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辦?


    黑白兩個念頭在腦海裏打架。


    留下繼續戰鬥,基本是全軍覆沒,但是至少可以讓唐軍也受到重創。


    撤出戰場逃跑,自己可以活命,軍隊也可能跑出一半,但是也成就了唐軍。


    關鍵時刻,偷生之念越來越強。


    上京城裏妻兒老小、榮華富貴,都等著自己,何必盡這點愚忠呢?


    自己是皇族,料想也不至於被問斬。


    狠狠一咬牙,大保義再次把自己的騎隊帶迴頭,向北衝殺。


    “跟著我,掉隊者斬!”他一揮彎刀,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聲嘶力竭地大喊。


    能夠帶出多少人就多少人吧。


    重要的是,他們在自己身後跟隨撤退,也能拖慢追擊者的速度。


    他的騎兵至少還有七八千人,在他身後甩出一條巨龍般的隊列,轟然向北殺去。


    迎麵而來的,是李秉思的騎兵。


    按照前麵的情況,大保義的騎兵在倒u字的弧頂一個左轉,就將和自己迎麵碰上。


    打了這麽久,提刀的手都有些發軟。


    緊了緊有些發顫的手掌,李秉思的臉色嚴峻的像鐵板一樣。


    誰知,眼前的渤海騎兵居然一直溜向北,完全沒有轉向過來交戰的意思。


    想跑了?


    李秉思突然意識到了戰局的變化。


    這支騎兵的將領,都沒有吹號指揮撤退。


    就算號手死了,呐喊一句總可以吧。


    這是完全不顧左側和內圈的兩支騎隊的死活,直接就溜了。


    猝不及防的他都來不及轉向。


    就在這一刻,自己的本陣鼓聲突然大變。


    3000弓騎兵從右翼飛快殺出,直奔潰逃的渤海騎兵追去。


    算了,還是把陣內的收拾了吧,戰馬也已經跑不動了。


    李秉思心裏惋惜。


    誰不想痛打落水狗,容易取得戰功,又沒有什麽大風險。


    另一側,同樣被閃了腰的大唿支直接就愣了。


    這都督這麽不講究的嗎?


    你好歹給個暗號也行啊。


    我他良的隻是來幫忙的群演而已,打著打著怎麽一不小心就變男一號了?


    他腦子暈暈的,還沒有想明白怎麽迴事。


    可是另一側又上了3000騎兵是現實存在的,成了壓倒他的最後一擊。


    再不走就永遠走不了了。


    顧不上繞迴來了,大唿支直接往軍陣外圈強行硬闖。


    雖然橫切的過程把自己的騎陣完全打亂了,但是好在直接,沒有敵我雙方一兵一卒阻擋,一跑出來就是一馬平川。


    還有機會!


    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後的數千騎兵,能逃一個是一個吧。


    他緊緊咬住了大保義的騎兵 ,跟著向北逃竄。


    這時候,迅雷營的弓騎兵已經在另一側完成了迂迴,緊緊貼住渤海騎兵的尾巴,手裏弓弦響動,利箭騰空而起。


    弓騎兵!


    看著箭雨落在自己的騎兵隊伍裏,刹那間人仰馬翻。


    大唿支一下子手腳都麻了。


    他明白了,大保義不招唿自己就是為了讓自己吊在後麵做阻擋。


    可是,那是弓騎兵啊。


    他臉上突然釋然了,原來這個混蛋也是漏算了。


    還計較什麽呢?來吧,都要死。


    弓騎兵!


    大保義的心裏在第一批箭雨落下時也同時戰栗驚唿。


    他已經想了很多了。


    比如己方騎兵已經戰鬥了很久,人馬俱疲。


    那3000人顯然是為了追擊準備的,馬力完全沒有消耗過。


    所以,他沒有通知大唿支就是想讓他跟在自己身後充當人盾。


    在他想象裏,就算唐軍騎兵追來,舞刀弄槍之間總要拚殺一下,就能把整個隊伍拖慢。


    唯獨沒有想到的對方居然是弓騎兵。


    這完全不是中原騎兵的風格啊。


    想到3000弓騎兵在自己身後追擊,而且體力充沛,他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


    已經被汗水浸濕的衣服緊緊貼在身上,卻突然冰冷刺骨。


    死亡的陰影就像額頭前的沒有紮好的頭發,你看不清卻分明感覺到了他在每一個渤海國士兵的眼前飄過。


    大保義已經喪心病狂了。


    人的底線在死亡麵前一文不值。


    他一刀砍死了身邊一名突然冒出來的己方士卒,躍身到了那名士卒的馬上。


    這匹馬分明沒有自己的禦賜名馬神駿,可是為什麽速度還是這麽快。


    這個士卒一定是沒有好好衝鋒,所以他該死!


