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州城西北200裏,安東軍的近萬人整齊肅立在草原上。


    在持續急行軍6天後,他們來到了此處。


    在夏州,因為拓跋盛的介紹和李思孝的書信,加上王彥庭又一次展示了兩個炸彈的威力。


    定難節度使李思恭給出了足夠的熱情和誠意。


    不但給王彥庭的軍隊補足了輜重,又讓拓跋盛繼續跟隨安東軍,甚至派了兩都的踏白,帶隊的還是他的親弟弟李思敬。


    現在,他要做的是一件早就該做的事。


    看著眼前整齊列隊的八千多人,王彥庭高聲喊話:“安東軍的弟兄們,大家也許已經知道了。此刻,契丹人正在進攻瑞州城,盧龍軍在進攻薊州、平州。”


    “我們接下來,要用10天的時間殺進契丹人的後方腹地,給他狠狠一擊,以支援瑞州守城的弟兄們。”


    “但是,有些話,我不得不說清楚。那就是,我們中間有著契丹人的臥底。”


    這一聲下去,隊伍裏一片嘩然。


    很多士卒已經開始罵罵咧咧地四周掃視,企圖判斷身邊人的信任與否了。


    “安靜,安靜...”王彥庭揮手製止了議論。


    “我在這裏問一句,兄弟們中間有漢人、突厥人、契丹人、渤海人,我們安東府衙有沒有因此對大家的家屬有過分別對待過?有沒有讓大家的家人挨凍受餓過?”


    “這樣的府衙,無論比起盧龍,還是契丹部族,你們有什麽不滿意的?”


    “現在,瑞州、薊州和平州已經把契丹臥底全部抓了起來,負隅頑抗的滅族,主動交代的既往不咎,但是家屬要轉為奴籍。”


    “同樣的,我給我軍中的弟兄們一個最後的機會,我等下把三個州的臥底名單念出來,如果哪位弟兄也是契丹人派來的,你主動走出來。我會把你們另外編成一軍,此去契丹腹地,每砍下5個契丹人頭,不論老人小孩,家屬中有一人可以取消奴籍,還他自由,如果此戰中你因為殺敵犧牲,你的全家重新獲得自由,成為安東百姓。”


    “還抱有僥幸心理的,一旦證實,同樣滅族!”


    王彥庭說完就從懷中掏出那幾張沾著鮮血的紙:“李秀慶...”


    他第一個就把李秀慶的名字念了出來,軍陣裏很多人的臉色立刻就變了。


    “王植、胡延昭...”


    隨著名單上三州留守軍隊的人名一個個念出,越來越多的人臉上變色。


    已經有人徐徐策馬,走出了軍陣。


    臥槽!


    旁邊的士卒都驚呆了。


    真的有契丹臥底!


    有脾氣暴躁的士卒一腳就踹在了臥底的腰間。


    等王彥庭念完三個州的名單,陣前已經跪了300多人。


    就連王彥庭自己都愣了一下,這麽多臥底?


    他良的如果在戰場上反水,那是什麽概念?


    他再次把名單上自己軍中的人核對了一遍,又一次從軍陣裏抓住10來個沒有承認的。


    連帶著,那300多個自首的又檢舉了幾人,一共19人被收押在軍隊裏。


    這幾人,一旦核實,就是滅族的下場。


    遠處,李思敬看著王彥庭的處理,歪頭對拓跋盛道:“這個小王太尉,有一手。”


    這邊,王彥庭已經開始最後的動員。


    “好了,心腹大患已去,剩下的都是我們自己弟兄。我們下麵幾日將不計辛勞,直插契丹後方。這一次所有繳獲的金銀,歸大家所有,我們要打殘契丹,救援瑞州!”


