一段時間用下來,倒也順手。


    “將軍,前麵遇到了義昌軍劉守光派來的傳令兵,說安東軍擺出了一副就地迎戰的架勢,而且挖了一條很深很寬的陷馬坑。”康懷英在馬上稟報道。


    他是降將,和很早追隨朱溫的那些宿將老臣不能比,需要謹小慎微地過日子,所以一點小事也要如實上報。


    “知道了!”葛從周揮揮手。


    這在他的意料之中。


    來之前他就規劃過,平原作戰,你要偷襲、埋伏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他行軍伊始就派出踏白前出30裏,就算遇到敵軍,也足夠自己軍隊穿甲、布陣了。


    這邊匯報安東軍就地準備防禦,他還高看王彥庭一眼。


    如果對方胡亂指揮,他更要覺得是個不知兵的小子了。


    從目前來看,對方還算靠譜。


    不能說多會用兵,至少也是中規中矩。


    不過,自己可是五萬兵馬,還有五千騎兵。


    他得意地迴頭看了一眼前後看不到頭的行軍隊列。


    就這兵力,足夠碾壓一切。


    這幾年,宣武軍的征伐越發順利,去年冬季在魏州(今河北邯鄲大名縣)甚至生擒並斬首了李克用的大兒子李落落。


    所以,和別人不一樣,葛從周看待李克用對王彥庭發慫,總是覺得是自己助了一臂之力。


    沒有自己的大發神威,搞得李克用無心征戰,哪裏有安東軍如今的太平日子。


    他從心裏覺得安東軍不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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