    這是他給自己唯一找到的借口。


    不能允許任何人逃到自己前麵,他們都必須為了自己而死。


    李秀慶的迅雷營緊緊地跟在渤海騎兵後麵,速度越來越快。


    蹄聲急促,那種越貼越緊的壓力像冬天的北風,鑽進每個渤海騎兵的衣甲之間。


    頭頂,長箭“嗖嗖嗖”地飛過。


    很多騎兵已經崩潰,仗著嫻熟的騎術,直接在高速中扳鞍落馬,就準備投降。


    可隨即就被狂風暴雨般的洪流吞沒,踩踏成了一灘爛泥。


    “扔掉武器,把馬控住,就地投降不殺!”


    迅雷營的士卒看懂了這些精神被壓垮的士兵的意圖,開始喊話。


    後麵破垣軍對裏圈剩餘的1000多渤海騎兵已經沒有懸念,很快就會分兵追擊過來,讓他們收拾這些降卒好了。


    他們的喊話隻是例行公事,至於你聽得懂與否,或者還有沒有理智去照做,不在他們的考慮範圍內。


    前麵有的是軍功,他們的戰馬體力充沛,旋風一樣掠過放慢馬速的渤海降兵,撲向前麵的潰敵。


    很多絕望的渤海騎兵開始“叮叮當當”地扔下武器。


    這是命運之神給他們打開的一條向生之路。


    已經失去思考能力的他們本能地開始機械一樣把身上的家夥一件一件往下摘。


    也有心懷僥幸的,身體完全貼在了馬頭上,埋頭狂奔。


    身後,數支角弓上,閃著寒光的箭頭立刻瞄準了他。


    瑞州軍本陣,王彥庭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


    大局已定,他要考慮如何收拾局麵。


    撼山軍的步卒在收攏俘虜和無主的戰馬。


    也有的興高采烈地砍著首級,摸著屍。


    對於軍人來說,這是最快樂的時候。


    打了勝仗,得了軍功,還摸了錢財,簡直是三喜臨門。


    王彥庭也無所謂,這種小事,他也覺得無傷大雅。


    再說大家都這麽幹,自己不允許也顯得不合適。


    遠處,巴加圖爾興高采烈地跑迴來。


    馬頭下麵,馬屁股上,甚至他的腰間,掛滿了人頭。


    王彥庭無語地看著這個顯眼包。


    你特麽都是營將了,還這點出息。


    家裏人遷到瑞州以後也分了田地,去年收成也不錯。


    怎麽就改不了呢。


    而且踏白一直在外圍巡哨,自己都不知道這孫子什麽時候加入的戰團。


    “老大,這一次我們發大財了...”巴加圖爾嘴都合不攏,一步三跳地下馬跑過來。


    一屁股坐下,腰間的人頭上血跡滴答。


    王彥庭嫌棄地移開一步位置,想了想,實在忍不住:“巴圖,你特麽也是營將了,還去割人頭,我真的無語。”


    實際上,因為踏白軍的規模特殊,目前不可能成軍。巴加圖爾的營將拿的還是軍將的軍餉。


    沒有想到對方完全是個厚臉皮,一副滿不在乎的神色:“老大,這是錢呐,錢!誰會嫌自己錢多呢?”


    王彥庭瞬間一頭的黑線,覺得自己說話都是多餘。


    這孫子,這輩子是改不了了。


    一邊,剛剛閑下來的周思校在一邊也是嗬嗬笑著。


    隻有融入了王彥庭的圈子,才知道這個老大是多麽的好相處。


    很多時候,他比所有手下都不正經。


    所以,幾個月的時間,原本的隔閡就不複存在了。


    王彥庭甚至將家裏的侍女王青奴許給了周思校,準備明年班師就給他辦了。


    趕得急一些還能在他自己的親事前麵。


    對於很多原本平南軍的士卒來講,有個家,留個後,都是一種執念。


    拿周思校來講,全家就剩自己一口人了。


    他活著最大的念想,就是把老周家的血脈傳承下去。


    所以,對於王彥庭的善意,他從心底裏感受到了。


    每每思念起平南軍戰死的弟兄,他們沒有自己的運氣,能看到今天。


    他都覺得自己是承載著大家的希望。


    他要好好活,多立功,讓平南軍這個名字代表著一種榮譽。


    這樣的自己,才對得起那些死去的弟兄。


    “周思校,你笑個屁啊。看你兩手光光的,怎麽娶青奴迴家。”巴加圖爾很不爽地嘟囔一句。


    賺錢呢,不寒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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