    瑞州城,上午。


    再一次打退了契丹人今天的第一次進攻,這已經是第41天了。


    周思校矗立在城牆邊上,遠遠地看著綿延無盡的敵營,一頂頂帳篷像鑲嵌在藍天上的白雲,一直到了地平線的盡頭。


    他身上的紅色鐵甲,因為層層血汙,已經看不出紋路,發出陣陣腥餿的惡臭。


    城牆外,護城河已經被填平了,裏麵有契丹人扔進去的泥沙袋子,更多的,是契丹人的屍體。


    當初分兵的時候,一個瑞州就留下了兩萬兩千多守軍,撼山軍占了一萬六千。


    而平州、薊州兩個州才兩萬四千多人,撼山軍隻有一萬人,他現在知道原因了。


    他的撼山軍已經傷亡了多人,隻剩下一小半。反而騎兵因為作用不大,傷亡比較小。


    唯一的好消息是,城裏的糧食充足,這幾年王彥庭囤積的糧食起了大作用。


    當然,最大的功臣一定是瑞州的火器。


    要不是忌憚這個,契丹人幾天就可以把瑞州拿下。


    第一天,瑞州就傷亡了3000人,但是契丹人更慘,在炸彈和地雷麵前留下了近具屍體。


    後麵開始,明顯契丹人就不怎麽積極進攻了。


    每天來兩場象征性的進攻了事。


    周思校知道這是契丹人為了緩和內部氣氛,保持士兵士氣的手段。


    但是他不明白為什麽還在繼續圍城,甚至已經進攻了41天了,還是堅持不懈。


    從他的角度來看,這樣的行為完全沒有意義。


    要麽豁出去打進瑞州城,要麽就撤軍,這樣耗著,其實對瑞州更加有利。


    要不是後麵幾十天自己的軍隊傷亡直線下降,瑞州城完全撐不下去。


    城牆上,因為戰鬥結束,官府組織的民夫開始上城救助傷者,把士卒的遺體抬下城牆收拾。


    士卒忙忙碌碌地來迴,迴收可用的箭矢,準備滾木礌石,燒煮金汁。


    更多的,靠在箭垛下麵席地而坐,抓緊時間睡一會。


    順著城後麵的樓梯,劉婉兒在組織一群婦女把做好的餐食送上城樓。


    開戰以後,軍隊都是一日三餐。


    突然加了一餐讓後勤供應有些忙不過來,中午這一餐,就由劉婉兒組織婦女給城頭上的士兵送去。


    “謝謝夫人!”一個士卒有些拘謹地從劉婉兒手裏接過婉兒手上的饅頭。


    “吃多點,小兄弟!”劉婉兒發現這張血痂下的小臉,眼神清澈而稚嫩,似乎年紀比自己還小。


    “疼嗎?”她注意到士卒的手上纏滿了布條,隱隱透出的血絲,訴說著布條下猙獰的傷口。


    “沒有!”小兵有些羞澀地一縮,紅著臉低頭猛啃饅頭。


    劉婉兒突然覺得眼眶一熱,眼淚流了下來。


    這還是個孩子。


    她從秋眉手裏,再拿過一個饅頭,塞在小兵手裏,轉身下城。


    “小兄弟,等打完了仗,你來府衙找姐,姐姐給你介紹一個小娘子!”


    聲音從樓梯處飄上來。


    小兵更加局促,縮起了身子低頭吃東西。


    一旁,一幫老兵油子推著他肩膀,說著到時候幫他一起把把關的葷話。


    周思校在一邊接過了自己妻子王青奴給他的小布包,目送著劉婉兒下城,他對這個夫人尊重有加。


    至於耶律繡寧,他也理解,此刻她應該是最煎熬的。


    甚至她做什麽都是錯的,隻有不露頭最好。


    這個世界裏,作孽的都是男人,懲罰的都是女人。


    不知道對麵的耶律阿保機有沒有想過自己的姐姐。


    對麵,契丹軍的主帥大帳裏。


    耶律阿保機坐在一張木桌後麵,眼睛冷淡地看著對麵的瑞州城。


    來之前,他確實是想把瑞州吃下來的。


    但是第一天大戰,就損失了人以後,他腦袋清醒了。


    瑞州有炸彈和地雷在手,憑他現在的實力,吃下來的代價太大了。


    何況,契丹人現在也還不是鐵板一塊,其他七個部落的首領也隻是形式上臣服而已。


    如果這一次不能獲得足夠讓部落首領們滿意的結果,那迎接自己的將又是不斷的內部動蕩。


    所以他立刻改變了主意。


    現在,攻擊瑞州隻是他迷惑守軍,應付盧龍的一個假象。


    他最主要的精力,放在了尋找王彥庭的軍火廠和鹽場上。


    他知道,這兩樣東西,都不可能放在城裏麵。


    第一件事情太危險,第二件事情占用的地方太大,而且原料一定不是城裏有的。


    前幾天,他的手下已經找到了疑似的鹽場,不過精明的王家人已經把工具設備全部收拾的幹幹淨淨。


    麵對一座有毒鹽山,阿保機也不知道這玩意兒怎麽能做出鹽來。


    這讓阿保機興奮又沮喪。


    他離王彥庭的秘密又近了,可惜自己完全看不到最終的答案。


    鹽場算了死了心了,現在他最後的希望就在找到軍火廠了。


    隻要找到炸彈的製作方法,就算20萬契丹軍死了一半,他都覺得可以交代了。


    對於領教了炸彈威力的契丹族老來說,得到製作方法就是獲得了契丹人崛起的基礎。


    這個功勞,是契丹人有史以來都沒有人可以比擬的。


    自己統一八部,實現中原王朝那樣的皇權至上的體製夢想就不再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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