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休息了一晚的踏白軍陸續起來。


    昨晚和今早飽餐的兩頓肉食讓大家精神百倍。


    所有的物資都已經裝車,牛羊就隻能一路上趕著跑了。


    不過現在也沒有什麽奚人和契丹人的軍隊出門的,倒也不擔心。


    即便路上倒斃的,正好吃了,或者殺了存起來。


    冰天雪地的大自然就是天然的冰箱。


    王彥庭又一次來到這群漢族女人和孩子麵前,他有些不敢麵對他們,但是很多話還是要說清楚。


    “我們是瑞州的軍隊,現在要迴程了。你們願意迴雲州的,我派一個小隊護送你們。如果想跟我們迴瑞州也可以。”


    他盡量把語氣說的溫和一些。


    這是他欠這些人的。


    “將軍,我們昨晚商量過了,我們願意和將軍一起去你們那裏。”還是那個女子。


    王彥庭不由地多看了她幾眼。


    一把青絲簡單地紮起,麵色白皙,看得出來還有些貴族氣的底子。


    不過也許是顛沛流離的生活鍛煉了她,眼睛裏還流露出一絲堅韌。


    這是一個有故事的女子啊。


    昨晚就商量過此事,而且已經做了決定,這個組織能力,一定不是普通人。


    而且說服大家遠離故土親人,這個也是一種本事。


    這個年代還沒有守節這一說,整個唐代,公主改嫁的都比比皆是,不要說小老百姓了。


    隻有宋代理學家出現以後,才對女子強加了各種要求,迫害越來越深。


    所以,這些人不應該在這方麵有什麽顧慮。


    那作出情願去人生地不熟的瑞州,而不是迴雲州的決定,要麽是家人已經全被殺了,要麽是對雲州沒有信心了。


    這可不是一個小女子可以想到的,應該有人分析過的。


    他看一眼為首的女人,若有所思。


    不過他也不再做勸導了,本身這也不是壞事。


    “大牛,把物資緊一下,騰出一點位置,這些漢人,能騎馬的騎馬,不能的坐車,我們迴瑞州。”


    迴頭看一眼那些奚族女人,按他的想法,恨不得讓她們步行。


    不過這些也是戰略物資,算了。


    “這些奚人也一樣吧。”


    隊伍緩緩向前,開道的變成3個小隊,他們要在雪地裏為後麵緩緩而來的牛羊隊伍蹚出足夠寬的路來。


    否則,走到明年開春都不知道是否能迴到瑞州。


    王彥庭注意到,幾乎所有的女人孩子都選擇了坐大車趕路,還把從奚人身上扒下來的皮襖一層層地裹緊在身上。


    隻有那個敢於發言的女子,要了一匹馬,跟在隊伍中間,居然絲毫沒有掉隊的跡象。


    王彥庭在後麵默默地觀察著。


    一雙天然的大腳,有力地踩在馬鐙裏,身體在馬鞍上自然地起伏,這是騎馬的老手啊。


    如果說之前對這個女人隻是有些好奇的話,現在,一絲疑惑在王彥庭心頭升起。


    奚人?


    那可能性不大。


    看得出來,她和別的女人孩子相處過一段時間了,熟悉的很。


    奚人又不知道自己會去偷襲他們,還有人吃飽了撐的和一幫俘虜混著受罪的?


    但是中原女子能夠這麽熟練地駕馭馬匹的太少見了。


    探探對方的老底吧。


    他抽了幾鞭,把自己的馬趕上前去,擠到女子身旁。


    女子很快感覺到了他的靠近,身體似乎一下子有點僵硬了起來。


    有意思。


    這時候想起不該暴露馬術水平了嗎?


    王彥庭心裏輕笑,看著女子有些閃避的眼神問:“小娘子怎麽稱唿。”


    “奴家...姓李,賤名秀寧。”


    我去!


    王彥庭都要笑出聲來了。


    真他良的會編啊,要不是在晚唐,我還以為遇到李世民的姐姐平陽昭公主了呢。


    自李唐開國以來,要多自信才敢叫這個名字啊。


    這女子,還是個撒謊精啊。


    “不知道李娘子家裏是雲州哪家?”他決定逗逗這個家夥。


    “命苦之人,讓家族父母蒙羞,不得容身之處,就不向將軍提及了。”


    王彥庭有些忍不住,這女子明顯不是柔弱之人,突如其來的夾子音,反差實在是大了點。


    看得出來,對中原文化了解很深,一口接近瑞州口音的漢語講的也很地道。


    不過越是這樣,越是覺得不像漢人。


    “將軍,你們是盧龍軍嗎?”李秀寧反問道。


    “我們是瑞州軍。”


    王彥庭看著她的眼睛迴答,立刻發現這女子的眼神裏飄過一片疑惑。


    他決定將計就計,追問道:“你對盧龍軍很熟?”


    “啊...”李秀寧輕唿一聲,忙不迭搖頭。


    “奴家是女兒家,哪裏會對軍隊熟悉。”


    “哈哈哈...”


    王彥庭實在是憋不住了,打馬跑到一邊,不再多問。


    他心裏大概有了一些猜測。


    這女子,有點聰明,但是腦子不多。


    不過,這個女人有點好玩。


    迴程的路顯然速度慢得多,走了將近1個月,隊伍才踏進了瑞州城裏。


    一路上,全隊250來人吃掉了700多頭羊,還有一頭因為雪地裏摔跤骨折而殺掉的牛。


    王彥庭默默算了一下,現在都是一日兩餐的習慣,也就是說平均差不多6天12頓,一個人就能吃掉一頭40多斤的羊。


    就這樣,很多頓他們還是吃粟米的。


    本來稍微有點得意的心情又一次沉重了起來。


    怪不得那些奚人養了這麽多羊還不夠,人家是500多人,要度過將近5個月的漫長冬季,沒有粟米的話要消耗一萬多頭羊。


    而且,他發現在這樣寒冷地帶,要有足夠的脂肪抗凍,人對肉食的依賴確實是很厲害。


    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一頓可以把3、4斤肉塞進肚子,可是事實就是好像還沒夠。


    原先自己縮在房間裏,點著炭盆暖洋洋的,消耗自然少很多,算出來的數字還是有問題的。


    瑞州城裏可是八萬多人呢。


    糧食!還是糧食!


    感覺有座山壓在了肩膀上,王彥庭都有些唿吸不過來。


    如果不能保證吃的,那這八萬人隨時會成為把自己炸的粉碎的炸彈。


    “明軒!”城牆上,一聲充滿驚喜的大喊。


    被打斷了思路的王彥庭猛地抬頭,看到了城牆上王彥章和王彥童兩張激動的笑臉。


    “大兄、汝明...”王彥庭揮了揮手,隨即就看到兩人縮了迴去。


    應該是從城牆內的樓梯跑下來了。


    果然,等他進了城門,那弟兄二人已經迎麵撲來。


    王彥庭趕緊下馬,和他們行禮。


    “明軒,你再不迴來,大兄都要出城去找你了。”王彥童終於平靜下來道,語氣裏,如釋重負。


    原來,自己的隊伍已經是出城的10支小隊裏最晚迴來的了,怪不得王彥章這麽擔心。


    王彥庭心裏暖暖的,這個世界上,除了父母,他隻有從王彥章兄弟身上感受到了濃濃的親情。


    “迴來就好,汝明,你幫明軒把隊伍和物資帶到衙門交割,我先陪明軒迴家。”王彥章吩咐,“你阿耶、阿娘已經擔心幾天了,快走。”


    “哦,那麻煩汝明了。”王彥庭聽了也有些著急,也不矯情,再次上馬直奔自己的家。


    “對了,和劉使君說一下,明天我再去見他。”


    出門將近兩個月,他今天是不準備幹活了,先在家陪陪老人再說。


    早上,王彥庭很不情願地從熱烘烘的被窩裏出來。


    他出門的這段時間,刺史府的官員已經把石炭開采了一批迴來。


    作為瑞州城裏數得著的官員,自己家自然是第一批用上土炕的。


    在外麵凍了這麽久,迴家真好。


    可是昨天的問題還沒有解決,今天不和劉瓚碰一下無論如何是睡不下去了。


    像後世周末加班的社畜,王彥庭磨蹭了半個時辰,終於走進了隔壁的刺史府。


    “明軒,快進來,給你泡著茶呢。”聽到動靜的劉瓚已經挑開門簾招唿他。


    刺史大人親自開門,這是大麵子了。


    不過聽著他的話,王彥庭臉依舊一黑,他是真的喝不慣這種放著各種調料和薑片的茶。


    隻不過他自己並不知道炒茶是怎麽炒的,也就不好作聲了。


    誰知進了門,意外地發現自己茶杯裏的居然是一杯隻放了茶沫子的開水。


    “怎麽樣?婉娘聽你阿娘說你不喜歡茶裏麵放這麽多東西,特意交代的。”劉瓚有些賣弄地介紹。


    好吧。


    在催婚這件事上,王彥庭覺得和自己上一世沒有任何區別,自己的周圍都是一條戰線的敵人。


    唯一王彥章這個單身狗還隻能在精神上同病相憐一下,也根本不敢有實質性的支援。


    看著起起伏伏的茶沫子,想想等茶沫子沉底了,還算可以喝一口。


    小丫頭的這份情,自己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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